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真的不記得了?”盛家老祖眨巴着眼睛,圓胖紅潤的臉擠成一團,頓時成了一個大紅的橘子,“哎呦喂!這可怎麼辦啊?您自己都不記得了?我怎麼知道啊?!”
“你不知道?那你說是我安排的?”謝東籬冷了臉,目光森然,整個人的氣勢又不一樣了。
盛家老祖眼前一黑,差一點摔倒在地上,他跌跌撞撞扶着桌子,将桌子上的茶具稀裡嘩啦推到地上,摔得粉碎。
盛青蒿聽見聲響,推門一看,連忙沖了進來,可是沒到謝東籬跟前,隻覺得雙腿一軟,差一點就給謝東籬跪下了……
他好不容易用力撐住身邊的雕花地罩,一手扶着也快滑溜到地上去的老祖,虛着嗓子對謝東籬道:“謝……謝五爺,我們老祖既然說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您……您别逼我們……”說完張着大口喘氣,被謝東籬的氣勢迫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謝東籬閉了閉眼,仍然是端坐在那裡,過了許久,才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從實道來。”
盛家老祖不敢再賣關子,規規矩矩坐在謝東籬面前,雙手放在膝蓋上,就跟小學童見先生一樣老老實實地道:“是這樣的,其實這件事說起來,确實有些匪夷所思。”說着,他從胸口拿出一封信函,送到謝東籬手邊,“您看看這個……”
謝東籬接了過來,面無表情地翻看。
盛青蒿站在盛家老祖身後,觑着眼睛打量謝東籬手上的信函,認出來那是他們盛家的傳家之寶,跟神農令、《異物志》一起并稱三大“殺器”。
當然,這是在他知道這間屋子之前。
加上這間奇特的屋子,應該叫四大“殺器”……
盛家老祖手中的信函,曆來隻有盛家家主可以翻看,不同于另外兩大殺器,盛家人都知道,也都可以看。
謝東籬一接過那信,心裡不由一怔。
他不記得自己寫過這封信,但是那信上,确實是他的筆迹……
待他一目十行地看完這信,擡眸看了看盛家老祖,“接引室在哪裡?接引器呢?都在你這裡嗎?”
盛家老祖忙點頭,“就在這裡!就在這裡!”
“在哪裡?帶我去。”謝東籬站了起來,同時兩手一搓,那信函就在他手上碎成一片片的紙屑,揉成一團,再一擡手,就扔到屋角的青銅樹枝香爐裡。
香爐裡冒起一陣輕煙,那信函的碎片已經被燒成灰了,再也無法複原。
盛青蒿目瞪口呆地扭頭看那青銅樹枝香爐,再看謝東籬,痛心疾首地道:“這可是大殺器啊!大殺器啊!怎麼就這樣毀掉了?!”
盛家老祖頭也不擡,悶悶地道:“……總之是他的東西,他說要怎樣就怎樣,青蒿你不要多嘴。”
盛青蒿忙閉緊了嘴,再不說話了。
謝東籬背着手,以目示意,讓盛家老祖帶路,領他去接引室。
盛家老祖卻坐着一動不動。
謝東籬皺了皺眉頭,“我沒有那麼多時間,快帶我去。”
盛家老祖這才明白謝東籬誤會了,忙跟着站起來,道:“我說了,這裡就是!這裡就是!”
“這裡就是接引室?”謝東籬明白過來,四下看了看這間屋子。
“這是當年前朝大周開國皇帝留下的屋子,裡面有您需要的一切東西。”盛家老祖忙躬身後退,“接引器也在這屋裡。那信上說,隻要是您來了,見了這封信,自然就能見到接引器,可以回去了。”
謝東籬垂眸,冷眼打量了盛家老祖半天,目光沉沉,重如大山。
盛家老祖也是見過不少世面的人,但是在謝東籬這種目光面前,完全撐不住了,背上汗流如漿,從裡面的中衣一直濕透到外面的大袍子。
盛青蒿已經兩眼一翻白,撲通一聲,往後仰躺着暈了過去。
謝東籬伸出一根修長的手指,敲了敲桌子,“那……鑰匙呢?”
