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跟我裝蒜!
——堕民精英八姓這一次出手,八成是跟那女人有關!
我再次警告你,趕緊殺了盛思顔!
不然我親自出手!
”橙二氣急敗壞地拍着桌子吼道。
赤一擡頭看他,冷靜地道:“此事非同小可,你讓我仔細籌劃。
不然的話,不是盛思顔死,而是我們守護者亡!
”
橙二悚然而驚,瞪着他道:“你什麼意思?
”
“你自己說的,堕民精英八姓這一次是傾巢而出。
他們的本事有多好,别人不知道,你我是守護者裡面的老人了,我們還會不知道?
”赤一冷笑道,“自從太皇太後二十多年前将盛國公府滿門抄斬,守護者就一代不如一代!
”
橙二聽了更加不悅,眯着眼道:“你這是在怨我?
”
這一代的綠四和藍六都是橙二親自挑選出來,所以他知道綠四的真實身份,才能在知道綠四背叛守護者,将他們的内部情況傳給外人的時候,告訴赤一,讓他動手給守護者清理門戶。
赤一輕笑搖頭,道:“不敢。
但是守護者壞了規矩傳承,本來就已經岌岌可危,你還要我……去動神将府的人,難道是除了堕民精英八姓,你連神将府都不放在眼裡?
”
橙二眼神閃爍着坐了下來,抱頭撐在桌子上,低聲道:~一~本~讀~ybdu..“那我也是沒法子。
不然怎麼辦?
守護者從七人變成五人?
”
“綠四也就算了,按規矩,也得是文家出一人。
可是藍六呢?
他接的趙家的坑。
趙家是先帝的妻族。
趙家全家被殺。
也就罷了。
可是如今皇帝的妻族。
應該是王家。
但是你沒有從王家挑。
反而挑了章大将軍,也就不到一年的功夫,你能怪别人鑽了漏兒?
”赤一說起這些事,居然頭頭是道,不比橙二知道得少。
橙二抿了抿唇,道:“聖上如今哪有妻族?
王家?
你被忘了,聖上封的皇後,可是鄭想容!
鄭國公府已經有了個守護者。
如何能再有一個?
”
“總之這樣不好。
你已經幹涉太多次守護者的傳承,這樣下去,守護者沒有被外人滅了,會被咱們自己給搞砸了!
”赤一針鋒相對說道。
橙二沉默了半晌,道:“……那好,以後我不幹涉守護者的傳承。
但是……”他擡頭看着赤一,“盛思顔這個人,總是讓我心驚肉跳,絕對留她不得!
”
“當初你說那孩子是在鷹愁澗沒了,後來盛思顔的身世鬧出來。
說是盛國公夫人在鷹愁澗那附近揀的,這也忒巧了吧?
實話跟你說。
從那一次她的身世一爆出來,我就沒打算讓她活着!
”橙二忿忿不平地說道。
赤一笑了笑,道:“那你怎麼不動手?
那時候,她可是在盛國公府。
盛國公府就跟個篩子一樣,别說是你我這樣的人,就連最弱的綠四,都能不費吹灰之力出入盛國公府,取她性命吧?
”
“你以為我沒有嗎?
!
”橙二被赤一激得大怒,“她出嫁前的三個月,我多少次夜探盛國公府,可是神将府那豬油蒙了心的周大公子,居然夜夜在那妞兒屋頂上過夜候着!
我要能打得過周懷軒,早就一把掐死盛思顔了!
”
“你說什麼?
!
”赤一大驚,“周懷軒……居然在盛思顔出嫁前就……!
”
“沒錯!
我親眼所見!
守得跟什麼似的,想想我就怄氣!
”橙二撲地一聲往地上吐了口口水,“那時候我發了狠,想他也不能天天在屋頂上守着吧?
所以我也天天晚上摸到盛國公府内院,就等着周懷軒哪一天晚上不在了,我就可以動手。
結果沒想到,整整三個月,一天不差,直到她出嫁,從那破篩子一樣的盛國公府,住到圍得水洩不通的神将府!
”
“哦……”赤一長長地歎了一聲,笑道:“原來在您老人家眼裡,性命還是比守護者的職責更重要嘛!
不然怎麼會看見強敵,就不敢下手了呢?
”
橙二聽出他的譏諷之意,惱道:“那時候我也隻是懷疑而已,犯不着跟他硬碰硬。
若是看錯了,我死得豈不是冤枉?
——留着我這條有用之身,可以為守護者做更多的事!
