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了吸鼻子,醜奴兒用食指輕輕地揩着鼻涕。
見此情狀,葉錦羽拿出自己的手帕,為醜奴兒擦拭了一番
“謝殿下!
”
“不用謝……”
醜奴兒牽着葉錦羽的雙手,她從沒感到過這般溫暖,盡管外面,尚有積雪;盡管心底,殘留餘霜。
“說實在的,我看到那人死,我很開心……”
不忍責備,葉錦羽心知,并非人人都是聖賢,那種情感,就又是一番遭遇
輕輕地摟了摟醜奴兒,平攤開雙腿,葉錦羽主動把醜奴兒抱在懷中了。
“殿下不嫌棄我?
”
葉錦羽微微一笑,“要是嫌棄,那又為何多此一舉,将你從獄中救出呢?
”
委屈,醜奴兒說:“那你當時還給我上刑!
”
兩聲尬笑,葉錦羽:“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
靜靜地躺在葉錦羽懷裡,醜奴兒享受着這前所未有的甯靜,滿臉的平和。
過了一會兒,就當外面的兩人再也忍不住想進屋之時,當第一朵臘梅花骨朵長出之際,醜奴兒又開口了。
“我是一個妓.女,打我記事起,我就是。
”追憶,在醜奴兒眼中浮現,其中哭樂,也就她自己堪堪評說吧
輕輕地撩起系了紅繩、戴了鈴铛的那隻腳,追憶之色,在醜奴兒的眸中更濃上了三分,“我早就不配這東西了。
”
“殿下,你知道妓.女腳上為什麼要系根紅繩嗎?
”
“不知——”認真聽着醜奴兒講話的葉錦羽、仔細地看着醜奴兒的葉錦羽,搖了搖頭。
“這可是煙塵女子最值錢的東西,僅有的一次,可以賣出幾千兩呢!
”
“這是?
”葉錦羽猜測着,但不敢确定。
毫不避諱,醜奴兒徑直說了,“這可是女子的貞操,她們的首夜。
”
葉錦羽沒明白她的意思,“那——”
話還沒說完,醜奴兒便點了點頭,笑着說出了下面那番話,笑的凄美,卻又蘊藏着希望。
“嗯,沒錯!
我的首夜,便是那薛家公子奪走的。
好用力,讓人好難受呢!
”本該淫邪的話語,在醜奴兒口中盡數化作了怨念,惹人憐愛,惹人心疼。
一邊擺弄着自己腿上的紅繩,醜奴兒一邊說着,“薛家子弟得意啊,我們小小的作坊,可禁不起他們的摧殘。
”
“他要了我的身子,卻沒留下銀子。
我自己說着沒事,可媽媽又不同意了。
拉着那人,不肯放手。
那一夜,燈火通明;那夜後,廢墟灰燼……”
“殿下看不起我們吧?
”
“沒有。
”
“那可真好!
”閉上眼睛,雙手捂胸。
盡管這可能是謊言,醜奴兒也要用着世上最溫柔的謊言安慰自己。
脆弱的心,住進了陌生的人;與狼共舞,向天索一場單戀。
放下腿,緩緩起身,含情的眸子,蘊藏着隻屬于一個人的溫柔。
也許,在那陰暗之界的一眼,她便鐘情;也許,葉錦羽再次到來的時刻,她已傾心;也許,出宮與葉錦羽同遊,是上天予以她最好的安排;也許,如今被葉錦羽擁在懷中,是她這輩子最大的幸福。
“殿下,你就當是幫我伸張正義了吧!
别自責了。
”
尚未失了滔滔大河,如同秋日漲水的湖面,一汪柔情,那般動人。
撫平着心緒,也撫平着受傷的心靈。
葉錦羽沉默,點了點頭。
向前,醜奴兒抱住了葉錦羽的腦袋,沒有太大的力氣,卻是生生世世都不願分開了。
“殿下——你的開心,就是醜奴兒的開心;你的傷感,就是醜奴兒的傷感。
别讓醜奴兒傷心了,醜奴兒真的真的好喜歡你!
”
一滴淚,從葉錦羽的眼角溢出,他終于是釋然了。
擁住醜奴兒,輕輕地說:“好!
”
緩緩松開,醜奴兒看着葉錦羽,開心地笑了,輕輕地捧起他的臉,陽光灑在上面,那麼可愛,就連發絲,都染上了淡淡的金光
“在牢中的昏暗日子裡,你是我一直企盼卻從未等到的曙光;在更遙遠的紅塵中,你是我不曾擁有的太陽。
直到如今,上天才将你賜予,雖遲,但到……”
心中默念,醜奴兒輕輕湊到了葉錦羽的唇邊,小聲呢喃,那是屬于葉錦羽一個人的話語。
暖陽下,放下了所有心緒的少女落下了自己的親吻,也落下了自己的心。
“你是我的天賜之福!
