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麼時候跟她比過?
”蔣四娘有些心虛地垂下頭,右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揪着羅漢床上大迎枕的邊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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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其實吧,比一比也沒啥。
人活在世上,誰能說自己就沒有一點争強好勝的心呢?
而且我們家,确實有本錢跟人比。
我們蔣家,不管是在江南,還是在京城,走出去都是響當當地,除了四大國公府,就沒有比我們更強的人家。
”蔣家老祖宗歎息着歪倒羅漢床上,拿起水煙管吸了吸。
蔣四娘湊過去,一聲不吭地給蔣家老祖宗點火。
“但是呢,做人最重要的,還是要知道變通。
百年世家,能到今天這樣的地步,你以為容易嗎?
——如果不知道變通,一條道走到黑,早就被抄家滅族了,怎麼可能越活越紅火?
”蔣家老祖宗狠吸了幾口水煙,閉上眼,緩緩吐出幾口煙氣。
蔣四娘怔了怔,若有所思地道:“老祖宗,您這是什麼意思?
”
她從來沒有聽過蔣家老祖宗說這種話。
蔣家老祖宗睜着有些渾濁的雙眼,看着暖閣頂上細細雕刻的五福進門,道:“大夏立國千年,除了皇室和四大國公府以外,别的世家都是跟走馬燈一樣換來換去的。
能存留下來的世家,除了尹家,就是我們蔣家了。
我們蔣家出了個貴妃娘娘,才真正壓倒尹家。
”
蔣四娘這才撇了撇嘴,不服氣地道:“就是嘛!
貴妃娘娘是聖上的親娘!
我們蔣家是聖上的母族,光這一點。
就不比四大國公府差……”
“是啊,如果鄭想容沒有生女,我們蔣家确實是大夏的頭一份。
”蔣家老祖宗笑了笑,“但是隻可惜,聖上最心愛的女人,還給他留下一個女兒。
——跟這個女兒比,我們蔣家肯定是要靠後了。
”
“……珊珊也是在我們蔣家長大的,她也是公主,怎麼不見老祖宗讓我對她做小伏低?
”蔣四娘咬了咬唇,不甘心地說道。
她自從出嫁之後。
就沒過過幾天舒心的日子。
說好的夫榮妻貴。
兩情相悅呢?
——都到哪裡去了?
“珊珊?
”蔣家老祖宗笑了笑,“她若是鄭想容生的,我也會讓你讓着她,哄着她。
甚至拍着她。
隻可惜啊。
她隻是王青眉那個捕蛇女生的。
我們不必做小伏低。
”
“……我不懂。
”蔣四娘抿了抿唇,拿起羅漢床邊上的美人捶,輕輕給蔣家老祖宗捶腿。
“這有什麼不懂的?
”蔣家老祖宗歎了口氣。
“你如今也是有兒子的人,你還不明白嗎?
對于男人來說,有了最心愛的女人,連父母親族都可以抛之腦後的,更何況隻是親娘的娘家呢?
——我們家在聖上心裡,那是遠遠比不上鄭想容,當然也比不上鄭想容生的女兒。
我們家啊,勉強能跟鄭國公府在聖上心目中的地位差不多。
”
這樣一說,蔣四娘倒是有些明白過來。
“不是說男人都是貪新忘舊的,鄭想容死的那麼早,已經過了十八年了,聖上還念着她嗎?
”蔣四娘心情複雜地問道。
“就是因為死得早,而且是在跟聖上情濃之時突然離世,所以她在聖上心中的地位,沒人可以替代。
當時她死了之後,聖上連太皇太後都不認了,不是尋死就是要出家。
做和尚做了快十年,才被太皇太後勸服,還俗娶妻生子。
”蔣家老祖宗搖搖頭,“這樣的男子,本來就是個至情至性的性子,所以你千萬不要再跟你大堂嫂有攀比之心。
一旦被人發現,就算你大堂嫂不說什麼,聖上絕對不會饒了你。
”
蔣四娘吓得全身一抖,“這麼嚴重?
難道我們一輩子就要被那種人壓得死死的?
”蔣四娘越想越不服氣,“……說什麼元後嫡出。
鄭想容生她的時候,還是個未嫁的閨女呢!
不過跟珊珊似的,就能要我們的強……”
“你閉嘴!
”蔣家老祖宗厲喝一聲,打斷蔣四娘的話,“這些話你想都不要想!
——人家已經封了夏陽公主,你要再把這話說出來,别說我們蔣家,我看你夫君都容不下你!
”
“不會!
”蔣四娘下意識反駁老祖宗的話,“懷禮不是那樣的人!
他說了會一輩子疼我惜我,不會做這種事!
