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餓不餓?
去跟我娘還有小枸杞一起吃晚飯好嗎?
”盛思顔抓着周懷軒剛剛包好的手指求肯道。
周懷軒本來不喜歡吃這些東西,但是看着她帶着期盼的雙眸,他不由自主點了點頭。
這一頓晚飯,小枸杞是含着熱淚吃完的。
沒想到那個可怕的大哥哥現在連吃飯的時候都跟他們在一起,實在是太可惡了!
不過周懷軒一斜眼看小枸杞,小枸杞立刻就對周懷軒立刻一臉谄媚的笑,看得盛思顔和王氏都很無語。
……
大理寺出的告示隻給了三天期限。
兩天之後,盛思顔去外院看收回來的東西。
這些東西分了現銀、綢緞、古董、字畫、首飾和木料、皮裘等幾個種類。
負責收東西的老管事十分盡責。
自從上一次有假梅瓶的事情出現之後,他都要每樣東西驗貨之後才入庫上帳。
不過他也是多慮了。
自從神将府抄家小分隊到祥雲閣當鋪一頓狠砸,再也沒有人敢以次充好了。
不僅将他們拿走的東西還回來,而且很多人還加倍償還,銀子金子嘩嘩地送。
盛思顔吩咐都收下了。
這個時候,不是大方的時候。
偷别人的東西,沒有将他們送到牢裡已經是網開一面了,不讓他們再出點血,不會長記性。
盛思顔看着賬冊,和庫房的東西一一對照。
越翻到後面,她的眉頭皺得越緊。
“怎麼回事?
為何大部分東西都沒有回來?
”盛思顔看着他們自己的庫房冊子說道。
老管事露出鄙夷的神色,忿忿說道:“昌遠侯府拿走的東西一樣都沒有還回來。
”
“呵呵,看來他們是真的以為剁了手,就不用還東西了。
”盛思顔阖上賬本,“今天是最後一天了,我去問問周小将軍,看看到底要怎麼做。
”
周懷軒這兩天确實天天都來。
一大早過來,等天黑外面掌燈了才走。
中午陪她吃午飯,晚上跟她和王氏還有小枸杞一起吃晚飯。
小枸杞也漸漸不怕周懷軒了,但是周懷軒隻要眼風一掃過來,小枸杞就連最讨厭的小青菜都能大口大口吃下去。
盛思顔一路想着小枸杞見了周懷軒,如同避貓鼠兒一般的小模樣,情不自禁笑了笑。
捧着庫房冊子來到外院,卻沒有看見周懷軒。
她有些失落地站在回廊下,聽着頭頂風吹鐵馬的叮當聲響,心裡的感覺很是複雜。
她想,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不過兩三天,她就已經習慣了周懷軒的陪伴……
周顯白從院外跑進來,對盛思顔行禮道:“盛大姑娘,您找我們大公子有事?
我們大公子早上過來了,但是神将府有事,我們老爺子特意将他叫回去了。
”
“哦。
”盛思顔忙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想跟周大哥商量一下,看看這件事怎麼辦……”
“什麼事?
您先跟我顯白說說。
急不急?
我看能不能想個法子。
”周顯白極為熱情說道。
盛思顔看了看周顯白。
這個小厮大概十**歲的樣子,濃眉大眼,身材高大,說話的時候眉飛色舞,很有感染力,充滿陽光,和總是冷郁沉默的周懷軒幾乎是兩個極端。
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周大哥才用周顯白做小厮呢?
盛思顔出了一回神,拿着冊子給周顯白看,“這是這幾天還回來的東西。
我對了一下單子,發現隻有昌遠侯府拿走的東西,一樣都沒有還回來。
”
“啊?
這昌遠侯府,實在是太不要臉了!
”周顯白怒道,“您不用急,我先回神将府跟大公子商議一下,多派些人手去昌遠侯府抄家才好!
”
“真的要抄家?
”盛思顔吓了一跳,“可是昌遠侯府确實不同别的人家,你們還是慎重一些吧。
”
周顯白點點頭,“自然會的。
我們大公子心裡有數呢!
”說着,又對盛思顔行了禮,拿着那冊子離開了盛國公府。
結果在半路上遇到急匆匆策馬從神将府趕回來的周懷軒。
周顯白忙叫一聲“大公子!
