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氏被砸的了一下,顯得有些懵,片刻之後,她便往地上一坐,哀嚎起來:“殺千刀的呀,啞巴欺負人了,自私跑去見了趙管事,将咱們楊家村的銀子都給昧下了,更不給我們楊家村活路啊。
”
如此指責,不少人還真就相信了。
誰讓一開始就說了,葉錦羽繡得好床帳,楊家村就會多了不少進項。
如今葉錦羽跑去見了趙管事,進項自然就沒有了。
葉錦羽冷眼看着坐在地上撒潑的元氏。
這女人颠倒黑白的本事可真夠強的呢。
沈子輕啃着饅頭,卻伸出手去抓葉錦羽的手,突然牽着她離開,朝着山上走去。
“站住,今日不将話給說清楚了,不準走。
”裡正臉色陰沉,瞧着很是吓人。
葉錦羽站是站住了,卻隻是指着地上的床帳,冷冷一笑。
銀子在那呢,不過被你們給糟蹋了。
裡正不看到這床帳還好,一看到床帳被人踩在地上,已經髒得沒法再看,臉色陰郁的要滴出水來。
“誰再踩床帳一下,我踹死他。
”
元氏一看,這床帳已經沒法再用,二十兩果然飛了,她氣得七竅生煙。
指着葉錦羽說道:“裡正,這個女人故意耍我們呢,搜身,她身上定有銀子。
”
葉錦羽皺眉,一臉警惕的望着這些人,不曾想,鄉野莽漢就是鄉野莽漢,動不動就喊打喊殺。
她的計劃中,可不曾想到,這些人膽子如此之大,光天化日之下,如此欺負手無寸鐵的自己。
若是當中被搜查了身子,這奇恥大辱,一輩子都會跟着她。
她在任何人面前都會擡不起頭來。
葉錦羽往地上撿起一塊石頭,作勢要丢向他們。
裡正等人生怕被砸到,上千抓她的動作顯得畏手畏腳的,裡正帶來的壯年,自然是早就被打過招呼,隻需要控制住沈子輕即可。
沈子輕無法護着葉錦羽,着急的大喊大叫。
葉錦羽見狀,心底漸漸湧出一股絕望。
就在此時,一個聲音很突兀的響起:“楊家村是不是有一個叫葉錦羽的繡娘啊?
”
葉錦羽擡頭一看,見是今日才剛見到的趙管事。
她被人圍在中間,趙管事自然沒有見到她,不過他這般一問,人群的人紛紛朝着葉錦羽看過去。
趙管事這才看到已經在推搡中變得很狼狽的葉錦羽。
他想起出來之前,夫人吩咐的那些話,眉頭一皺,一臉不悅:“誰呢,光天化日的欺負你們?
”
元氏和裡正在看到趙管事的時候,心底就已經明白,這事,有點糟。
兩人急忙上前:“趙管事,你瞧瞧,你大駕光臨,我們未曾遠迎,還讓你看到這等畫面,實在是對不住。
”
趙管事知道葉錦羽口不能言,而沈子輕又是傻子,想知道事情的始末,便隻有問元氏和裡正:“這等畫面?
你們欺負他們嗎?
”
“自然不是。
”元氏急忙否認,被趙管事看了一眼,她便賠笑:“你有所不知,此女心思實在可怕,我們繡娘連夜趕制的床帳,本來想着給夫人送過去,卻不料,因金線貴重,引來了賊子。
”
“你是說,這床帳,是被她給偷了去?
”趙管事指了指葉錦羽。
元氏連忙點頭:“沒錯,就是如此。
”
葉錦羽在旁邊了連連冷笑,天底下,也就隻有元氏,可以信口開河,将死的說成活的,将黑的說成白的。
而自己,在一旁聽着他人的污蔑,卻不能反駁一句。
沈子輕的心思可不再那上頭,在趙管事一出現,别人對他的禁锢松懈後,他便火急火燎的跑過去将葉錦羽給護着,生怕她再被人欺負。
元氏說罷,裡正接着說:“趙管事,你有所不知,與貴府的合作,本來是我這個裡正和你們接洽,可我這不是事兒多嘛,元氏與你們談的好,便由她與你們接洽,我瞧着也挺好,豈想,家門不幸,會出了這麼一個事。
”
雖說沒有指名道姓說葉錦羽是小偷,從裡正和元氏的輪番話語中可以聽出,他們就是這等的意思。
趙管事聽罷,故作驚訝:“真的如此嗎?
”
“自然是如此,若是趙管事有疑問,可以向我們村民們求證。
”裡正說道。
趙管事如此笃定,葉錦羽鬥不過他們,無非就是仗着她的身邊無人,唯一的一個沈子輕又是個傻的。
不頂事。
衆口如一指責她偷盜,她又不能言,此事還不是他們說什麼就是什麼。
趙管事看了周圍一圈,衆人雖然沒有附和裡正的話,倒是不願意站出來幫葉錦羽澄清。
他搖頭歎息:“沒有想到,我以為能夠培養出如此心靈手巧的繡娘的楊家村,會是個人傑地靈的地方,倒不知道,此地貧瘠到如此地步。
”
裡正疑惑的看了一眼周圍,楊家村可算不上是貧瘠呢,至少,比起周圍的村子,他們富裕多了。
“趙管事,我們村是附近幾條村子中最富裕的呢,怎能說是貧瘠呢。
”裡正賠笑。
趙管事看了他一眼,沒有繼續說話,而是走到葉錦羽是跟前,問:“你有何法子證明,東西出自你手?
