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屋後,她又緊張地檢查屋子裡的情況,幸好他們的行李都放進了櫃子裡,衣架上也沒有挂着男人的衣服。
祁觀語進屋時就注意到軟榻上疊着一床被子,本沒有多想,隻是在桌邊坐下以後,正好能瞥見梳妝台的情況。
鏡子旁邊擺放着一隻男人的發冠,令他一怔。
又看向别處,發現軟榻上還放着一本書籍,有關政策論的,并非女子會看的讀物。
“表哥,喝茶。
”葉錦羽遞過去一杯熱茶。
祁觀語回神,接過,問道:“表妹是随侯爺過來的嗎,可是接到了陛下的旨意?
”
“不是,我自己來的,帶着幾個家仆。
”葉錦羽連忙解釋:“我來是想再多拜訪幾位刺青師傅,聽聞微嵇城裡就有一位,但好像時常外出,所以我來碰碰運氣。
”
祁觀語沒有戳穿她,隻是好奇地問道:“錦羽如何對刺青這般執着?
”
“一時興起,之後就一發不可收拾。
”葉錦羽摸了摸鼻子,“其實就是太閑了,想找些事情打發時間。
那表哥呢,為什麼來微嵇城?
”
“公事。
”祁觀語回道。
葉錦羽明白了,公事就不能問了。
二人沉默地喝着茶,須臾後祁觀語先開口,“表妹打算何時回去?
”
“還不清楚,尋不到人就回去了吧,表哥呢?
”葉錦羽已經慢慢冷靜下來,人也不怎麼緊張了。
“辦完事就回,我就住在城裡的驿站,錦羽若是遇上什麼麻煩,可去那裡尋我。
”祁觀語說完就站了起來。
葉錦羽跟着站起來,“好,表哥要回去了嗎?
不如留下來吃頓午飯吧。
”
祁觀語眼裡顯出幾分笑意,他若是留下,有人就回不來了。
“我還有公事要辦,等閑下來再來看你,告辭。
”祁觀語一拱手,轉身往外走。
葉錦羽送人出去,剛走到樓梯口,就撞上以侯爺為首的幾個人。
他臉上那醒目的大胡子簡直太引人注意,她看到表哥注意他好幾眼,心肝都跟着顫了幾下。
表哥和侯爺擦肩而過時,突然都轉頭瞥了對方一眼,眼裡是葉錦羽看不懂的情緒。
很快他們又各自回頭,一個往上一個往下。
葉錦羽堅持把人送出客棧,看着表哥走遠終于松了口氣,轉身迅速跑上樓。
侯爺已經在屋子坐着,坐的還是表哥剛才坐過的位置,擡眸掃向葉錦羽,臉上不見什麼情緒,揮手示意她關門。
“侯爺……”葉錦羽想解釋她并不是有意把表哥招來的,厲隋卻擺擺手,指着軟榻上的書籍打斷她:“祁參軍已經發現了,不必緊張,他既然沒有拆穿我們,事情就還有轉圜的餘地。
”
葉錦羽一看那書籍,頓時又想拍自己腦門兒了,他們都是什麼人啊,一個小小的細節就能看出不少問題。
“他住在何處?
”厲隋又問。
“城裡的驿站。
”葉錦羽乖乖回道。
厲隋笑起來,“對,他既是來辦差的,理應住在那裡。
”
“您打算做什麼?
”葉錦羽咽了口唾沫。
厲隋似笑非笑地反問一句,“錦羽以為我會做什麼?
殺他滅口嗎?
”
葉錦羽慌張擺手,“不是,我沒有這麼想,我也知道侯爺不會随意傷害無辜之人。
”
厲隋眼神發亮,神色飛揚,“你領如此高看為夫,為夫甚是欣慰。
”
就知道,正經不過三秒。
葉錦羽對他這種常态已經無奈認命了,主動轉移話題,詢問:“這裡情況如何?
步誠呢,他現在在什麼地方?
”
“這個微嵇城在山北道一帶也是繁榮之地,隻可惜是外強中幹,怕是早就被一些人挖空掏幹了。
”厲隋說完看一眼葉錦羽,安撫道:“别怕,這些事情自有祁參軍等人去做,我們隻需等着獵物上鈎。
”
用過午膳,厲隋幾人又出門了,離開前還對葉錦羽交代了一句:“晚膳就不回來吃了,先去驿站拜訪表兄才是正經的,夫人說是也不是?
”
葉錦羽送給他兩排牙齒當警告,厲隋大笑着下樓。
葉錦羽無語搖頭,侯爺可真是敬業,扮演個糙漢不僅改變了氣質和聲音,現在很多行為也都變得粗狂不羁。
她甚至懷疑,這個其實才是他本來的面目。
獨自留在客棧實在無聊,現在也不用再躲着表哥了,不如去街上逛逛,順便給妙音她們帶回去一些土特産和禮物。
侯爺給她留下了兩個護衛,雖然她也有自保的能力,不過身處陌生異鄉,身邊跟着兩個保镖還是很讓人安心的。
葉錦羽在街上轉了一會兒就發現,侯爺說的沒錯,這個微嵇城表面看着繁華光鮮,但其實很多鋪面都空置着,百姓們之間的貧富差距也非常明顯,街上随處都能看到幾個徘徊的乞丐。
轉了兩條街,她就覺得甚是無聊,禮物也沒有看上眼的,便打算回客棧了。
誰知他們剛轉身,迎面就跑過來好多乞丐,後面幾個嘴上罵罵咧咧的,似乎和前面幾個發生了争執。
他們跑的又猛又快,葉錦羽三人躲避不及,很快就被那些乞丐圍住,被迫往另一個方向慢慢移動,葉錦羽頓覺事情不太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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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有……”詐字未出口,葉錦羽忽覺脖子上傳來針紮的刺痛,下一秒人就失去了知覺。
再醒來,周圍不是黑漆漆的牢房,也不是陌生偏僻的郊外或是山林,而是一間看着非常普通平常的屋子。
床,衣櫃,桌椅以及梳妝台,還是一間卧房。
葉錦羽從床上下來,手腳也沒有被捆綁,什麼人綁架她,竟給出這麼好的待遇。
她又走到門邊,試着打開,這次倒是如她所料被鎖上了。
窗戶同樣也被封死了,不知道待會兒會不會有人來拷問她?
