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夕陽西下。
紅彤彤的日頭在西邊幾欲墜下,此時雖說是春日并沒有夏日的晚霞滿天,卻還是帶有漫天的金色餘輝,照在已經大片泛青的大地上,分外好看。
惹得下地做活歸家的人們在路上都紛紛駐足,看夠了這無限的美景後,方慢慢的往家走。
同樣慢吞吞的走着的,還有章弘钰。
隻是眼下的章弘钰卻無心欣賞這眼前的夕陽美景,隻是慢吞吞的走着,撅着嘴巴一臉的郁悶,時不時的踢走腳下的土坷垃,偶爾停下來,煩悶的拔掉一兩根的小草。
“少爺,咱們……”章尋看着章弘钰漫無目的的走着,眼下夕陽西下,待會兒便是夜色降臨,此時該回家去了,便提醒道。
“哎呀,我曉得了。
”章弘钰曉得章尋要說什麼,頗為有些不耐煩的打斷了他的話,接着也不管不顧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盤腿坐下,雙臂抱在胸前,便開始嘟囔起來:“說起來,這到底是為何,為何?
”
為何那蘇先生見了他之後,并無詢問一二,更不曾考他的學問,隻看到他的模樣,聽了他說要在這裡讀書之後,便連聲拒絕?
這不問他學識也就罷了,他所學的東西,所寫的字,可能還真是拿不出手來,可也總該問些别的吧,不是聽沈香苗說過這蘇先生最是看重人品德行?
他德行可是不差的。
可眼下卻是二話不說,硬生生的拒絕,這倒是讓他覺得,他難以入得這先生的眼,是因為相貌問題。
可是……
尋常人可是時常誇獎他生的端正,往後必定是風流倜傥,英俊潇灑的公子哥兒,章弘钰也自認為自己長得是讨人喜愛,萬不能是這等令人嫌棄的模樣。
但是,既是不是因為這事的話,那到底是為何?
章弘钰想不通,而且是越想越覺得心煩,伸手從地上拾了一個土坷垃起來,嗖的一下扔的老遠。
章尋瞧着章弘钰這個模樣,頓時十分心疼。
章弘钰自小性子要強,又因為從小沒了娘,爹又嚴厲的緣故,凡事喜歡裝在心裡頭,即便是不高興,也和旁人來講,隻是生自己的悶氣。
章尋真怕這章弘钰把自己給憋壞了,頓時十分惱怒道:“少爺别往心裡頭去,我倒是瞧着那姓蘇的是在拿喬的,覺得自個兒讀了幾本書就不可一世的,不過就是個秀才罷了,連個舉人都不曾考上過,哪裡比得過咱們府裡頭請的西席先生?
估摸着,那人就是瞧着少爺穿着打扮不俗,曉得自己學的那三瓜倆棗的糊弄不了少爺您,所以也就知難而退了呢。
”
章尋尋思着,這般說了,章弘钰心底裡頭能略好受一些。
可章弘钰卻是啐了一口,喝道:“說的這是什麼話,我可是聽鐵蛋弟弟仔細說過了的,蘇先生當真是德才兼備之人,隻因當時腿疾無法參加科舉罷了,論起蘇先生的學識來,若是無病無災的,怕是能考個狀元回來。
”
“曉得你也是想讓我寬心,可這話往後可是不要說了。
”章弘钰說道,下巴抵在膝蓋上,道:“眼下我就是疑惑,為何這德高望重的蘇先生,二話不說便拒絕收我為學生。
”
這樣的舉動,與他德行可是大大的不符合,甚至顯得有些目中無人,十分不禮貌。
章尋搔了搔頭皮,一句“興許他眼瞎”的話,硬生生的憋了回去,沒說出口來。
“若是不能去學堂讀書,往後便不能天天與鐵蛋弟弟見面了。
”
更重要的是,也不能借此時常到沈香苗家中玩耍,蹭飯了。
更更重要的是,那蘇先生越是不願意收他為學生,他這心裡頭
真真是令人郁悶呢。
章弘钰長長的歎了口氣。
倒是章尋,開始琢磨起自家少爺方才說的那句話來。
既是少爺這般笃定這蘇先生的人品德行,今日之事的确做得十分不妥,不太像這等人應有的作為,那麼這裡頭必然是有些問題的。
那麼這問題……
章尋搔了搔頭皮,道:“少爺,你說這蘇先生會不會覺得少爺你穿着不俗,必定非富即貴,一般富貴人家的公子少爺大都十分溺愛,品行興許有差,蘇先生怕是擔憂少爺你性子跋扈,在學堂裡惹了事端?
”
章弘钰聽了這話,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道:“别說,還真是有可能。
”
随後歪着腦袋略想了一想,道:“說不準,也會以為我不過是一時興起便有了這個想法,往後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蘇先生自己也十分難辦。
”
“嗯,估摸着是這個意思。
”章尋點頭:“可是若是這樣的話,那該如何?
”
“這有何難,那便換了身尋常人家的粗布衣裳,從外表看,我不也就與常人無異,這不就成了?
”章弘钰覺得這是個法子,頗為高興的從地上爬了起來,道:“你這就趕快去準備些這樣的衣裳來。
”
章尋頓時哭笑不得:“少爺你說的容易,可咱們府上,連小厮奴仆穿的都是質地不錯的細布,哪裡能有粗布的衣裳?
而且這做衣裳怕是也得費上兩日的功夫呢。
”
即便是用細布做,這做的可不能馬虎,也得柔軟舒适了才成。
要花兩日,豈不是還要再等上兩日了去?
章弘钰心急,可是等不得的。
說起來的話,沈香苗家興許有這樣的尋常布料的衣裳,可是他比鐵蛋弟弟要大上兩歲,更是比他高半頭,鐵蛋的衣裳,他必定是穿不上的。
不過,既是鐵蛋弟弟的小,那還有一個人的能成。
章弘钰想到這兒,急忙招呼章尋抱他上馬。
“少爺,咱們去哪兒?
”章尋将章弘钰抱上馬,勒了缰繩問道。
“去沈姐姐家。
”章弘钰笑道。
去了沈香苗家,即能搞定衣裳的事,說不準還能再吃上一頓好吃的,可以說是兩全其美啊。
不過,上次蹭飯,這次又去蹭飯,總是去蹭飯,這也實在是不合适,總歸得帶些見面禮去。
可是怕是沈香苗不肯收那些金銀俗物。
章弘钰思付着,瞧着路邊的花紅柳綠,心中頓時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