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着。
”
這是留在一品骠騎大将軍章無言腦海裡最後一句話。
周懷軒的聲音并不大,但是清冷如冰棱墜地,寒霜漫天,在這夜半火光四起的鐵血殺戮裡,竟是讓聽見的人寒噤噤打個哆嗦。
骠騎大将軍府的暗衛明衛們禁不住兩股戰戰,不敢再向前沖。
章大将軍被長劍釘在他小妾屋子的外牆上,張大的嘴,死不瞑目的雙眼,震懾了大将軍府所有的主子下人。
周懷軒拔出自己的劍,回頭掃了一眼院子裡的人,低聲道:“走!
”
範媽媽和大長老、雷執事跟着他縱躍而起,飛快地往大将軍府外院奔去。
内院的這些湧進來的明衛暗衛愣了一瞬,才發一聲喊,四下追了出去。
但是别說他們已經慢了一層,就算他們先跑一步,也是追不上周懷軒他們四人的。
在後面喊打喊殺虛張聲勢,也不過是為了讓人覺得他們沒有玩忽職守而已。
……
第二天,一品骠騎大将軍章無言被四個黑衣蒙面人劫殺在自己家内院的消息,在京城不胫而走。
“誰?
誰幹的?
——一品骠騎大将軍啊!
”
“不曉得。
據說是四一本讀個黑衣蒙面人,身手好得不得了,啧啧,也不知章大将軍得罪了誰……”
就連看熱鬧的人都看得出來,這是來尋仇來了。
就是不知道大夏朝有哪些殺手這樣厲害。
金銮殿上,夏昭帝震怒,在大朝會上拍着面前的龍案吼道:“這京畿守衛到底是怎麼回事?
!
你們都是怎麼當差的?
!
朕的一品大将軍。
說去就去了。
你們眼裡還有沒有王法?
!
”
朝臣唯有低頭不語。
等着夏昭帝發洩怒火。
王毅興等夏昭帝發完脾氣,才出列拱手道:“聖上,這件事,臣已經委了大理寺丞查案,應該會給章大将軍一個交代。
”
這句話提醒了夏昭帝。
他冷着臉道:“大理寺丞?
他有這個本事嗎?
上一次的案子還沒有頭緒,這一次要查到猴年馬月?
!
——來人!
拟旨!
免去大理寺丞之職,速召王之全進京,再任大理寺丞!
主審一品骠騎大将軍章無言被害一案!
”
以前的大理寺丞王之全是有了名的“王青天”。
但是在廢帝夏啟帝任上,被逼得沒有辦法,自己辭職歸田了。
如今任上的大理寺丞,還是夏啟帝任命的。
這人除了和稀泥,沒有别的本事。
夏昭帝實在受不了他,趁這個機會再找王之全進京任職,至少能少一半麻煩事。
從金銮殿裡退下來,王毅興跟着夏昭帝去了他的禦書房。
“有事嗎?
”夏昭帝捧着茶盞抿了一口清茶,閉了眼細品。
今天發了一通火,他說得口幹舌燥。
也不知道朝堂上那些官兒有沒有聽進去。
王毅興躊躇半晌,低聲道:“聖上。
有件事,臣不好在大朝會上說。
”
“什麼事?
”夏昭帝睜開眼,“跟章大将軍被害一案有關?
”
王毅興點點頭,“臣剛剛從天牢回來,章家的下人主子都被臣一索子鎖到大獄,親自審過。
”
“哦?
”夏昭帝皺起眉頭,“難道不是被外人殺的?
”不然王毅興為何要把章家人關到天牢?
王毅興忙遞上今日審訊的實錄,道:“不是這樣的。
臣是想把昨夜發生的事情完完全全弄清楚。
畢竟那四個黑衣蒙面人殺人,是在衆目睽睽之下,并不是私下裡見不得人的謀殺。
”
“嗯,你發現了什麼?
”夏昭帝低頭看實錄,一邊問道。
王毅興窒了窒,道:“昨夜在場的人都說,那四個黑衣蒙面人中,有一人叫了一聲‘藍六,你的死期到了!
’”
“藍六?
”夏昭帝疑惑地擡頭看着王毅興,“你是說,章大将軍還有個名字,叫藍六?
難道他不姓章,姓藍?
”
王毅興攤了攤手,“這個臣就不知了。
章家人也表示從來沒有聽說過老爺姓藍。
”
“那是不是殺錯了人?