和她在一起的那兩個護衛現在又被關在哪裡?
也不知侯爺如何了,會不會也着了道呢?
這時,外面忽然響起孩子無助地哭聲,緊接着又是開鎖的聲音,葉錦羽急忙走過去。
她剛到門口還未站穩腳,就見一團小小的粉色人影被推到她腿上。
“小心。
”她本能彎腰,把人攬住。
與此同時,屋門再次被鎖上。
葉錦羽低頭看着懷裡的小人兒,是個四五歲的小女孩兒,頭頂梳着兩個花苞,粉色發帶上系着四個銀鈴,随着她顫抖的身體發出清脆的響聲。
小女孩兒似被吓得不輕,隻知道哭,葉錦羽想把人抱起來哄一哄,誰知小女孩兒個頭小,掙紮起來的時候連她這個習武的人都難以應付。
怕用力太大傷了她,可力氣小了,小女孩兒的身體就像泥鳅一樣,滑不溜溜的還特别沉,險些把她墜倒。
忙活了許久,她自己倒累的一身汗,小女孩兒反而哭的越來越兇了。
葉錦羽聽得耳朵嗡嗡作響,腦袋都快炸了,再讓小家夥哭下去,她會崩潰的。
既然哄着沒用,那她就不客氣了。
葉錦羽挖空心思想到一些吓唬小孩兒的法子,蓄力,正想發揮的時候,心思突然又一轉,瞬間冷靜下來。
不對,他們來微嵇城的事情是保密的,有誰會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計劃着綁架她呢?
隻有那個買賣人口的組織,他們肯定已經從步誠那裡得到了消息。
但是他們沒有馬上和買家聯系,而是綁架了她,現在又塞個孩子過來,肯定有古怪。
葉錦羽心思一轉,看着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小女孩兒,輕輕拍着她的肩膀,輕哼起兒歌。
一首小毛驢,剛哼了幾句就把小孩子唬住了,眨巴着淚眼朦胧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她看。
哭聲一停,葉錦羽也受到了鼓舞,更加賣力地哼歌。
哼了七八首,實在想不起來别的就停了。
小女孩兒卻一把保護她的腿,奶聲奶氣地撒嬌:“姐姐,兮兮還要聽,唱嘛。
”
葉錦羽被小小嫩嫩地人晃得心裡一片柔軟,抱着人坐到床上去又把剛才的兒歌哼了一遍。
“兮兮,你姓什麼?
是這家的孩子嗎?
”幾首兒歌交流好感情,葉錦羽忙趁熱打鐵詢問。
小女孩忽地又扁起嘴,大眼睛淚水盈盈,眼看着又要哭出來,葉錦羽吓得趕緊又哼起歌。
這方因為個孩子“兵荒馬亂”,客棧裡的氣氛也因為弄丢了夫人而變得驚心動魄,一衆侍衛跪在屋子裡,大氣都不敢喘。
厲隋冷眼看着腳下那群人,問道:“對方沒有留下任何信息嗎?
”
下午跟在葉錦羽身邊地護衛滿頭冷汗,顫顫巍巍地解釋:“沒、沒有,小人們當時也着了道,那些人把我們扔在了巷子裡,等我們醒來,夫、夫人就不見了蹤影。
”
厲隋搓着手指,門外忽然響起敲門聲,随後步誠的聲音就在外面響起,帶着猶豫和緊張,“侯,老爺,小人是來傳、傳話的。
”
厲隋眸色一緊,沉聲道:“進來。
”
門被打開,步誠身後還跟着兩名便衣護衛。
步誠看到屋裡跪了一地人,氣氛緊張又危險,頓時驚地頭也不敢擡,撲通一聲也跪了下來。
“小人、小人、小人……”
“說重點。
”厲隋不耐煩地打斷他。
步誠臉色煞白,一邊擦汗一邊說:“他、他們讓、讓小人來、來告訴您,他們需要看到老爺的誠意,才能和您做交易。
”
“夫人也是被他們帶走的?
人現在如何?
”厲隋握緊拳頭,質問道。
步誠匍匐在地上,“是、是、是您放心,他們不會傷害夫人的,隻是想看看二位是否真心想要個孩子。
”
“他們還有什麼條件才肯面談?
”厲隋暗松一口氣,又問。
步誠又抹掉一把冷汗,小聲說道:“待他們确認過您的身份背景并無虛假,就、就會再送、送信過來。
您不、不可報官,不然夫、夫人性命難保。
”
厲隋再次握緊拳頭,骨節咯吱作響,聽的衆人心驚膽戰。
“你是如何同那些人聯絡的?
”厲隋穩住情緒,再次看向步誠。
“城裡有不少乞丐,這些人收錢辦事,小人、小人把您想要買孩子的消息通過他們散播出去,沒過多久就有人找上了小人。
”步誠解釋道。
“還記得同你聯絡那人的相貌嗎?
又是何時何地在何處見的面?
”厲隋問。
步誠緊張地說:“昨晚、亥時,那個人突然潛進小人屋裡,穿着黑色的鬥篷,還戴了青銅面具,所以小人沒有、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