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2>周顯白縮在一邊聽得眉頭皺了起來。
就這麼簡單?
兩個産婦一起進了産房,然後一人抱了兒子出來,一人抱了女兒出來?
如果就這麼簡單,大公子為何巴巴地讓他專門查這段往事呢?
一定有貓膩……
周顯白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眼珠一轉,瞥見旁邊大圓桌那邊坐着女眷,也正熱火朝天在說這事兒。
女人比較婆媽,說得也細一些。
周顯白往席上瞧了瞧,便拎了一壺酒,走到離那邊女眷席不遠的地方,給一個遠房親戚斟酒,一邊笑道:“大頭哥,咱倆好多年沒一起喝酒了。
”
“是啊是啊,你小子攀了高枝,出息了,跟着大公子有前途啊!
”
“哪裡哪裡。
大頭哥說笑了。
”周顯白一邊給他斟酒,一邊豎着耳朵聽旁邊女眷席上說話。
他們是普通人家,又都是街坊鄰居,沒有那樣戒備森嚴的男女大防。
坐席的時候,隻是分了男女,并沒有分兩間屋子坐。
“……當時兩個孩子一起抱出來,到旁邊的耳房用溫水清洗,連襁褓都一模一樣。
”
“是啊,都是用的吳三奶奶給孩子準備的襁褓,當然一模一樣了。
後來還是神将大人親自把那襁褓給還了回來。
”
“神将大人還來過?
”
“來過,跟三爺說會兒話,還看了看剛出生的四公子。
”
“神将大人一定羨慕死了。
如果那時候越姨娘能生個兒子,如今神将府也不會鬧成這樣了。
”一個仆婦歎了口氣,伸筷子夾菜。
“是啊。
如果那時候越姨娘生個兒子,就算大公子的病治不好,有越姨娘生的兒子,大房也不會被三房壓在頭上,壓了幾乎二十年。
”
周顯白在心裡細細琢磨這些話。
也對,如果越姨娘當初生的是兒子,大房就還是有承繼神将府的希望。
神将府的世子,不一定要嫡出,庶出也可以。
關鍵是要看神将大人和國公爺的意思。
他們看準了誰,就會當繼承人培養。
神将大人那樣厲害,他的庶子肯定也不差。
“……真是可惜了。
如果當初越姨娘生的是兒子,大房就依然會掌家,三房根本連根毛都摸不着。
說實話,就三爺那樣子,我也看不上他。
那麼大年紀人,成天就知道看書,但是又沒見他下場考科舉,也不知道看的什麼書。
他武不如大爺,庶務不如二爺,就福氣比他們都好,有個能幹的老婆,還有三個能幹的兒子!
”
“這就是我說的命!
——你不信命不行!
”一個婆子拍着大腿大聲說道。
“也不能這麼說。
如果越姨娘生的是兒子,越嬷嬷的尾巴是要翹到天上去了。
那這神将府,就真成了小婦養的天下了。
我看啊,還幸虧越姨娘生的不是兒子,不然大家的日子不好過。
”
“那倒是。
三爺雖然不怎麼樣,吳三奶奶卻是能幹人,四公子也是原配嫡出。
要說承繼神将府,比庶子跟有份量。
——幸虧大爺沒有庶子,不然這饑荒真難打。
”
周顯白聽到這裡,恍惚覺得明白了什麼,但是又不敢确信,不敢多問,隻把她們說的每個字都記在心裡,等回到神将府之後,一五一十說與周懷軒聽。
周懷軒默默地聽完周顯白的話,微微颔首道:“知道了。
”
周顯白觑着眼睛打量周懷軒的神色,見他依然是淡淡的,并沒有什麼情緒波動。
想了想,周顯白沒有繼續問下去,隻是道:“大公子,您還有什麼吩咐?