”夏昭帝深思道。
“應該不會。
因為章家人供認,那章大将軍聽那黑衣蒙面人叫他‘藍六’,不是反駁,而是道‘你們怎會知道?
’,還威脅那些人,說他們要是殺了他,一定死定了。
還說他們的人會為他報仇……”王毅興面色嚴峻地說道,“章大将軍這話,讓臣很是不安。
聖上,您确定真的要把章大将軍的案子一查到底嗎?
”
王毅興的話說到這裡,夏昭帝有了個不好的聯想,他低頭沉吟半晌,揮了揮手,道:“現在先不說這些,你把這些審訊實錄留着,等王之全來了,給他看看吧。
他這個人有分寸,什麼事該查,什麼事不該查,他心裡都有本帳。
”
王毅興應了,躬身行禮退下。
夏昭帝一個人在禦書房坐了一會兒,看天色漸黑,便起身去内宮看兩個孩子。
如今大公主夏姗和大皇子夏池養在宮裡,夏昭帝每天都會去看看他們,問問功課和起居,沒忘記作為父親的責任。
“聖上。
”姚女官見夏昭帝來了,忙屈膝行禮。
夏昭帝笑着擡了擡手,“姚女官無須大禮,平身吧。
”
“父皇!
”
“父皇!
”
夏姗和夏池一起歡叫着跑了過來,一人一邊抱住他的腿,笑着迎他進去。
夏昭帝笑着跟他們說了幾句話,才道:“時候不早了,去吃晚飯吧。
晚上就不要看書了,小心壞了眼睛。
”
“父皇跟我們一起吃飯吧。
”夏姗搖着夏昭帝的胳膊,可憐兮兮地說道。
以前在蔣家,都是跟蔣家的老祖宗一起吃飯。
沒想到進了宮。
就隻能跟大郎這個小不點兒一起吃飯了。
夏姗有些不高興。
“你是姐姐,要照顧弟弟。
父皇有事,今兒不能陪你們吃飯了。
”夏昭帝摸了摸她的頭,“去吧。
”
夏姗見父皇這麼說了,不好再犟,隻好癟了癟嘴,低頭應了,牽了夏池的手。
往偏殿走去。
夏昭帝負着手,看了姚女官一眼。
姚女官忙道:“聖上有話就說吧。
”
夏昭帝一邊緩緩往外走,一邊道:“姚女官跟朕過來。
”
兩個人一前一後去了宮裡的最高處雲閣。
站在雲閣的最頂層,俯瞰着蒼茫夜色,夏昭帝緩聲道:“姚女官以前跟朕說過守護者的事,好像說過,他們以七種顔色命名?
”
姚女官點點頭,“赤一、橙二、黃三、綠四、青五、藍六、紫七。
——屬下知道的,也就這麼多了。
聖上可别問屬下他們到底是誰,屬下确實不曉得。
”
藍六。
夏昭帝在心裡默默念了一遍。
——難道章大将軍。
竟是守護者裡面的藍六?
如果他是因為守護者被殺,那誰又會跟守護者過不去呢?
夏昭帝忍不住問:“守護者這樣神秘。
有沒有對手?
”
姚女官搖搖頭,“屬下不知。
當年太皇太後費盡心思,也隻查到一點皮毛,還是托了……文三爺的福。
”
文三爺就是太皇太後在守護者裡面的内應,可惜被守護者的頭兒發現了,毫不猶豫處決了他。
“啊?
原來文三爺是綠四!
”夏昭帝大大歎息一番,轉而想到這些守護者當年追殺想容和那孩子,如今被人殺,也是報應,不由恨恨地道:“呸!
朕還以為章老兒有多精忠報國!
原來是因為這些見不得人的勾當被殺!
”
早知道,他就不急吼吼地把那昏聩的大理寺丞免職了……
姚女官訝然,“章大将軍竟然是守護者?
!
聖上是如何知道的?
”
夏昭帝道:“昨夜他被殺的時候,殺他的人當着衆人的面叫出來的,而且他也沒有否認。
”
姚女官聽了半天沒有言語,末了才苦笑道:“唉,太皇太後當年也是太急躁了。
若不是太皇太後将盛國公府滿門抄斬,這守護者,也不會一代不如一代了。
”
一代不如一代才好,不然自己的寶貝女兒哪還有活路……
夏昭帝在心裡暗暗腹诽。
……
守護者那所壯麗軒敞的宅院裡,五個守護者再一次聚集在一起。
這是他們自從上一次守護者那所普通民居被燒毀之後,第一次聚在一起。
沒想到如今每聚一次,他們的人就少了一個。
赤一坐在上首沒有說話。
反而是橙二暴跳如雷,拍着桌子道:“真是太過份了!