接引器需要鑰匙才能打開,不然就隻是一個擺設而已。
盛家老祖低叫一聲,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真是老了,瞧我這記性!我這就去給您老人家尋‘鑰匙’去!”說着,竟是不顧已經暈倒在地上的盛青蒿,轉身就往門外行去。
謝東籬也沒有追上去,隻是負手從屋裡走出來,看着這片庭院。
外面是黑黢黢的夜色,天空上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
這樣濃雲密布的天氣,很适合……偷香竊玉……
謝東籬知道自己不該在這種時候想這種事,但是他的思緒卻不受控制地飄回到盈袖身上。
想她的盈盈眉眼,巧笑嫣然,想她的聰慧,也想她的笨拙,兩人相識以來的一幕幕在他眼前展現,驚豔了歲月,溫柔了時光,他的氣勢徹底沉澱下來,心底最深處那片柔軟就是她的影子。
這個時候,她在做什麼呢?
有沒有想我?
外面的一切,都還好吧?
謝東籬閉了閉眼,感知着周圍的一切,想試試能不能感知到盈袖,他試了一會兒,發現他的感知能力完全不能離開這間屋子,這片土地。
簡而言之,他來到這裡,就像被掐滅了感知的廢人,隻能用正常人的眼睛和耳朵來感知周圍的一切。
真是不習慣啊……
謝東籬悠悠地笑了,看了看地上暈過去的盛青蒿,伸腳踹醒他,“現在是什麼日子了?”
盛青蒿叫了一聲,被踹醒了,汗流浃背地醒了過來,摸着頭,喃喃地道:“老子以前不明白人怎麼能被活活吓死,如今死過一次,終于明白了。”
謝東籬低眉定定地看他,目光平和,卻帶有讓人無法抗拒的威嚴。
盛青蒿從地上一溜煙爬起來,左顧右盼了一番,“謝五爺,我家祖呢?”
“出去了。”謝東籬擡手指了錦凳,“坐。”
盛青蒿不敢坐,忙道:“您剛才說什麼?我沒聽見,您再說一遍?”
謝東籬看了看他,“沒有下次。”
盛青蒿點頭如搗蒜,“以後一定不會讓您老人家說第二遍的!”
“我比你還小一歲。”謝東籬淡然道。
盛青蒿囧了,支吾半天,隻來了個“有志不在年高”,說完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巴子。
明明是非常能說會道的一張嘴,怎麼在如今的謝東籬面前,連說都不會話了呢?!
啊呸呸呸!
盛青蒿舌頭在嘴裡打着轉,終于找到了在謝東籬面前說話的正确方式,束着手,低眉斂目地道:“謝五爺,您在這裡已經快倆月了。”
“我一覺睡了這麼久?”謝東籬也有些訝然,過了一會兒,又問:“外面如今有什麼事嗎?”
盛青蒿明知他問的是東元國的情形,大概還有他的妻子盈袖。
但是他又覺得别扭。
您見過一個神佛一樣的人問别人“你今天吃了嗎”這種世俗問題嗎?
謝東籬這時候給盛青蒿的就是這樣的違和感。
“外面沒有什麼事。一切安好。”盛青蒿躬了躬身,簡單答道。
其實最主要的是,他們盛家與世隔絕,外面的消息傳進來,總得一兩個月時間。
所以他們的消息,經常和現實的情形嚴重滞後,再說他也不關心外面的事,能說的話就更少了。
謝東籬點點頭,轉眸看見盛家老祖已經樂颠颠捧着一個紅木匣子跑了進來。
“我的老祖嗳!您倒是慢點兒跑!”盛青蒿忙撲過去,在盛家老祖幾乎摔倒之前扶住了他。
盛家老祖一把将盛青蒿推開,将手裡的紅木匣子捧到謝東籬面前,“謝五爺,您看,這就是鑰匙!”
謝東籬和盛青蒿都無語地看了那紅木匣子一眼,又看了看盛家老祖。
“嗯。”謝東籬接過紅木匣子,放到圓桌上,将盒蓋打開,看見裡面還有一個方方正正的鐵坨。
謝東籬将紅木匣子的鐵坨拿出來,遞到盛家老祖面前,“你管這個叫鑰匙?”
盛青蒿脫口而出:“這麼粗的鑰匙,那鎖孔得有多大!”