”
再起身,對視,葉錦羽與醜奴兒已是各自一片绯紅。
羞澀地低眉,都再不敢正視對方了。
“吱呀——”門被人從外面輕輕地推開,于耿蹑手蹑腳地率先走進,臉上一片拘謹。
可還沒等他站穩,在他身後,薛九玉便将其扒到了一邊,放下茶盤,面無表情。
塔
卻讓騎在葉錦羽身上的醜奴兒羞澀,讓葉錦羽默默地撓了撓後腦勺。
兩人就這樣分開了。
緩緩坐下,薛九玉看着葉錦羽,一改常态,臉上沒了絲毫笑意,就連說起話,都那麼拿腔拿調。
“殿下今日光臨寒舍,有何貴幹哪?
”
尴尬地笑了兩聲,葉錦羽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沒說出口。
“嘩啦啦——”茶水倒下,薛九玉輕輕地将那茶水遞到了葉錦羽跟前,恭敬地舉起,他隻自顧抿了一口,還是沒有說話。
“相公,送客!
”可在薛九玉身邊的于耿卻是一動不動。
不是沒聽見,更不是違抗他老婆大人的命令,而是不敢。
于耿心知,這是薛九玉的激将法。
果不其然,低着頭的葉錦羽握緊拳頭,露出笑容,最終還是道出了他此行來這的目的。
“姐,我就是想來找你練武——”
一挑眉梢,顯示着薛九玉來了興緻,“你不是一向最讨厭那東西的嗎?
”顧自喝茶,薛九玉等着葉錦羽的回答。
沉默,葉錦羽握緊了拳頭;難耐,他咬緊着自己的牙關。
最終,他把一切都道與薛九玉了。
“姐,我不想再這麼窩囊下去了……”似還有話,可葉錦羽再也說不出來了。
放下茶杯,撐着小桌,薛九玉湊了上來,看着葉錦羽,中途還看了一眼醜奴兒,一切都明朗了許多。
“果然,你還是放不下。
”
葉錦羽身邊,醜奴兒一臉迷惑,而他自己,渾身卻不由自主地發顫。
“好!
我教你!
”
“真的?
”葉錦羽問着,眼神之中充滿了期待。
薛九玉伸出右手食指,抵在了葉錦羽的唇前。
“記得保密。
”
才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葉錦羽高興地點了點頭。
一行四人趁着天還沒黑,徑直來到了城外。
在此之前,他們都已各自吃過了飯食。
“還有三個時辰,城門關閉。
”薛九玉看着天色,皺起了眉頭。
有點懊惱,但能學多少學多少,其實也挺好,葉錦羽這麼想着。
“你準備學我薛家的武功?
”誰說女子不如男?
她薛九玉的武功,可不在薛家的任何同齡人之下,甚至不在所有同齡人之下。
正因如此,她才會喜歡上于耿這樣,甚至有些許粗糙的漢子書生,而不是俊俏白皙的一上山變會被野狐狸勾走的男人。
急忙掏出胸前的兩本書,葉錦羽遞給了薛九玉。
接過秘籍查看,其中内容,讓見多識廣的薛九玉都有些許震驚。
“這都可以當那江湖中一二流門派的底蘊了……”張大嘴巴,薛九玉這般說着,“皇宮裡還有這好東西?
”
葉錦羽撓了撓頭,“這是我朋友送給我的。
”
眼神暧昧,薛九玉斜睨了一眼葉錦羽,被她這樣子看着,就算是有再好的心态,也難免發毛,雖然僅僅隻有一眼,但葉錦羽卻有一種從上到下,從裡到外,全部暴露在旁人身前的錯覺。
薛九玉:“你這書,要麼你這朋友不識貨,撿到了大寶給你;要麼,他就是饞你的身子。
”說着,薛九玉輕佻地勾起了葉錦羽的下巴,眼神裡透露着幾分奇怪。
一邊,醜奴兒看着兩人,雙手捂住了嘴巴;而更遠處,于耿看着指甲,似是早就習慣了一般。
尬笑,葉錦羽:“怎麼可能?
我那朋友可是個男的。
”
“那你的厲隋,又是何人呢?
”
那一瞬,空氣都凝固了。
除開薛九玉,每個人都收斂起了笑容,沒有了表情。
醜奴兒的額頭上都滲出了汗絲,而于耿,已經開始一道又一道地擦起了汗,“這天真熱啊,哈哈!
”
但很快,在某人的一眼凝視下,于耿便如同一個死人,不說話了
沒有追究這個問題,薛九玉早就發現葉錦羽沒了笑臉。
随意地又翻看了幾頁,她說:“書,是一本好書。
自己邊看邊學,根本就掌握不了訣竅。
就算是我,最多也就教你個三成。
至于學多久,學多少,看你悟性。
”
葉錦羽明了這通俗易懂的道理,“嗯。
”
“介意讓于耿也跟着學嗎?
”平白無故躺槍的于耿眼淚快要落下。
可向來不看别人表情的葉錦羽,自顧說着可以。
之後,薛九玉又向葉錦羽詢問了他所練習的情況。
他們的課程,自然也是從《蓮華》開始學起。
“唰!
”秋冬季節的枯草,沒什麼水分。
葉錦羽隻要施展蓮華步經過,總是要折上幾根。
這本已是俗世武功裡的大奧義,在《蓮華》中,才至中上境界。
距離頂端,仍有一定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