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靜平提着獵物慌忙走到近前,“快把火撲滅蓋嚴,咱們在這裡生火冒出的煙,附近幾個山頭的人都能瞧見,有人循着煙找來就麻煩了。
”
郭南雄立刻用嘴叼住魚,拎桶就要澆水滅火。
裘叔攔住他,笑道,“無妨,此處離着右骁衛的大營不遠,無山賊敢在此惹事。
”
郭靜平頗有經驗地望着遠處山林,低聲道,“兵匪根本就是一家,有時候碰上散兵,比碰上土匪還兇險。
在外行走,還是小心為上。
”
鴉隐沖着盧定雲擠擠眼睛,“盧大哥,聽到沒?
”
聽到了,郭靜平說他比土匪還兇險。
提着兔子的盧定雲笑道,“郭爺莫擔心,二爺的表弟是右骁衛的将軍。
若遇着巡邏的兵将,咱隻要報上鐘雷将軍的名号,他們自然不會為難咱們。
”
原來是軍中有人,郭靜平這才想姜二爺是康安城來的,人脈廣得很。
他起憨憨笑道,“某去把山雞洗了,咱們燒叫化雞吃。
”
郭南雄跑過來,把烤魚交到他爹手上,“爹吃魚,我去收拾,叫化雞我會做。
”
有這麼多人在,哪能讓一個孩子去收拾。
趙奶娘連忙上前接過野雞,提菜刀到遠處殺雞,用鍋燒水準備拔毛。
看看人家的兒子,再看看自己的兒子,姜二爺剛要抱怨幾句,就見他的寶貝閨女“嗖”地蹿到近前,舉着一條香噴噴的魚,軟膩膩地道,“爹爹辛苦了,爹爹吃魚。
”
“以後别跑這麼快,怪吓人的。
”姜二爺喜笑顔開,在湖水中淨手後跟衆人坐在一起吃魚。
可一條魚他隻在魚背上啃了兩口,就放下了。
姜留一看就知道這魚不合爹爹的胃口,奶娘正在收拾雞,姜留便到盛了一碗魚湯遞給爹爹,“爹爹喝魚湯。
這裡邊放了紅棗和黑豆,都是女兒和哥哥洗的。
”
“好。
”姜二爺端過來喝了一口,眉毛便舒展了。
姜留又盛了一碗,遞給郭靜平,“郭叔也辛苦了,喝碗魚湯吧,這魚是雄子哥幫着收拾的。
”
“欸,欸!
”郭靜平提心吊膽跟着姜二哥進山打獵,确實口渴了,接過來一口氣就喝下去大半碗,才舒服地歎了口氣,“這魚湯,比福州城納賢樓裡的還好喝。
”
大夥慢悠悠地吃罷烤魚,喝完魚湯又吃了叫化雞,也沒見有人從林裡提着刀跳出來,姜二爺頗為失望地上了馬車,繼續趕路。
向前走五裡,便是一座不大的城鎮,鎮裡居住的多是右骁衛将士的家眷。
尋了家客棧住下後,姜二爺便帶着兒女去拜訪姑母。
姜二爺出門後,裘叔也出了門,尋了間茶肆吃茶。
茶吃了不過兩盞,便有人敲門。
裘叔起身打開門,見到站在門外的黑臉虬髯大漢,臉上便挂起了笑意。
右骁衛定遠将軍陸志方進屋關上門,抱拳行禮,“末将看到遠處升起煙火,派人打探後才知是您到了。
志方有失遠迎,還望軍師恕罪。
”
裘叔讓人在離着右骁衛大營不遠的地方升起四堆篝火,三近一遠,這是邊城軍營傳遞消息的一種特有方式。
裘叔扶住陸志方的胳膊,溫和道,“陸将軍,老朽早已離開邊城,軍師二字愧不敢當。
”
陸志方請裘叔落座,又給他斟茶後,才問道,“您臉上這傷疤?
”
裘叔坦然道,“不過是小傷,老夫留着這些傷疤,是不想讓人認出來。
”
“上次您派人送來書信,末将也不敢多問。
軍師,任将軍怎會橫死,少将軍又怎會淪落到姜家?
”陸志方輕聲問道。
“肅州官場上下勾結,民不聊生,軍饷和糧草亦被克扣。
任将軍恐時長生變,便暗中搜集軍饷和糧草被克扣的證據,欲直接遞送康安。
隻是不知何時走漏了消息,導緻任将軍被殺。
任将軍死後,這些人仍不肯罷休,假冒匪盜之名,屠盡任家滿門。
為了掩蓋真相,他們連同任家左右十幾戶人家,一并屠殺。
”
提起前事,裘叔已然平靜,陸志方卻聽得青筋暴起,拳頭攥得嘎巴吧直響,“某得到的消息就是契丹人偷偷入城搶掠,城中百姓才慘遭毒手!
軍師,這畜生究竟是誰?
”
裘叔繼續道,“當日,老夫帶幾位将士送任将軍的屍骨回鄉安葬。
多虧将士拼死相互,老夫九死一生,才帶着少将軍逃出邊城。
當時少将軍受傷昏迷,因不清楚是何人所為,老夫不敢在肅州停留,日夜急行趕到康安向良醫求助。
碰巧姜楓亦帶着女兒前去求醫,老夫觀姜楓純良,便将計就計,帶着少将軍隐于姜家。
”
姜楓純良?
陸志方張了張嘴又閉上。
他聽說的消息可不是這樣,不過軍師既然說姜楓純良,那他就是純良!
“對方便是想破頭,也想不到少将軍在姜家。
少将軍是任家的獨苗,可不能再出事了。
”陸志方低聲道。
裘叔點頭,“姜家雖遭逢家變,但日子還過得下去,姜楓待少将軍如己出,少将軍已安下心讀書習武。
”
這便好。
陸志方又問,“軍師,殺任将軍、滅任家滿門的是誰?
”
“老夫查了一年,查知肅州貪墨案牽連甚廣,雖有懷疑之人,但都無确切證據。
不過……”裘叔素來溫和的眸子,變得如刀似劍,“蔣錦宗定脫不了幹系。
”
陸志方一拍桌子站起來,怒道,“一定與他有關!
就算不是他親自指使人所為,他也一定知情!
邊城禁軍屬左武衛,蔣錦宗乃左武衛肅州統帥,有人要調集高手滅任家滿門,豈能逃得過他的耳目!
”
“将軍息怒。
”裘叔示意陸志方莫高聲,“這也隻是老夫的推測,老夫并無真憑實據。
”
陸志方壓着怒火道,“軍師,這大仇,咱們決不能不報!
”
裘叔點頭,“老夫此來,便是需将軍出手相助。
”
陸志方起身,單膝着地抱拳行軍禮,“軍師請下令,末将萬死不辭。
”
裘叔扶他起身,“老夫已随老将解甲歸田,早已不是左武衛軍師。
今日為了任家滅門大仇,老夫才舔着老臉來求将軍。
老夫聽聞右骁衛明年将調往析津,将軍可會随行?
”
“會。
”
“肅州右武衛不會調度,将軍到了析津後,暗中留意右武衛是否與契丹往來。
切記不可魯莽行事,任家便是前車之鑒。
”裘叔肅容,“若右武衛真與契丹勾連,肅州危矣。
一旦玉門關失守,鎮守平陽和慶陽禁軍多年未經戰事,定不堪一擊,中原危矣。
”
陸志方愣了,“軍師若說蔣錦宗記舊仇,暗中派人滅任家滿門,末将信。
可若說蔣錦宗暗中勾連契丹,這實在……蔣錦宗的兒子就是被契丹人殺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