”
葉錦羽緩緩福身,這才比劃了一下繡花的姿勢,意思是在說,她可以當場刺繡。
元氏一看就傻眼。
趙管事看着如此維護葉錦羽,這是為何?
還有,倘若讓真的讓她當衆刺繡,自己方才所言,豈不是會暴露。
她着急的站出來:“不行,女子刺繡,怎可以讓男人在一旁觀看。
”
周圍的人哄堂大笑。
試問,在場的男人,沒有見過女人刺繡,這又不是什麼私密事,有何不可觀看的?
元氏聽見大家笑,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臉上瞬間通紅一片。
喃喃的想要說點什麼,又找不到語言,最後隻好扭頭跑了。
趙管事見狀,心底已經明白了幾分,暗自嘲諷,這些鄉野村婦,沒有點本事還學人家耍心機,他在大戶人家做事,早就看慣了大戶人家後院的勾心鬥角,哪裡還會看不出,這元氏想做什麼。
他再看葉錦羽一眼。
原本應該被欺負得痛哭流涕,或者滿臉委屈的啞巴女,卻氣定神閑的站在那,嘴角含着淡淡笑容,瞧着倒像是一位大戶人家的主母,氣勢十足。
趙管事還被自己的所想給吓到了,很是無奈的搖頭微笑:“看來,葉氏你吓到了人。
”
葉錦羽被趙管事給逗笑了,她沒有想,趙管事原來也是妙人,損人都損的恰到好處。
裡正的臉青一陣白一陣,很是精彩,此時倒是什麼話都不敢說了。
葉錦羽隻好再一次朝着趙管事福了福身子,作了一個請的動作,她的意思是要當衆刺繡給趙管事看,自然是不能食言的。
其實,她不用這般做,趙管事已經信了她,便說道:“我們夫人對小嫂子的繡品很是喜愛,特地命老夫來請小嫂子到府上作客,夫人有繡工上的事請教。
”
葉錦羽作婦人裝扮,趙管事喊一聲小嫂子,無可厚非,畢竟他一直都以為,沈子輕是她的夫君。
葉錦羽點頭,不過在看向地上的床帳的時候,卻有些猶豫了。
趙管事順着她的視線一看,地上的床帳泥濘不堪,已經不可再用,他大怒。
“這是誰幹的?
”
床帳雖然出自葉錦羽的手,可這綢緞和金線是趙府的,如今東西毀掉,趙府的損失更大,更别說此物是夫人心頭之愛。
“裡正丢的,他們幾個踩過。
”沈子輕在旁邊突然語出驚人。
裡正想要阻止已經了來不及,趙管事的眸光已經落在了他的身上。
“趙管事,這都是誤會。
”
“趙管事,你消消氣,床帳,我們給洗個幹幹淨淨……”錢氏才趕來,隻來得及聽到沈子輕的話。
她自然也以為是如此,急忙求饒。
“趙府的東西也敢随便亂碰,我看你們一個個的都造反了。
”趙管事怒火中燒,燒得裡正等人是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賠銀子。
”還是沈浪的聲兒。
錢氏狠狠的刨了他一眼,嘴裡小聲的咒罵沈子輕缺心眼,短命鬼雲雲。
沈子輕拉着葉錦羽的手,要哭不哭的一臉委屈樣:“錢嬸子罵我。
”
妙就妙在這一聲錢嬸子,瞧人家還是個孩子呢,還耍陰招,但地裡罵人,實在令人瞧不起。
葉錦羽拍了拍沈子輕的肩膀,沖着他搖搖頭。
趙管事如醍醐灌頂:“對,賠銀子,二十兩銀子,一個子都不能少。
”
所謂風水輪流轉,當初是葉錦羽被人訛了二十兩銀子,雖然這一次不是元氏,卻是裡正,想想看裡正身為一村之長,會不從元氏身上讨要回來?
“不是,趙管事,這床帳……這床帳可是葉氏手中弄髒的,與我們可沒有關系啊,要賠也是她賠呀。
”裡正一聽到要賠償如此數額的銀子,吓得腳都在打顫了。
趙管事睨了他一眼:“待會兒我會派人過來簽欠條,這算是我給你的一點寬現,若是你再狡辯,我是好讓你當即付清二十兩銀,否則官府見。
”
裡正這會兒連氣都不敢生了,二十兩對于趙家算是九牛一毛,可若放在裡正這裡,這可是一筆天文數字,拿是拿不出來的,若是他真因為多說了一句,惹到趙管事,被抓去見官,那一切都完了。
錢氏想不到那麼多,在一旁使勁給裡正使眼色,二十兩啊,可不是二十個銅闆,拿出去,就等于是拿了她的命啊。
葉錦羽表示什麼,在趙管事處理好裡正這件事情,她便上了趙管事的馬車,帶了沈子輕,往花溪鎮上而去了。
她走了,自然不知道,因為這二十兩銀子,錢氏和裡正吵得不可開交,裡正因此打了錢氏一巴掌,錢氏鬧着要回娘家呢。
錢氏走不走的,裡正沒有心思去理會,他兇神惡煞的跑去找元氏,和元氏要這二十兩。
結果自然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葉錦羽帶着沈子輕一路到了趙家,此刻已經入了夜,來趙家做客的賓客們,已經離開,沒有了白日的喧鬧,趙家看起來,有幾分恬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