”
“呵呵,您的命,就是命。
别人的命,就要為守護者,為大夏的利益犧牲。
——橙二,做人不能太自私。
你真的是為了大夏的利益着想嗎?
”赤一沉下臉,毫不留情地問道。
橙二惱羞成怒,又站起來拍了拍桌子,道:“你敢這樣跟我說話?
!
”
“屬下不敢。
”赤一站了起來,低頭做馴服狀,末了安撫橙二:“您老放心,容我仔細籌劃。
總之不能打草驚蛇,若是讓他們有了防備,如同昨夜一樣反撲過來,我身死事小。
您橙二要是沒了,我們守護者可就全軍覆沒了。
”
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赤一難掩面上的譏諷之色。
好在帶着面具,聲音又有變化,橙二沒有聽出來,被他的話安撫了,語氣和緩了許多,點頭道:“你知道就好。
那神将府的事,你要籌劃多久?
”
赤一沉吟道:“這件事非同小可,要看時機。
”
“你給個準話。
如果不成,我找别人!
”橙二極不耐煩地說道。
“您想什麼時候?
”赤一不動聲色問道。
“那就十月底之前吧。
”橙二敲了敲桌子,“聽說她十月臨盆。
總不能讓她真的生下孩子。
”頓了頓,又道:“我可不想動兩次手。
”
那就是說,連盛思顔肚子裡的孩子都得死。
赤一半天沒有言語,過了許久才緩緩點頭道:“我試試……不成您再找别人。
”
橙二瞪了他一眼,“你要盡全力!
不要給我陽奉陰違!
不然守護者的家法可不是吃素的!
”
……
神将府的清遠堂後廊廊庑底下,盛思顔斜倚在玉色竹榻上,迎着習習的涼風。
看着清遠堂後院的湖水出神。
她面前擺着一個高幾。
上面放着一個八寶攢盒和一個綠玉茶盞。
攢盒裡是幾樣鹹酸果子和粉蒸點心。
綠玉茶盞裡是碧瑩瑩的碧螺春。
已經是六月天裡,湖裡的荷渠亭亭玉立,碧玉般的荷葉上滾動着晶亮圓潤的露珠,粉色的荷花開得妁妁,微風從湖面掠過,蕩起層層漣漪。
“大少奶奶,大公子吩咐過,您在這裡不能超過一炷香的時候。
再長的話,恐這湖風撲了腦門子,晚上又頭疼。
”木槿笑着過來勸盛思顔到屋裡去。
今年京城的六月,不知怎地,特别熱。
清遠堂已經算是整個神将府最涼快的地方了,盛思顔還是動辄就是一身汗。
她明知是自己有了身孕,本來就比一般人要體熱一些,再加上這天兒也比往年更熱,兩相夾擊,她更是怕熱得不行。
“我剛躺下。
你就催我,哪裡就貪涼了?
”盛思顔嗔道。
懶洋洋地從竹榻上坐起來,伸手捋捋了額發,看着湖面的荷光波影,根本就不想走,感慨道:“多美啊,你就讓我多坐一會兒吧……哎喲!
”話沒說完,盛思顔就覺得肚子裡的孩子踹了她一腳。
盛思顔忍不住輕輕拍了肚子一下,嗔道:“你這孩子,也跟你爹一個鼻孔出氣麼?
他說什麼,你就要附和?
”
說着話,那孩子居然又踹了她一腳。
這一下盛思顔坐不住了,忙站起來,笑道:“好了好了,怕了你們爺倆兒,我這就回去,還不成嗎?
”
扶了木槿的手,慢慢穿過後廊,回到裡屋。
等她進了屋子坐下,那孩子果然就安靜下來,不再動彈了。
盛思顔撫着肚子,好笑地搖搖頭:“真沒辦法,等你出來,看我怎麼治你!
”
木槿端了井水湃的果子過來,切成小片,插上銀簽子,給盛思顔呈上來。
阿财挪過來,将每片果子都嗅了嗅,才讓開胖胖的小身子,讓盛思顔吃。
盛思顔對阿财每次要檢查她的吃食已經習慣了,笑着點點頭,對阿财道:“小管家婆,小的可是能吃了?
”
阿财看了看她,又别過頭,望着窗外出神。
盛思顔笑着夾了一片果子,放到嘴裡細嚼慢咽。
“啊——!
”
就在這時,從後院突然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聲。
盛思顔吓得一抖,手上的果子掉在桌上的盤子裡,“這是怎麼啦?
”
木槿忙走出去,攀着後門斥道:“大少奶奶這裡養靜呢!
你們竭竭嗷嗷地做什麼?
是不是讨打?
