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蜜回房去收拾行李。

　　她剛走沒多久，秦穆和秦容就走進東屋。

　　秦鎮越看到他們來了，立刻說道：“我正要去找你們，蜜娘的賣身契在哪裡？
拿來給我吧。
”

　　秦容：“爹要賣身契做什麼？
”

　　秦鎮越沒有隐瞞：“還給蜜娘。
”

　　“……”

　　秦穆和秦容都沒有說話，但從他們的表情可以看出來，他們不願把賣身契還給唐蜜。

　　秦鎮越皺眉說道：“她不願意留在咱們家，也不願意給你們做媳婦兒，你們還扣着人家的賣身契做什麼？
放手吧！
”

　　秦容心裡苦澀，但語氣卻依舊很固執：“我們會好好待她，以後她會改變主意，同意留下來的。
”

　　秦鎮越很心疼：“感情講究的是兩廂情願，她不願意，你們就算強求，也不會有有任何回報，何必作踐自己呢？
！
”

　　“我已經把她當成了将來要白頭偕老的妻子，這輩子除了她，我不會再娶其他女人。
”

　　“你！
”秦鎮越恨鐵不成鋼，“你這是要氣死我啊！
”

　　一直沒吭聲的秦穆忽然跪了下去。

　　膝蓋結結實實地砸在地面上，發出咚的一聲響。

　　他雙手撐在膝蓋上，垂着腦袋，卑微地懇求：“爹，我求你，别拆開我們！
”

　　秦鎮越：“……”

　　他看着面前的長子，一口郁氣堵在胸口，不上不下，憋得難受極了。

　　過了好久，秦鎮越才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你給我起來。
”

　　秦穆：“爹不同意，我就不起來。
”

　　旁邊的秦容撩起衣擺，也跟着跪了下去，口中說出同樣的話：“求爹成全我們！
”

　　秦鎮越恨不得把這兩個混蛋小子抓起來揍一頓。

　　可到底下不去手。

　　畢竟兒子們的年紀都大了，他沒辦法再像以前那樣動手教訓他們。

　　“你們長大了，翅膀硬了，現在都學會威脅親爹了！
”秦鎮越冷笑連連，面皮因為憤怒而劇烈沖動，“我今天就告訴你們，你們就算把膝蓋都跪爛了，也别想讓我改變主意！
”

　　撂這句狠話後，秦鎮越就無視面前兩個苦苦哀求的兒子，大步跨出房門。

　　唐蜜住在裡屋，要進去的話，就必須要先經過外屋。

　　此時秦羽正在外屋裡面休息。

　　她小心翼翼地推開房門，看了眼還躺在床上的秦羽，見他閉着雙眼，她蹑手蹑腳地往裡屋走去。

　　原本應該睡着了的秦羽，卻在此時悄然睜開眼睛。

　　他問：“你去哪裡？
”

　　沒想到秦羽會突然醒來，唐蜜被吓了一跳。

　　她立刻停下腳步，扭頭看向秦羽，發現他已經坐了起來。

　　唐蜜拍了拍胸口，呼了口氣：“我還以為你睡着了，冷不丁地出聲，吓死我了，我回房間收拾東西。
”

　　“收拾東西？
”

　　“對啊，我剛才已經跟爹說好了，他老人家特别寬厚，已經同意我跟你們和離了。
”

　　聞言，秦羽的臉色頓時就沉了下去：“我不同意！
”

　　唐蜜得意地笑道：“你不同意也沒關系，反正爹已經同意了。
”

　　“你别忘了，你的賣身契還在我這裡。
”

　　說起賣身契，唐蜜臉上的笑容也随之淡去。

　　她目露嘲諷：“你隻會用賣身契來威脅我，對嗎？
”

　　秦羽沒有作聲。

　　不就是一張賣身契嗎？
她把自己贖回來就行了！

　　唐蜜冷靜地跟他清算賬目：“撇開種種誤會不提，你們當初買我進門，花了十兩銀子，其中八兩我已經幫你們把錢要了回來，至于剩下的二兩銀子……這些天來我幫你們做豆腐生意賺了些錢，應該足夠抵扣那二兩銀子了吧？
”

　　“……”

　　見他不吭聲，唐蜜也不在意。

　　她繼續往下說：“要是你們不願意承認我在豆腐生意中的功勞，也沒關系，我可以寫下欠條，欠你們秦家二兩銀子，以後我一定連本帶利地還給你們。
”

　　秦羽張了張嘴，聲音幹啞：“你覺得，你欠我們的，就隻有二兩銀子而已？
”

　　“不然還有什麼？
”唐蜜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恍然大悟，“對了，還有身上的衣服，這個你可以放心，我走的時候一定會把所有東西都留下，隻帶走我當初被買過來時穿得那身舊衣服。
”

　　秦羽死死扣住被子，指關節隐隐發白，一字一頓地辯解：“不是買，是娶……”

　　“娶？
”唐蜜像是聽到了一個冷笑話，扯出大大的冷笑，“你們當初要娶的人是王招娣，可不是我唐蜜！
再說了，有誰家娶媳婦兒，手裡還會捏着媳婦兒的賣身契？
”

　　“若不是你整天想着要跑，我又怎麼會捏着你的賣身契不放？
”

　　面對秦羽的倒打一耙，唐蜜被氣笑了。

　　“那你知不知道賣身契對我來說意味着什麼？
”她雙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它就像個枷鎖，死死鎖着我的脖子，讓我感覺自己像個畜生，沒有人身自由權，生死全在你們一句話。
要是哪天你們不高興了，還能把我轉手再賣出去，而我卻什麼都做不了，就因為那張見鬼的賣身契！
”

　　“……”

　　秦羽怔怔地看着她。

　　他顯然是沒有想到，一張薄薄的賣身契，竟然會給她産生如此不安的感覺。

　　唐蜜放下手，将自己的想法清清楚楚地說了出來：“我是人，不是畜生，也不是物品，我想要自由平等的權利，這難道有錯嗎？
”

　　秦羽張了張嘴，卻找不到話可以回答。

　　他知道她沒有錯。

　　可他不願意承認自己做錯了。

　　一旦承認，就等于是放手讓她走。

　　他不願意放手。

　　看到他的臉色已經蒼白到沒有一絲血色，唐蜜不由得有些心軟，他曾經為了照顧生病的她，衣不解帶地守在床邊，也曾經不顧勞累一針一線地給她縫補衣服……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她并不想跟他撕破臉。

　　唐蜜放緩聲音：“你們一家子都是好人，從我到你們家開始，你們就不曾虧待過我，我很感激。
以後如果你們有需要幫忙的地方，也可以來找我，我們做不成夫妻和家人，但我們還可以做朋友。
”

　　朋友？

　　秦羽扯動嘴角，笑得無比慘淡：“我不需要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