”然後勒馬回頭,跟周懷軒一起回盛國公府,在路上就把昌遠侯府賴着裝傻不還東西的事說了。
周懷軒不以為然地道:“我料到他們會裝聾作啞,所以昨兒就把奏章遞到陛下案頭了。
”
“哦咧!
大公子料事如神!
”周顯白拊掌大笑,“那奏章是怎麼說的?
”
“昌遠侯府越俎代庖,追殺盛國公家眷,本就是罪犯欺君,理當滿門抄斬。
”周懷軒淡淡地道。
周顯白打了個寒戰。
他周顯白也不過想着去抄個家而已,大公子卻想着要将昌遠侯府滿門抄斬!
好吧,還是大公子更狠!
高!
真是高!
周顯白笑嘻嘻向周懷軒豎起大拇指。
“高什麼高?
”周懷軒橫他一眼,“陛下沒同意。
”
嚓!
周顯白聽了,恨不得立即将自己剛剛豎起來的大拇指掰折了。
——讓你再豎!
讓你瞎摻合!
“……大公子,陛下沒同意,那怎麼辦?
”周顯白耷拉着腦袋,郁悶地問道。
周懷軒淡淡地道:“陛下沒同意滿門抄斬,但是同意……抄家。
”
周懷軒先上奏章要求将“罪犯欺君”的昌遠侯府滿門抄斬,一來将皇帝陛下從中摘了出來,二來漫天要價,等着皇帝就地還錢。
果然皇帝知道神将府的怒氣不會撒到他頭上,自然是暗中松了口氣,但是滿門抄斬肯定是不行的,昌遠侯畢竟是他登基的大功臣,就算要殺,也不能馬上動手,再說昌遠侯被周懷軒剁了雙手,太皇太後似乎對此頗有微詞,他這個皇帝也不好做,必須要周全各方利益。
所以皇帝折衷,讓神将府的人代表盛國公府去昌遠侯府抄家,将他們偷走的盛國公府的東西再拿回來。
迂回曲折,最終達成了要抄昌遠侯府的目的!
周顯白精神一振,“啊?
!
還是可以抄家的?
太好了,這可是聖旨啊!
小的趕緊去咱們神将府抄家小分隊叫過來!
”
周懷軒“嗯”了一聲,淡淡吩咐:“抄完再放火。
”
周顯白聽了這話,差一點從馬上栽下來。
——真心給跪了!
大公子你不就是要我周顯白的膝蓋嗎?
!
給你就是!
……
說起來,這件事确實是昌遠侯府不地道。
夏啟帝心裡也不舒服。
他現在剛剛登基,急需各方面的支持,并不能為所欲為。
以前他渴望這個九五至尊的位置,不知道設想過多少次,當他坐到那個位置上的時候會怎樣。
可是當他真的坐了上去,才發現跟他做太子監國的時候沒有多大差别。
唯一的差别,可能就是太皇太後終于被軟禁了,不會再插手他的朝堂。
但是太皇太後不插手,這些臣子卻沒他想象中那樣好對付。
本來想用盛國公府殺雞駭猴,先吓一吓四大國公府,結果沒想到神将府這一次卻不肯作壁上觀了。
夏啟帝不是不郁悶的。
連帶對這個如今成為京城笑柄的昌遠侯府,也不怎麼待見。
他再想包庇他們,也不得不掂量掂量。
再說昌遠侯當初雖然倒戈相向,才能讓他登上皇位,但是到底是太皇太後的娘家,誰知道哪一天他會不會再一次倒向太皇太後?
而且那一次着實蹊跷,夏啟帝每次想到那一天的情形,總有些惶惶不安,擔心是不是還有什麼變故在後頭。
再說昌遠侯府确實做得太過了。
夏啟帝本來隻想要盛七一個人的命,将先帝之死的事就這樣糊弄過去算了。
盛七的爵位給盛七兩歲的兒子承襲就可以了。
隻要盛家不滅門,就能安撫另外三大國公府。
結果昌遠侯府吃香太難看,連盛家的婦孺都要趕盡殺絕。
兔子急了還要咬人呢,更何況是四大國公府?
!