”
蔣家老祖宗乜斜着眼睛靜靜地看着她。
蔣四娘慌亂地别過頭,不敢看老祖宗的眼睛。
那雙眼睛裡盛滿了風霜,似乎能一眼看穿她強撐的面子。
“……男人成親前說的話,聽聽就好,不要當真。
”蔣家老祖宗垂下眼眸,坐直了身子,“你要記得,周懷禮願意娶你,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你是蔣家的嫡女。
如果你不是出身蔣家,就算他喜歡你,也不會費那麼大功夫求娶于你。
”
蔣四娘點點頭,“我自然知道是跟我娘家有關。
但是這也不是他的錯啊。
我如果不是蔣家女兒,根本就不會認識他,更别說嫁給他了。
”
不過想起周老夫人臨死的時候跟她說的話,她的眼眸眯了眯,暗忖那才是她半生的依仗。
——縱然以後蔣家垮了,周懷禮也不可能不要她……
“你知道就好。
所以隻要聖上在位,蔣家不倒,你就不必擔心你夫君會對你不好。
而你自己,也要小心謹慎。
”蔣家老祖宗看蔣四娘勸得差不多了,才道:“好了,大年初一把你叫回來,就是要叮囑你,不要脂油蒙了心,做出些親者痛仇者快的事來。
還有,我讓你娘給你去找小刺猬去了,你給阿貝也養一隻,以後讓阿貝跟他堂哥阿寶經常在一處玩。
”
蔣四娘“啊”了一聲,有些不情願地道:“……還要經常去找他們?
不要吧,我真的很不舒服。
”
“不舒服也要去。
就算阿貝以後不去跟阿寶玩,你們今天也一定要去神将府,親自恭喜你大堂嫂。
”蔣家老祖宗瞪了她一眼,“都是親戚,你何必把人往外推?
”
可是讓自己做小伏低巴結盛思顔,她想來想去還是做不到。
“……今天去恭喜他們是應該的。
但是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阿貝身子弱,聽說那阿寶被寵壞了,很是跋扈驕橫,總愛欺負人。
我們阿貝打不過他的,就不必去抱他們的大腿了。
”蔣四娘站了起來,“天色不早了,我們如果要去神将府恭喜,現在就得去了。
”
蔣家老祖宗點點頭,“去吧,跟懷禮一起去。
”
蔣四娘應了,出去從曹大奶奶那邊抱了孩子,然後找到跟她爹蔣侯爺在一起說話的周懷禮,道:“我們去神将府向大堂嫂親自道喜吧。
”
周懷禮笑着點頭:“還是四娘想得周到,我都沒有想起來。
”頓了頓,又道:“不如叫雁麗,還有懷智、懷信一起去吧。
”
這些都是他們三房的人。
周雁麗在饅頭庵出家,周懷智和周懷信已經搬出将軍府,住在吳三奶奶陪嫁的一座宅子裡。
蔣四娘點點頭,“那快走吧。
要接他們一起去,還要耽擱一點時間。
”
周懷禮起身和她一起抱着孩子告辭離去。
兩人來到蔣侯府門口,看見門口的空地上停了三輛大車。
一輛是他們來的時候乘坐的,另外兩輛是新來的。
蔣四娘抱着孩子往那兩輛大車上掃了一眼,就看見車簾掀開,周雁麗、周懷智和周懷信從那兩輛大車上下來,對他們躬身行禮:“四哥、四嫂。
”
居然已經等在這裡了……
蔣四娘詫異地看了周懷禮一眼。
周懷禮笑着道:“不是要去神将府親自道喜嗎?
所以我命人接他們一起去。
”
剛才還說他沒有想起來,還誇蔣四娘想得周到,其實他早就預備下了,甚至都派人将周雁麗、周懷智和周懷信叫了過來……
蔣四娘心裡感覺怪怪地,對周雁麗、周懷智和周懷信點點頭,“來了?
咱們一起去神将府吧。
”說着,往自己的大車走去。
周雁麗穿着一身灰色的尼姑袍,對周懷禮雙手合什道:“四哥最近還好嗎?
”
周懷禮點點頭,“從神将府回來,你别去饅頭庵了,回将軍府住幾天,我有話對你說。
”
周雁麗應了,轉身回自己的車上。
周懷智和周懷信有些不自在地對周懷禮拱手道:“……四哥。
”
“嗯,你們過得怎樣?
我最近忙得很,沒有空去看你們。
今兒從神将府回來,别回你們的宅子,去四哥家裡住幾天吧。
”
周懷智和周懷信一起搖頭,道:“多謝四哥好意。
本來四哥不來接我們,我們也要去神将府的。
祖父要送我們去外地進學,以後就不在京城了。
”
“啊?
要走啊?
”周懷禮怅然若失,“祖父什麼時候說的?
我怎麼不知道?
”
“……祖父前些天來我們家說的。
”周懷智笑了笑,“四哥公務繁忙,不用管我們的。
再說我們也大了,可以照顧自己。
”
“爹娘都不在了,長兄如父,長嫂如母,你們也不要太見外了。
”周懷禮一邊說,一邊示意他們上車。
一行人三輛大車往神将府行去。
……
神将府裡,盛思顔剛剛回到家。
盛七爺拿着藥膏抹在她手腕上,心疼道:“……安陽公主的手勁兒咋麼這麼大?
瞧這傷的印子,是往死裡掐啊。
”
阿寶站在旁邊看得仔細,聞言忙道:“阿寶下次再咬回來!
”說着呲了呲小白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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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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