”
“沒了。
你下去吧。
”周懷軒坐在書案後沉吟。
周顯白走了之後,周懷軒坐了一會兒,才往二門上走,要回神将府内院的清遠堂。
此時天已經全黑,晚飯時辰都過了。
周懷軒這幾天有事,都沒有回内院吃晚飯。
因此盛思顔也沒有去松濤苑跟大家一起吃,而是自己在清遠堂跟阿财一起吃。
“大少奶奶,去屋裡吧。
天怪冷的。
”薏仁在盛思顔背後催了一聲。
盛思顔披着深燕尾藍的貂裘大氅,立在回廊上。
廊柱上挂着的燈籠發出明亮柔和的光,将她罩在裡頭,亮閃閃的如同一尊雕像,從外面進來的人一眼就能看見她。
周懷軒進了清遠堂的大門,繞過院子中間的影壁,确實一擡頭就看見了站在回廊上的盛思顔。
他皺了皺眉,步走過去,拉起她的手,“走,進屋去。
”聲音有些高亢的嚴厲。
她的手冷得如同寒冰,握在他溫熱的大掌裡,慢慢回溫。
盛思顔抿嘴笑,悄聲道:“以前你的手不論什麼時候都跟寒冰似的,我那時候還想以後我要每天都給你暖手,做你的手爐……”
周懷軒低頭淺笑,雙手握緊了她的手,放到唇邊親了親,“現在換我做你的手爐。
”
“這樣暖得太慢。
”盛思顔俏皮地挑眉,從周懷軒的大掌裡抽出自己的手,從他胸前的領子裡伸進去,輕撫他加溫暖的胸口。
以前周懷軒的胸口也是一片冰涼,如今都能給她暖手了……
盛思顔滿足地籲一口氣,慢慢将頭靠在他胸前,聽着他勃勃的心跳,覺得前所未有的滿足。
周懷軒抱住她,坐到暖閣的炕上,一邊問她:“晚飯吃了嗎?
阿寶又鬧了沒有?
”
盛思顔點點頭,正要說話,就聽見從裡間屋裡傳來阿寶不滿的哼唧聲。
盛思顔凝神聽了一會兒,悄悄笑道:“我覺得阿寶可神了,總是能恰如其分地哭鬧。
”
“……他就是愛哭。
”周懷軒淡淡地道。
裡間的小阿寶漲得小臉通紅,但是到底這一次沒有哭,最後放了個屁,以茲憤怒。
阿财默默地爬到小搖床一隻翹起的床腳上,開始上上下下地跳躍,它的力氣越來越大,居然能讓搖床跟着搖起來。
小搖床一搖起來,阿寶就咯咯地笑了,心情好得很的樣子。
瑞娘從浴房出來,阿寶才趕緊停下來,爬回自己的小窩裡。
盛思顔和周懷軒一起走到裡屋。
瑞娘忙行禮道:“大公子、大少奶奶。
”
“你下去吧。
這麼晚了,你還沒吃晚飯吧?
”盛思顔笑着道,“辛苦你了。
”
“不辛苦不辛苦。
”瑞娘忙道,“那奴婢先走了。
晚上陳娘會來值夜。
”
“嗯。
”盛思顔應了一聲,跟周懷軒一左一右坐在阿寶的小搖床邊上看着他。
阿寶專心緻志地吃着手,兩眼望着屋頂的藻井,表示沒有看見搖床邊上的兩個人。
兩人盯着阿寶看了一會兒,周懷軒才輕聲将剛才周顯白說的那些事說了一遍。
盛思顔聽着很是好奇,忍不住道:“真是太奇葩了,越姨娘怎麼能去三房生孩子?
”
周懷軒淡淡地道:“他們還瞞得挺緊。
”
“怎麼說?
”
“連我都不知道。
”周懷軒歎息。
“那時候你才兩歲啊,就算知道也記不住。
”盛思顔忙安慰他,“不關你的事。
”
“我隻記得每次雁穎過生辰的時候,越姨娘就會發一次脾氣。
”周懷軒自失地笑了笑,“我那時候以為是因為她沒有生出兒子,所以把氣撒在雁穎頭上。
”
“難道不是?
”盛思顔喃喃地道,“越姨娘挺有意思,能忍,也有手段,吳三奶奶那樣嚴苛的人,她都能籠絡住,這個女人,其實非同小可。
”
“她跟三嬸交好,是因為她們有共同的敵人。
”
“你是說,她們都想對付娘?
”也就是要對付馮大奶奶。
“當然。
若是我娘真的被她們鬥垮了,她們兩人立刻就會翻臉,不可能繼續好下去。
”周懷軒不由自主想起了在紫琉璃裡看見的幻境。
那一世,他不到十八歲就死了,他娘很就跟着他去了,他爹也死于非命……
三房,等于是大獲全勝。
幸虧這一世,他有她。
周懷軒心裡愛憐橫溢,将她的手握在手心,給她暖手,又低聲說她:“……出去站着也不拿手爐,存心想氣我。
”
“我哪裡是想氣你?
——我明明是想你心疼我。
”盛思顔嗔了他一眼。
其實她就是懶而已。
周懷軒伸手捏了捏她白膩柔嫩的小臉,“笨。
”
想要他的憐惜,哪裡需要這樣辛苦?