果然激怒了神将府,出來大張旗鼓給盛家撐腰了。
夏啟帝的位置本來就還沒有坐穩,如果因此讓神将府對他生出惡意,他的皇位可就岌岌可危了。
很明顯,他不同意處罰昌遠侯府的話,被“處罰”的就會是他。
所以想來想去,死貧道不如死道友。
将昌遠侯府抛出來,讓神将府消消氣也好……
夏啟帝就是這樣想着,所以對周懷軒的提議同意了一半,否決了一半。
……
周懷軒帶着周顯白回到盛國公府,先去内院見盛思顔。
“周大哥,你回來了!
”盛思顔站在卧梅軒的回廊底下,歡喜說道。
周懷軒點頭,淡淡地道:“請了聖旨,可以去抄家了。
”
“真的要抄家?
”盛思顔驚訝,“陛下居然同意了?
”
“當然。
”周懷軒沒有多說,“你歇着吧,過兩個時辰再去外院清點東西。
”說着,轉身就走。
盛思顔送他到二門上,叮囑了一聲,“……小心。
”
周懷軒的腳步頓了頓,并沒有回頭,大步離去。
出了盛國公府的大門,周懷軒翻身上馬。
周顯白已經點了一百多神将府軍士帶過來,在門外等候。
因這一次去昌遠侯府抄家是陛下允許的,所以周顯白變本加厲,叫的人更多,造得聲勢更大。
周懷軒淡淡掃了一眼,手裡馬鞭往後使勁一抽,那馬嘶叫一聲,前蹄躍起,龍騰虎躍般往前奔跑。
神将府的軍士騎着神将府的玄色軍馬,緊緊跟随其後,往昌遠侯府的方向風馳電掣般行去。
他們大搖大擺從京城最寬闊的大街上飛馳而去。
人似虹,馬如龍,在雪後的大街上引起一陣轟動。
此時正值午後,街上的行人不多。
神将府的軍士個個騎術了得,雖然在大街上穿行,卻沒有撞倒行人攤販。
周懷軒騎的那匹馬其貌不揚,但是行動最為迅速靈活。
遇到人多地方擁擠的時候,它輕輕一跳,就能躍過去。
“神将府這是要去做什麼?
”
路人紛紛好奇地打聽。
待知道是要去昌遠侯府“抄家”,拿回盛國公府的東西,頓時來了興趣。
個個呼朋引伴,跟着往昌遠侯府行去。
周懷軒請旨要查抄昌遠侯府的消息,也很快傳到了昌遠侯府。
昌遠侯府的二爺文震海氣急敗壞,沖到大房的院子裡,指着大爺文震雄和他的嫡長女文宜室罵道:“你們不是說周懷軒是有意放我們一馬嗎?
!
還說他殺了那些下人,是為了‘死無對證’!
——我呸!
确實是死無對證!
都抄家了,還要對什麼證!
要我也把那些人全殺了,慢慢收拾你們!
”
文震海氣得語無倫次,臉色紫漲,下颌的胡須都根根豎了起來。
文震雄臉色很不好看,他背着手,冷聲道:“二弟,這種時候了,你說這種風涼話有什麼意思?
如果是一家人,好好在一起想個主意。
如果不當我們是一家人,大門在那邊,你請出去。
我現在沒有功夫跟外人瞎白乎。
”
“哼!
還出什麼主意!
聖旨都下了,我還是趕緊走得好!
”文震海發完脾氣,袖子一甩,回自己院子收拾細軟,準備趕緊跑路了。
文震海走了之後,文震雄看見文宜室臉上一片死灰色,兩眼怔怔地,跟着了魔了一樣,也吓了一跳,忙道:“宜室,你怎麼啦?
你素來是最有主意的,怎地也吓成這樣?
”說着,也跟着剛才文震海的話埋怨文宜室,“你二叔說得也有道理。
若不是你先前說,周懷軒是向着我們的,我們哪裡會大意到這種程度?
如今宮裡又進不去,想給你姑祖母送個信都不成……”
文宜室腦子裡一片混亂。
她看着她爹文震雄的嘴一張一合,似乎在說什麼,但是她怎麼也集中不了精神,也聽不見他在說什麼。
“不行……不能這樣……”她暗暗告誡自己,狠狠在自己手上掐了一把。
十指連心,一陣劇痛,她的腦袋才清醒了一些。
她回過神來,看着她爹文震雄不悅的眼神,躊躇着道:“……聖旨真的已經下了?