盛家老祖臉上有些紅,讪讪地道:“可……可它就是鑰匙!”
謝東籬将手縮了回來,将那鐵坨托在眼前細看。
他正要說話,突然那鐵坨跟活過來一樣,有紅色光點不斷在鐵坨上閃耀。——它已經不是一個鐵坨了,而是一個鐵蜂窩……
盛青蒿本來想嘲笑一番,但是看見那紅色光點不斷閃耀的“鐵蜂窩”,徹底失語了。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那鐵蜂窩發出哒哒的聲響,形狀開始變化,各種凸起,各種凹陷,各種錯位,各種旋轉,最後,在謝東籬手裡“變成”了一把鑰匙的形狀。
而在很遠的北齊國,錦衣衛督主夏凡發現自己随身攜帶的那個匣子也開始發出奇怪的聲響,他忙起身回屋,來到密室,将那匣子從袖袋裡取出來,放到桌上。
這是第一次,他親眼看見那紅光在這鐵匣子上依次閃耀,如同一個貯滿寶物的小山洞,湊近了看,能夠看見裡面絢麗多彩的畫面,就跟那從波斯國來的著名玩器萬花筒一樣绮麗奪目。
夏凡看得入迷了,竟然不知不覺被那閃耀的紅光看得頭暈目眩,一頭紮在密室的地上,暈了過去。
……
謝東籬手裡握着那把剛剛的“鑰匙”,轉身就往屋裡行去,一邊拂袖道:“你們走吧,我知道了。”
盛家老祖忙拉着張着大嘴,眼珠子都快瞪出來的盛青蒿離開了這間屋子。
他們剛一出去,屋門就無風自閉,咣當一聲在他們面前阖上。
盛青蒿小心翼翼伸出手,摸了摸那門,低聲道:“老祖,這門,莫不是玄鐵所造?”
“何止玄鐵?這是加了‘天精’的玄鋼!”盛家老祖翻了個白眼,“你以為大周開國皇帝留下來的東西,是一般的東西嗎?”
“不敢,不敢……”盛青蒿呵呵地笑,和盛家老祖一左一右站在門口,都沒有離開的意思。
而謝東籬拿了那“鑰匙”,走到裡屋四處看了看,最後将目光投到牆角千峰翠色秘瓷瓷缸裡,裡面放着一捧卷軸。
他走過去看了一會兒,從中間抽出一個卷軸,順手往牆上一扔。
他注意到牆上有個釘子模樣的東西在那裡,也不知以前是挂着什麼,非常刺眼醒目。
那卷軸一碰到牆上的釘子,立刻挂了上去,唰地一聲展開了。
原來是一幅奇特的畫。
象牙色質地的紙上,用黑墨畫着一隻大大的眼睛。
這眼睛很是奇怪,因為是豎着畫的,看的時候總讓人忍不住想将頭偏上九十度去看清楚它的樣子。
圖的線條很簡單,看得出來,是一隻女人的眼睛,因為睫毛特别長,特别翹,眼睛中間的瞳仁影影綽綽,看得出來是雙層,大瞳仁中間還能看見一個小一點的圈,像是一個大圈圈中套着小圈圈,筆畫簡單,卻魅惑異常。
重瞳圖的旁邊寫着四句話:“重瞳現,聖人出。天門開,盛世臨。”
但不知怎地,那“天門開、盛世臨”兩句話,被人打了大大的兩個叉,在旁邊又寫上“不可知、歸去來!”
謝東籬看着那重瞳圖,心神一震,隐隐想起了什麼,再看“天門開、盛世臨”被打了打叉,寫上了“不可知、歸去來”,心道一聲不好,忙将手上的“鑰匙”放入那卷軸中心的位置,一轉一扭,就如同鑰匙開鎖了一樣,他身邊的多寶閣吱呀一聲轉開了,多寶閣掩住的牆壁上露出一道黑沉沉的門。
他目光輕凝,一步步走過去,推開門。
門裡一片漆黑,一絲一毫的光都透不進去。
那是不可知的地方,看不見過去,也看不見未來。
謝東籬手裡緊緊攥着鑰匙,大步跨了進去。
他一進去,那門就吱呀一聲又關上了。
很快,多寶閣也自動移回原位,那重瞳圖的卷軸也自動卷了起來,高挂在牆上的釘子上,似乎自古以來就挂在那裡,從來就沒有變過。
……
盛家老祖在這屋子的大門前守了三天三夜,才對盛青蒿道:“把門打開。”
這三天,盛青蒿問了無數次需不需要給屋裡的謝東籬送飯,盛家老祖都搖頭說不用,可把盛青蒿差一點急瘋了。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何況是三天三夜?!