誰敢這樣對付我們守護者?
!
給我找出來,我要抽他們的筋!
扒他們的皮!
”
黃三聽他聒噪了半天,才懶洋洋地拖長聲音道:“橙二,你也别怪别人對付我們。
就說綠四和藍六這倆人,本來就是你找來的填窩子的破落戶,你自己本事不濟,就不要怪别人下狠手。
”
本來他們守護者的規矩,是四大國公府各出一人,皇帝母族、妻族,還有宮裡的内侍,各出一人。
收徒的時候,不能收自己府裡的人,隻能收别府的人。
内侍當然無所謂了,他們都是無根之人,收的也是無根之人。
但是太皇太後突然将盛國公府滿門抄斬,連其中那個隐秘的守護者,以及另一個守護者的徒弟,也被她殺了,盛國公一系的守護者當然斷了傳承。
後來盛國公府這一系的守護者,便是由橙二找了個人過來。
橙二被黃三噎得差一點吐血,卻無法跟這些人說,他才是真正的老大!
因為按照守護者的規矩,他永遠隻能屈身幕後!
别人根本不知道他真正的老大,這些人隻尊赤一是老大!
橙二隻好把一腔火撒到赤一頭上,扯着變了調的尖細嗓子道:“赤一,你是我們的老大。
我們的人被人殺了,按規矩,你得為我們的人報仇!
”
赤一翻了翻眼皮,撫着自己手上的翡翠大扳指,慢吞吞地道:“不是我,是我們。
”說着,他擡眼看了一眼屋裡的人,“我們要為我們的人報仇!
”
“報仇?
行啊,總得知道兇手是誰吧?
我們守護者這二十年來,根本就沒有聽說過有敵手。
”紫七不屑地道,“焉知不是藍六自己作耗?
”
“會嗎?
守護者的身份隐秘,别人如何得知?
”青五突然問道,眼光不善地往屋裡衆人眼裡掃了一眼,“難道我們中間,還有内奸?
”
“夠了!
一個綠四已經是内奸了,哪有那麼多内奸!
”橙二十分不滿。
如果說誰對守護者這個組織最忠誠,橙二自覺自己數第二的話,沒人數第一!
他挑的人,本事如何另當别論,但是忠心一定是第一考較!
赤一聽了半天,才道:“現在說藍六是内奸,還為時過早。
不像綠四,我們可是有證據的。
”
“那好,藍六不是自己作耗的話,那他是怎麼死的?
那人點名了他就是藍六,說不定對我們的真實身份,個個心知肚明!
”紫七陰測測地說道。
屋子裡的人不安地挪動身子,一起看向赤一。
赤一橫了紫七一眼,道:“你不要危言聳聽。
”說完又道:“我們這一代守護者,确實還沒有遇到過敵手。
但是在我們之前,守護者可有個天大的對頭,難道你們都忘了嗎?
”
衆人心裡一動。
“你是說,堕民裡面的精英八姓?
!
——聽我師父以前提過……”青五喃喃說道,“他們不是已經快不行了嗎?
聽說已經要滅絕了,怎會又跳出來跟我們作對?
”
赤一點點頭,“如果有誰能幾招之内就把藍六釘死在牆上,隻有堕民精英八姓有這個本事。
昨夜的情形,你們打聽過沒有?
”
衆人搖搖頭,都很唏噓惋惜:“章家所有人被王相全關到天牢去了,我們不好接近。
”
“這王相,簡直是太過份了,抓兇手而已,就把章家上上下下都抓走了,簡直是走别人的路,讓别人無路可走的典範!
”黃三抱怨道,說話文绉绉地,飽讀詩書的樣子。
赤一看了橙二一眼,道:“好了,今天就到這裡。
大家先走吧。
”
另外三個人紛紛起身,很快消失在夜幕裡。
橙二走了一段,又折回來,對赤一恨聲道:“你還不明白嗎?
本來已經銷聲匿迹的堕民精英八姓為什麼又回來跟我們作對?
!
”
“想明白什麼?
”赤一淡然問道,“願聞其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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