”
“這還有假?
宮裡已經傳來消息。
神将府的人應該很快就要到了。
”文震雄在屋裡背着手走來走去,“還是先收拾東西,能送走多少是多少吧。
”說着冷哼起來,“想不到神将府這一次這樣霸道,居然一點都不給面子。
”
“面子?
”文宜室苦笑,心裡一邊暗恨自己太過大意,一邊暗恨周懷軒不留情面,“人家是撕破臉了,還會在乎咱們的面子?
”
“那你說怎麼辦?
難道坐以待斃?
!
”文震雄十分惱怒,“讓人上門抄了家,我們在京城還能立足嗎?
也不知道神将府是如何威脅陛下,居然讓陛下下旨同意抄家!
你祖父辛辛苦苦,幫陛下坐了龍庭,這會子就翻臉不認人了……”文震雄忍不住埋怨道。
文宜室大驚失色,忙道:“爹!
這話不能亂說!
小心隔牆有耳!
”
文震雄自知失言,忙咳嗽一聲,道:“要不,去找你妹妹吧?
她現在是太子妃,幫我們家說句話,總是可以的吧?
”
文宜室搖搖頭,“爹,妹妹才做了幾天太子妃?
聽說連東宮裡面的幾個良娣她都疲以應付,咱們還是不要給她添亂了。
”
“那你說怎麼辦?
!
”文震雄發了脾氣,狠狠一拍桌子,将桌子上的茶杯都震得掉在地上,摔個粉碎。
“大爺!
大爺!
神将府的周小将軍帶着人過來了!
”下人在外面惶恐地回報道。
“這麼快!
”文震雄瞪大眼睛,六神無主地道:“趕快關上門!
用大門闩堵上,誰來都不許開門!
”
文宜室聽了他的話,不由苦笑。
——想用門擋住周懷軒?
!
爹的腦子也壞掉了吧……
“爹,這沒有用的。
”文宜室歎口氣,将對周懷軒的所有绮思倚念都放下了,仔細盤算起來。
“那要怎麼樣?
這也不許,那也不行,大家坐着一塊等死得了!
”文震雄這些天都不敢出門。
昌遠侯府的名聲真的是臭大街了,現在就連陛下都來落井下石,允許周懷軒抄他們的家。
他們到底是犯了什麼罪啊?
居然要承受這樣大的屈辱……
文宜室抿緊了唇,對文震雄輕聲道:“爹,主意不是沒有,就看您願不願意了。
”
“什麼主意?
快說!
都什麼時候了,還婆婆媽媽地,要火燒眉毛你才知道好歹嗎?
”文震雄急得汗都要冒出來了。
文宜室走到門前,看着祖父昌遠侯文賢昌住的院子,幽幽地道:“祖父的傷勢怎樣了?
”
“唉,還那樣呗。
年紀大了,突然被剁了手,失血過多,一直低熱。
”文震雄跟着走過來,站在她身邊,“為什麼突然說起你祖父?
”
文宜室轉過身,将一半身子藏在屋影的暗處,低聲道:“是啊,祖父失血過多,又年紀大了,傷勢可不容易好呢。
一個英雄蓋世的老人家,臨死還要受抄家的折辱,這口氣肯定是咽不下去的……”她聲音飄忽,隻有文震雄一個人聽見了。
“臨死?
我看他的命還長着呢!
”文震雄輕哼一聲,“如果死了倒好了。
”
“說句大逆不道的話,爹,您做這個昌遠侯世子,也做了十幾年了吧?
”文宜室的聲音更低,眼神閃爍着,看了她爹一眼,然後移開,看向空曠的庭院,院牆根裡還堆着皚皚的白雪堆,一個一個,圓鼓鼓的……
※※※※※※※※※
第二更五千字,加更到九月粉紅800。
提醒一下推薦票哦。
還有粉紅票嘿嘿嘿嘿o(∩_∩)o。
明天俺會加班,回來的晚,明天的雙更改在上午十點和下午三點,親們不用一直刷新了。
麼麼哒!
。
。
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