對,就是麻煩,自從那一日她去過縣令府上送地契之後,杜慧兒便像是纏上了她一般,總是出入繡坊。
對外宣稱她和自己一見如故,感情好到就差義結金蘭了,而這點,葉錦羽一點都沒有感受到。
相反,她時常能夠在杜慧兒身上找到敵意。
可她每天雷打不動的過來,讓葉錦羽以為,這是縣令的意思,既然如此,她便不好将人請走。
耐着性子周旋。
“葉姐姐,你瞧啊,你們後院還有海棠呢。
”
葉錦羽頭有些疼,這個杜慧兒對于什麼事情都在大驚小怪的,一次兩次,在她看來,這是千金小姐什麼都沒有見過,好奇,可若是尋常院子裡都有的海棠,在她這也能大驚小怪,便會顯得十分怪異。
葉錦羽不想回答,于是拿出千篇一律的笑容對待。
幸虧她有啞疾,理所當然不需要開口說半句話,都不會得罪到人。
沈子輕在這個時候狂奔而來,手中還捧着一個糖人:“娘子,糖呢,可甜了。
”
葉錦羽的嘴裡被他直接塞了一個糖人,他一邊吃還一邊問:“可好吃?
”
葉錦羽點頭。
甜的味道在她的心頭擴散,将裡頭的苦澀沖淡了不少。
沖着他笑的嘴角也比往日上揚的高了許多。
“我要吃。
”見不得葉錦羽笑的如此開心,杜慧兒直接将手伸到沈子輕的面前。
沈子輕急忙将手中的糖人給藏在身後:“這是娘子給我的銀子買的,你若是想吃,你給我銀子,我給你買去。
”
杜慧兒哪是想要吃這東西,她隻是看不得葉錦羽享受如此溫馨的一幕罷了。
丫鬟玉兒見狀,急忙說道:“小姐若是要,奴婢跑一趟給小姐買去。
”
“誰要你去,就你去,我要你給我買。
”杜慧兒指着沈子輕,态度強勢。
沈子輕點頭:“要一兩銀子。
”
“什麼?
這什麼破東西就要一兩銀子?
”杜慧兒不高興了,往日裡,不管是誰都順着她,供着她,到了沈子輕和葉錦羽這裡,都和她作對,她能高興才怪。
沈子輕很認真的解釋:“管事的說了,有的時候,需要給跑腿的夥計一些好處,他會跑的比兔子還快,我有見過兔子跑,真的很快。
”
這是哪跟哪啊。
可偏偏杜慧兒無法反駁,隻好冷冷的看着他,咬牙,對玉兒說道:“給他銀子。
”
說完,她對沈子輕道:“待你回來,來尋我,将糖人喂我吃,我就給你十兩銀子,就當是跑腿費。
”
沈子輕眼睛一亮:“那你先給我銀子。
”
杜慧兒看了葉錦羽一眼,得意的一笑:“玉兒,給他銀子。
”
沈子輕帶了銀子離開,杜慧兒突然看到葉錦羽的臉上有些不滿,她突然覺得自己找到了可以對付葉錦羽的方式。
笑看着葉錦羽,杜慧兒很是得意:“沒有想到,沈子輕如此愛銀子。
”
而葉錦羽所想的,卻是沈子輕因為她拼命賺銀子的緣故,想要賺銀子,是她做錯了。
隐隐有些不舒服占據她的心頭。
沈子輕去了好一會兒才回來,久到讓葉錦羽都有些擔憂起來,想着是不是他出了什麼事情,正要去找呢,人就回了。
人回是回來了,卻扛着個巨大無比的——糖人。
不光葉錦羽目瞪口呆,就是杜慧兒心底隐約有些不好:“沈子輕,你這是何物?
”
沈子輕氣喘籲籲,拍了拍身邊這根和他的身高差不多的糖人,将貼在上頭的油紙給揭開,露出糖人的真面目。
杜慧兒本尊。
“杜小姐你要吃糖人,我怕那麼小的不夠你吃,便做了一個十兩銀子的,誰料如此之巨,可吓死我了,商家說了,十兩銀子若是全部做好,有兩個這般大,這個頂多隻要五兩,又找了我五兩。
”邊說着還将多出來的五兩銀子放在玉兒的手中。
機靈如玉兒,到了這個時候,竟然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而沈子輕卻按照自己的步驟,扛着糖人,喂到了杜慧兒的跟前。
比起掃帚還要大的棍兒,是沈子輕用肩膀扛着的,還很貼心的坐在距離她很相近的位置。
葉錦羽想笑,不過瞧見杜慧兒臉上想怒不能怒的樣子,她忍住了,轉頭去了另一處忙去了,有沈子輕在,杜慧兒怕是不會覺得冷清。
待她忙碌了一天,這才想起來要去看一看沈子輕的時候,管事的急匆匆的跑了過來:“東家,你快來啊,不好了,沈子輕一直追着杜小姐跑,這可如何是好。
”
葉錦羽急忙跟着管事的趕過去。
如今的沈子輕跟着杜慧兒去了縣令府上,呃,府外。
那些家丁不給他進去呢,他的手中還扛着那巨大無比的糖人,隻見他沖裡頭喊道:“杜小姐,你讓我給你喂糖人,我都還沒有喂好呢,你怎的就走了呢,诶,你們别攔着我,是杜小姐讓我喂的。
”
縣令府上的下人們自然認識沈子輕,因為葉錦羽的關系,沒有幾個人敢怠慢他,可讓他這樣嚷嚷着,讓所有的人都覺得他和小姐之間如此親密,那小姐的聲譽還要不要了?
