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裡多少光棍羨慕他趙東啊,說他癞蛤蟆吃到白天鵝了。
又說劉海燕這朵鮮花插在他這坨軟皮皮的牛糞堆上,絕對是祖上積了數輩子的德才争取來的。
那又怎樣?
總歸是燕子答應跟他處對象了不是嗎?
那些人典型的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趙東歡歡喜喜地把對象介紹給姐姐、姐夫認識。
劉海燕低着頭,佯裝腼腆。
進門後掃了眼屋内的擺設,挺失望。
之前聽趙東說,他姐夫是Z省國資局的科級幹部,還以為家裡條件多好呢,住的房子、屋内的陳設,瞧着也就一般般嘛。
陸芸讓李有國去燒水,她則拿出茶葉準備泡茶,順口問兩人:“剛到省城的嗎?
坐的下午的火車?
”
“不是。
”趙東老老實實說,“早上的火車,中午就到了,陪燕子逛了百貨商店,又去公園玩了會,本想去招待所住的,發現回去的火車票一買,錢不夠了……嘶!
”
他被劉海燕踩住了腳背,皮鞋尖一碾,還挺疼。
陸芸聽他這麼說,臉上的笑容不禁淡了幾分,看向劉海燕的眼神帶了幾分審視,嘴上說着:“東子這人就是太實誠,你别介意。
”
“沒事。
”劉海燕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
心裡把趙東罵了個狗血淋頭:真是個缺心眼!
上門做客,扯上她幹什麼?
!
逛百貨商店,這不是身為男朋友應該做的嗎?
逛公園是因為走累了歇腳,錢不夠不是她花的多,分明是他帶的少。
不過她也不在意。
反正趙東不是她的菜。
談對象隻是現階段找不到更合适的男人,才答應和他處的。
主要是看他人老實,雖然兜裡錢不多,但勝在大方。
至于以後會不會結婚……除非趙東家給他在海城買房子,否則她是絕對不會考慮的。
“東子也真是的,帶對象來怎不提前跟姐說,家裡都沒買菜,就你姐夫今天去漁場考察,順便帶了些海味過來,僅有的兩個鮑魚我們在吃了,要不,給你們炒個海米蛋炒飯?
再沖個紫菜蛋花湯?
”
“可以可以,我們不挑食。
”趙東說。
劉海燕卻撇嘴,瞥了眼桌上吃了一半的大鮑魚,心裡來氣:自己大魚大肉吃得歡,卻給客人吃蛋炒飯。
我稀罕你家一頓蛋炒飯?
沒買菜?
沒買菜哪來的鮑魚?
還這麼大個……肯定是瞧不起我,才把菜藏起來了。
咦?
這是……
劉海燕一眼掃到墊在飯桌上的過期報紙,副版正中位置,正是徐随珠帶學生奪得演講比賽決賽冠軍時的合影,她猛地抽出來看,差沒把上頭的碗盞打翻。
“燕子?
”趙東被她吓了一跳。
“别吵!
”劉海燕逐字逐句讀完新聞,心裡那個氣喲!
徐随珠!
徐随珠!
都灰溜溜地滾回老家了,怎麼還能出風頭?
還上新聞、被教育部門點名表揚,看她能的!
劉海燕咬牙切齒。
恨不得當場把那沓底片甩到公衆面前,好好出出徐随珠的醜。
讓大夥兒瞧瞧,他們眼中大學畢業不惜放棄大城市優渥的工作、甘心回老家漁村無私奉獻的教育界優秀苗子,是多麼的無恥下賤!
又恨不得沖去旮旯角的小漁村,指着徐随珠痛罵給大家聽。
她以為躲回老家就能高枕無憂了?
想得美!
可惜沒帶底片和照片出來,要不然就直接坐火車去餘浦了。
“來,燕子,家裡沒啥菜,多擔待!
明天我去菜場看看有啥新鮮的,你們不趕着回去吧?
多住兩天。
”陸芸托着肚子,指揮男人端盤子上桌,笑着招呼表弟的對象。
劉海燕扯扯嘴角,這會哪裡有心思吃飯,别說隻是一盤普普通通的蛋炒飯,即便是鮑魚海參都提不起興緻了。
徐随珠出風頭,她卻因為事先不認識主任的兒媳婦跟人撕了一架,回頭挨主任批評不說,到手的獎金飛了,明年的提優提先進也沒她的份了。
兩廂一比較,胸頭這口氣,怎麼能平順?
敷衍了事地吃完蛋炒飯,嘴一抹,扯了趙東一把,說趕夜火車回去。
“這就走了?
”陸芸挽留無果,納悶地看向丈夫,“别不是我哪句話說錯了吧?
”
“我聽着沒哪裡不對。
”李有國想了想說,“興許單位有急事吧。
不過,這姑娘我瞧着跟你表弟不是很合盤。
”
陸芸皺皺眉:“你也這樣覺得?
要不明天給我姑拍個電報,讓她抽空來一趟,相看相看。
東子這人忒實誠,我擔心給騙了。
”
李有國點點頭,第二天郵局剛開門,就往媳婦表姑的老家拍了封加急電報。
再說劉海燕,一路扯着摸不着頭腦的趙東連夜改簽回了海城。
到單位宿舍都後半夜了,翻箱倒櫃把藏在角落的底片和照片翻出來,想了想,底片還是塞了回去,照片放到包包了,打算明天請了假直接去餘浦,無論如何要曝光徐随珠那臭不要臉的!
折騰了後半夜,直到四更天才迷迷糊糊睡去,可想而知遲到了。
不過想着橫豎要請假,不差這一兩個鐘頭,慢悠悠地換了身自認為最時髦的呢子裙,風情萬種地踱到單位找主任批假條。
沒想到剛進單位就聽傳達室的人說:“劉海燕,有人找你,在廠長辦公室,趕緊過去吧。
”
“誰找我?
”劉海燕納悶。
找她就找她嘛,怎麼還去廠長辦公室?
腳步一頓,難不成爹媽從老家趕過來了?
上回來信說她哥談婚論嫁了缺錢辦彩禮,問她手頭攢了多少工資?
能不能寄點回去。
她好不容易攢點錢,怎麼舍得寄回去,于是在信裡哭窮,說海城消費這麼高,一個月才五十塊工資連生活都嫌拮據。
她哥次月就來信說重點大學畢業,竟然一個月隻有五十塊工資,那還不如回老家,老家那邊的大學生,月工資都開到百八十了,年底還有額外的獎金。
難道是為這事來的?
越想越擔心,腳一跺,直奔廠長辦公室。
剛要敲門,忽見門開了,廠長點頭哈腰地陪着兩名身穿制服的同志走出來,看到劉海燕,臉一沉,“劉海燕,怎麼才來上班?
這都幾點了?
這兩位同志找你核實情況,等了你倆鐘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