!
”
盛思顔和木槿走後,就是幾個剛留頭的小丫鬟在那裡收拾竹榻和吃食。
木槿打量是這幾個小丫鬟貪玩,打翻東西,所以大驚小怪地叫喚。
“木槿姐姐!
四兒暈過去了!
您快來看,好大的蜈蚣!
”另一個小丫鬟叫五兒的忙指着盛思顔剛才躺過的竹榻說道。
“蜈蚣?
”木槿大奇。
這後院子裡雖然臨湖,也種着許多花草,但是平日裡花兒匠将這裡收拾得十分幹淨,連蚊子都沒有,哪裡來的蜈蚣?
!
木槿忙走出去,探頭一看,頓時捂着嘴要作嘔。
隻見盛思顔剛才躺過的竹榻底下,密密麻麻爬着半個手掌大的蜈蚣!
四兒剛才就是在收拾竹榻上的墊子的時候,不小心被一隻爬到竹榻上的蜈蚣咬到了手!
木槿頓時吓白了臉。
剛才若是大少奶奶晚走一步,這些蜈蚣,可就都要招呼到大少奶奶身上了!
“大少奶奶!
”木槿慌慌張張跑回屋子,“蜈蚣!
好大的蜈蚣!
”
盛思顔站了起來,好奇地問道:“什麼蜈蚣?
出了什麼事?
”
木槿定了定神,飛快地道:“您剛才躺的竹榻底下,突然冒出來許多蜈蚣。
四兒在收拾竹榻的時候,不小心被蜈蚣咬了一口,現下已經暈過去了。
”
盛思顔神色一凜,忙道:“快把四兒擡到耳房,你去拿皂角泡了水,給她清洗傷口,然後去把屋角盆子裡的冰取過來,包在帕子裡給她冰敷。
”然後又吩咐一旁侍立的小柳兒,“你去取些魚腥草和蒲公英,搗爛了給她外敷。
”
木槿和小柳兒忙應了,按照盛思顔的吩咐行事。
盛思顔走到後門口看了看,見那些蜈蚣已經四下裡爬開了,忙道:“快進屋子!
”将在後廊廊庑下伺候的丫鬟婆子全招呼進來。
“你們去外院找人多要幾隻大公雞進來,再要些雄黃粉,灑到後院,可以驅散蜈蚣。
”盛思顔轉頭吩咐已經進來的婆子。
那婆子忙應了,匆匆忙忙往二門上去了。
盛思顔安撫地對大家笑了笑,便去耳房看暈迷的四兒。
“怎樣了?
”她探身看去。
木槿苦着臉道:“剛用皂角水洗了傷口,但是好像沒多大用……”
盛思顔伸手搭了搭四兒腕間的脈搏,又去看她的面色,道:“拿線繩過來。
”
薏仁忙取了線繩遞給她。
盛思顔屏息凝氣,拿線繩在四兒傷口上方一手指寬的地方綁了起來,截斷那裡的血液流動,然後接過小柳兒準備好的魚腥草和蒲公英的藥汁,給四兒糊在傷口上。
“我去找找有沒有藥。
”盛思顔直起腰捶了捶,“你們看着她。
”
幾個小丫鬟被盛思顔感動得眼淚汪汪,跪下來給她磕頭:“多謝大少奶奶救了四兒!
”
盛思顔擺擺手,“你們起來吧,好好當差,以後别盡記得貪玩。
”一邊說,一邊去自己當做藥房的暖閣套間裡琢磨藥方。
她記得醫書上說過,解蜈蚣毒,魚腥草和蒲公英就行了。
但是看四兒的情形,不是一般的蜈蚣毒,光是魚腥草和蒲公英恐怕不行,應該上對付蛇毒的方子。
盛思顔便取了五靈脂、獨蒜、芸苔子油、蛇含和香附,交給小柳兒搗碎,然後放到藥吊子裡,三碗水煎成一碗水就可以服用了。
忙完這件事,盛思顔覺得腰酸背痛,剛回到内室的軟榻上坐下,就看見月洞門的簾子被人唰地一聲掀開,周懷軒快步走了進來,啞聲道:“……你沒事吧?
”
他走得匆忙,臉頰上的汗珠很是明顯,玉色的臉上帶了難以見到的焦急,連平日裡淡然的聲音都急促許多。
盛思顔笑着給他擦汗,“沒事,我沒事。
”舒緩糯軟的語調帶着股奇異的安撫力度。
周懷軒捧起她的手,蓋在自己臉上,長籲一口氣,道:“沒事就好。
我去後院看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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