盛青蒿隻好安慰自己,幸虧裡面還有茶水,不然三天不喝水,渴也渴死了……
這時聽見盛家老祖終于說可以打開大門了,盛青蒿還有些難以置信,他愣了半晌,才道:“要不要先敲門呢?”
也許謝東籬不想别人打擾?
盛家老祖笑了笑,“你願意敲就敲呗……如果裡面沒有人應聲,難道你就不進去了不成?”
“怎麼會沒有人應聲?”盛青蒿嘀咕,轉念一想,“不對!難道謝五爺又睡過去了?!”
這樣一想,他就着急了,忙用力一推。
幾天前還關得緊緊的,怎麼推也推不開的大門,今天居然一推就開了!
盛青蒿急忙闖了進去,一邊大叫:“謝五爺!謝五爺!”
但是屋裡沒有人應他,隻聽見他叫“謝五爺”的回音在屋裡回蕩。
盛青蒿在這屋子裡仔仔細細搜了十來遍,連床底下可能的耗子窩都找過了,就是沒有找到謝東籬。
一個大活人,就這樣憑白從屋裡消失了?!
盛青蒿全身發抖,牙齒咯咯作響,顫抖着聲音道:“老……老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間奇怪的屋子其實從石山裡鑿出來的,唯一的出口,就是他們一直守着的大門。
謝東籬就算是插了翅膀,也必須從他們面前飛過去才行!
可是現在,謝東籬既沒飛出去,可屋裡确實也看不見他了。
盛家老祖卻一點都沒有着急,他兩手交|合着搭在身前,感慨地長籲一口氣,道:“五百年了!五百年了!我們終于完成重托了!容易嘛我們!”
盛青蒿定定地看着盛家老祖,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夠用了。
盛家老祖在屋裡逡巡着,看着這屋裡的每一處陳設,對盛青蒿道:“青蒿,這些事,本來就是要告訴你的,我今天就先說了。”
盛青蒿屏住呼吸,聽得聚精會神。
“我們盛家家主世代相傳,在大周覆滅那一年,有一個人來到藥王谷找我們。她拿着一枚神農令,說受人所托,請盛家幫個忙。”盛家老祖摸了摸多寶閣。
“幫忙?能有神農令的人,隻讓我們幫個忙?”盛青蒿喃喃說道,“那這個忙,一定特别難幫!”
“是啊,特别難。我們盛家守了這個承諾五百年,才等到它的主人。”盛家老祖想起謝東籬的風姿,含笑道:“當初來托付盛家的人,是一個女子,她叫元甯馨,就是東元國的開國女帝。”
“啊?是她?!”盛青蒿臉上露出古怪的神色。
盛家老祖點點頭,“她隻給了我們的家主一封信,信裡寫了一些東西,還說,那邊有人在找一個人。他們擔心他迷了本性,忘了來曆,因此安排了一些接引之物。等時候到了,有這些東西的人,會來到藥王谷。我們要做的,就是帶他去接引室。還說,這人能在接引室沉睡,讓紫琉璃開花。這時候就可以把接引器給他。因為隻有他能通過接引器,去往不可知之地。那裡出了事,一直在找他……”
“那元甯馨說的就是謝東籬?他到底是什麼人?從哪裡來的?他是怕自己找不到回家的路,所以安排了這些事情,免得自己在塵世迷途?”盛青蒿迷惑不解,“那他現在是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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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還是要加班,淚~~~
PS:這裡的重瞳圖,還有那個門,都在某寒上一本完結古言《盛世妖顔》,其實原名叫《盛寵》(俺更喜歡《盛寵》這個名字……)裡面。
欲知前情,請看《盛世妖顔》(盛寵)。
欲知後事,請看《傾世寵妻》。咔咔!上一本的男女主周懷軒和盛思顔會友情出演……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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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鳳栖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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