她要多少,他給多少,甚至比她要的還多……
兩人靜靜地坐了一會兒,周懷軒道:“你早些睡,我這些天晚上都要出去,不能回來陪你了。
”
盛思顔點點頭,“辛苦你了。
”她知道周懷軒在忙什麼事,“有線索了嗎?
”
“有一點,但是我不想讓别人知道。
”所以周懷軒連周顯白都沒有說。
有些事情,可以讓周顯白去查。
但是有些事情,他一定要親自出手。
“不想讓别人知道?
”盛思顔想了想,起身去妝台前打開妝奁匣子,從最底層将那個紫色面具拿了出來,送到周懷軒面前,“你戴上這個吧?
”
周懷軒幾不可察地皺了皺眉,“……紫色。
”
紫色是女人用的顔色,他有些嫌棄。
盛思顔有些好笑,将那面具套在自己臉上,然後輕聲叫他:“……懷軒。
”
周懷軒和阿寶一起瞪大眼睛看着她,面上的神情都十分驚訝。
就連阿财都從搖床底下的小窩裡擡起頭,黑豆似的眼睛瞪着盛思顔,像是不認識她一樣。
“好玩吧?
”盛思顔咯咯笑着,将那面具取了下來,“這可是個好東西,戴上它,不僅别人看不見你的樣貌,而且你的聲音,會自然改變。
——剛才完全聽不出是我的聲音吧?
”
除了能聽得出來是女人的聲音,那音質跟盛思顔完全不同。
光聽聲音,根本聽不出她就是盛思顔。
周懷軒有些明白過來。
如果戴着這個面具就能改變聲音,那比單純蒙面要加隐蔽。
“拿着吧。
你用得上的。
”盛思顔笑着将那面具揉成小小的一團,塞到周懷軒手裡。
周懷軒将那面具塞到袖袋,一邊問她:“阿财到底是從哪裡找到這個東西的?
”
盛思顔低頭看了看阿财,道:“等天暖和了,我再問它吧。
”
到時候讓阿财領她去看看找到這個面具的地方就行了。
盛思顔送周懷軒到門口,被周懷軒回身攔住了,“别出去了,外面冷。
”
“你也要多穿一點。
”盛思顔看了看周懷軒隻穿了一件薄絨貂裘外袍的身子,“你的病好了沒多久。
”
周懷軒沒有告訴她,他最近覺得自己的氣血越來越旺盛,就算隻穿一件單衣,也不會在寒冬臘月有冷的感覺。
“知道了。
”他回頭,轉身大步離去,融入到黑暗裡。
從内院出來,周懷軒先去外院自己的外書房換了一身夜行衣,然後戴上紫色面具,再在紫色面具外面蒙上黑巾,這樣看起來好多了。
他很不習慣那妖冶的紫色,上面畫着的怪模怪樣的圖像如同妖獸一樣,似乎能吞噬人的魂魄……
子時已過,周懷軒飛身躍上屋脊,幾個縱躍,人影已經消失在夜空中。
等他再次出現,已經在南城街坊的入口。
他攀着屋脊跳了進去。
他在南城有自己的落腳點,是周顯白都不知道的地方。
……
“……你是誰?
!
”南城的裡正在睡夢中被一個高大的黑衣蒙面人驚醒,被在自己面前晃動的白色匕首吓住了,“你要什麼?
銀子?
還是女人?
”那裡正哆哆嗦嗦問道,以為遇到了劫匪。
這黑衣蒙面人正是周懷軒。
他壓低聲音道:“我找個穩婆,徐穩婆。
”
聲音一出口,周懷軒自己都愣了。
——這玩意兒确實很管用,聽起來完全不是他的聲音。
恐怕就連盛思顔站在對面都聽不出是他……
那裡正松了一口氣,忙道:“這位好漢,請您把刀拿遠一些好麼?
刀劍眼,傷了人倒不好了。
”
周懷軒收了刀,再次問道:“徐穩婆?
”
裡正抹了一把汗,戰戰兢兢從床上爬下來,道:“好漢您等我去給您拿花名冊子。
”
周懷軒冷冷地看着他,他戴着紫色面具,外面還蒙着一層黑巾,那裡正連周懷軒的眼睛都看不見。
裡正的花名冊子就在他這間房裡,很找了來,翻開給周懷軒細看,“我們這裡一共有三個穩婆姓徐,您要找哪一個?
”
周懷軒想了想,“最厲害的那個。
”當年能被神将府請去做穩婆,肯定技藝非同凡響。
不過按照周顯白聽來的話,當初是兩個穩婆,為何那人留字條,隻要他找一個穩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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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千字,含為淺笑輕紗盟主大人除夕夜打賞的第一顆靈寵緣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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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正在一層層解開,親們别急,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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