他們已經可以想象到,若是不将這傻子給攔下,縣令怕是會扒了他們的皮。
“沈子輕,你的再嚷嚷,我們就不客氣了啊。
”
葉錦羽剛想要走上前去,便被人給擋住,她下意識的擡頭一看,對上歐陽池那雙嘲諷而冷冽的眸子:“葉氏,錦娘?
你不會是叫葉錦羽吧?
真巧啊,我的妻子,也是這個名字。
”
葉錦羽的心底平靜不下來。
縱使知道自己的身份遲早要被歐陽池察覺,可在這種時候,她無心面對,她搖搖頭,指着自己的喉嚨,再搖頭。
歐陽池再一次冷笑:“裝模作樣做甚?
葉錦羽,你可真夠膽大的,和一個傻子私通?
你将我的臉都丢盡了,以為裝個啞子,再往臉上易個容,我就拿你沒有辦法了是嗎?
”
葉錦羽搖頭,視線落在沈子輕的身上,見他已經注意到這邊,她這才松口氣,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她将沈子輕所放的位置,比自己都還要高了幾分。
恰巧,這個眼神,看在歐陽池的眼底,便成為了刺激到他失去理智的一個導火索,他直接上前,撕扯着葉錦羽的臉。
葉錦羽痛的眼淚直流,喉嚨出發出來的叫聲,卻比老朽都不堪,硬是要說,就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鴨子,粗嘎而難聽。
是歐陽池的手突然就松開,有些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指甲處,還有點點刺眼的紅。
眼前這女人的臉,是真的!
沈子輕已經沖了上來,她一把将葉錦羽給抱住:“不疼,不疼我們去找大夫。
”
葉錦羽卻不走,她盯着歐陽池,死死的盯着,眼底的恨以及殺意太明顯,她開口,慢慢的說着,聲音不見,沈子輕卻明白她所說何意,她邊說,他便在旁邊解釋:“歐陽公子如此為非作歹,就不怕有報應嗎?
”
本來歐陽池心底有些愧疚,卻被葉錦羽的這一番話給說得愧疚全無,他冷哼;“我隻是證明你是不是我的妻子而已,何錯之有?
”
何錯之有?
這是可笑,倘若證明了她又如何?
趕盡殺絕?
葉錦羽還在說什麼,沈子輕已經停止解釋,他盯着她的臉,見到鮮血流下,他再也忍不住:“你這個混蛋。
”
兩人瞬間纏鬥在了一起。
高手之間的過招,快如閃電,旁人無法看清,杜慧兒從府内走出來的時候,便看到這便如此精彩的畫面,她直小就崇拜英雄,總說自己的夫君肯定是江湖高手雲雲。
如今見到這等畫面,瞬間就呆了。
她的身後,湊上來許多的下人婢女,都在竊竊私議,都在說沈子輕可真夠厲害的,深藏不露等等。
推推搡搡之下,杜慧兒一個趔趄,直接撞到正在打鬥的兩個人的中間,歐陽池剛出了腳,縱使有人沖了過來,他的腳卻也沒有收起來。
眼看着就要踹在杜慧兒的後背,沈子輕直接攬住她的腰,将她推送到婢女玉兒的身上,而他自己為此隻能在地上翻滾了一圈,随後被歐陽池逼得很急,差點吃了虧。
被他的一招神龍擺尾力挽狂瀾,将失去的優勢給追了回來。
雙雙打成了平手。
“你有兩下子。
”歐陽池如今是見沈子輕各種不待見,殺意絲毫不掩飾。
尤其是他越是難以擊殺,他就越是有一種此人不殺,定成為心頭大患的感覺。
“管你幾下子,傷我娘子,你該死。
”沈子輕看歐陽池早就如看一個死人,自然不可能手下留情,一招一式之間,越來越淩厲。
葉錦羽在旁邊看得非常着急,她知道歐陽池的厲害,擔心沈子輕會吃大虧。
奈何她一句話都說不出,整個人顯得十分焦慮。
氣急攻心,再加上方才被歐陽池刺激過,一直都有一種血氣上湧的感覺,被她一再壓抑,如今看到沈子輕為了救杜慧兒,差點吃了虧,她一時忍不住,張口就是一口鮮血噴出。
沈子輕耳聽八方,眼觀四方,葉錦羽的狀況一出現問題,他當下便知道,縱使此刻已經處于上風,他卻不戀戰,朝着葉錦羽的方向狂奔而來。
“娘子,你可好?
”
都吐血了,能怎麼好呢?
葉錦羽搖搖頭,無力訴說,他趕緊将人抱起,飛快跑走。
隻留下歐陽池和杜慧兒看着他們離開的背影,兩人的眼底,都有各自的算計。
别看葉錦羽的一口血吐的多兇險,用溫大夫的話來說,這一口血吐的不冤枉,再如此沖動下去,别說一口血,就是一桶,都有可能給吐了。
沈子輕聽到這個話,當下就一副死了娘一般的悲戚模樣:“娘子,我會為你報仇的。
”
溫大夫正在為葉錦羽施針,聞言手一抖,差點就紮錯了位置。
她下意識的看了沈子輕一眼,輕咳一聲,全神貫注的施針,不敢亂看。
葉錦羽此刻反倒有精力去思索關于歐陽池的事情。
那男人如此狠心,千裡追殺,她又羽翼未豐,還有一個沈子輕在身邊,她不想連累沈子輕,因此必須要找到一些方式來,打破目前被動的局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