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烈日當空,太陽用它那熾熱的光線炙烤着大地上的一切。
按察司園子裡以往在這個時候早就是滿園的花香,如今園子的花草都被烤焦了,就連樹葉被烤得打了卷兒。
丫鬟将明珠洗手用過的水倒了出去,水剛一到地上,就發出吱吱的聲響,又細碎又清晰,一點兒也不流淌,馬上就被吸幹了,眨眼功夫周圍就隻留下一小圈淡淡的影子,影子也很快地淡下去,一會兒就隻剩下一點兒差不多不能辨認的痕迹。
明珠擦着汗,抱怨道:“這到底什麼時候才能下雨呀?
這樣下去,還讓人怎麼活呀!
”從五月到現在,都一個半月了,除了中間下過一次毛毛細雨,就沒見過雨滴。
明珠本就是怕熱的人,現在又挺着一個大肚子,越發的難受了。
恨不能将自己縮到冰窖裡。
周嬷嬷聽聞面色有些凝重:“夫人,我聽聞地裡的莊稼沒水都枯死了,很多地方上的老百姓連水都沒的喝了。
”周嬷嬷擔心這樣的天氣再這麼持續下去會有暴動。
明珠的臉色也立即沉了下去。
其實當日她聽了月瑤說江南會有旱災就有想過回京城,可是挺着大肚子回京城,不僅牛陽晖不放心,她自己也擔心有個萬一。
晚上牛陽晖回來,明珠忙問道:“現在外面怎麼樣?
”
牛陽晖現在不得不慶幸他此時不在知府的位置上了,要不然現在這樣的情況連家都沒法回了:“暫時還好,可是若再這樣不下雨,肯定會影響下種了。
”如今是顆粒無收,若是再不下雨,秋收也得泡湯,到時候肯定會有大****。
明珠手抖了一下:“月瑤已經上了折子給皇上,為什麼朝廷沒有半點的動作?
”
牛陽晖苦笑了一下:“這是天災,朝廷就算提前預知道也沒有用。
”這旱災又不跟洪災一樣,知道什麼時候發生将人遷移走就是。
這旱災,就算提前知道也避不開。
明珠看着屋子裡那盆嬌豔欲滴的花,自言自語道:“那怎麼辦呀?
這老百姓要是活不下去了,豈不是得發生暴亂?
”
牛陽晖立即呵住了明珠,說道:“胡說八道什麼?
什麼暴亂?
隻要官府安置妥當,不會有暴亂的。
”
明珠很擔心:“夫君,你說我要不要回京城去?
”
牛陽晖望着明珠的大肚子,說道:“不用怕,我會護着你們周全的。
”要是明珠沒有懷孕,他早就将他們全部都送回京城了。
兩夫妻正在說話呢,丫鬟在外面說道:“老爺,老太爺從京城派人來了。
”
牛老太爺派了自己的心腹過來,是要接了兩個小孫子回京城。
牛陽晖是地方上的官員,沒有聖旨不得離了蘇州,明珠懷孕也不能走動,那他隻有接了兩個孫子回京,放在江南,老爺子不放心。
牛陽晖也正想将兩個兒子送回京:“明珠,現在情況還在控制之内,我就擔心再這樣下去官府沒法控制了。
讓英曜跟英耀回京城,我們也能少操一份心。
”牛陽晖開始對月瑤的話有所疑慮,再有他也沒預料到旱災竟然這麼嚴重。
要不然,他當日肯定讓英曜跟英耀與月瑤一起回了京城。
明珠再舍不得,可在這種情況下,她也隻能含淚答應了。
隻一天工夫收拾,第二日就讓十多個護衛護送兩個孩子回京城。
皇帝每次接到江南官員的奏折,看着官員陳述災情皇帝就一陣煩悶。
有心裡準備是一回事,而面對這些事又是另外一種心情。
再有沿海一帶被倭國跟另外幾個小國不間斷的騷擾,西北又還在跟蠻族打仗,所有的事全都堆在一起了。
正在這個時候,西北戰報到了。
西北打了一個打敗仗,死傷數萬人。
皇帝看完戰報,臉色陰沉得厲害。
下面站着的大臣戰戰兢兢,恨不能自己能隐身,别讓皇帝看着。
因為皇帝心情不好,他們鐵定遭殃。
好在皇帝也沒尋他們,讓人召了羅韶跟魯國公進宮。
太仆寺卿出來的時候,感覺後背都是濕的。
他再望着身邊的李國荇,禮部尚書覺得自己還沒修煉到家。
李國荇其實并不如面上表現的那般輕松,西北打了打敗仗,沿海一帶又被騷擾,七八個省份發生旱災,這些都是要錢的。
李國荇覺得,他這個戶部尚書當得可真是辛苦。
也是在這個時候,月瑤收到了安之琛的家信。
安之琛在信裡說他的行蹤被自己的生死兄弟給洩露了,路上遭遇了蠻人的埋伏。
好在因為有了月瑤的示警,安之琛行事非常謹慎,并沒有仗着武功高就不帶侍衛。
相反,他身邊的侍衛全部多帶了,連羅韶給他的四個侍衛都不離身。
也幸虧安之琛謹慎,要不然他哪裡能逃得過那一劫。
軍官的家信,很有可能被人拆開看。
因此安之琛在信裡隻是寫了這件事,并沒有說太多。
他擔心說太多會給月瑤造成麻煩。
月瑤看了安之琛的信,也出了一頭冷汗。
騙得了别人騙不了自己,她自個的本事還不清楚。
什麼做夢預吉兇,那都是瞎扯的,那些事都是她上輩子經曆的。
可安之琛被人害的這件事,真真實實是做夢夢到的,也虧得這個夢了,要不然她可就得當寡婦了。
向薇不知道月瑤所想,隻是非常慶幸地說道:“虧得你做夢示警,要不然……”向薇意識到後面的話不吉利,趕緊刹住不說了。
月瑤平靜下來後皺着眉頭說道:“既然是生死兄弟,又為什麼會出賣了和悅?
”
向薇也有些疑惑。
月瑤擔心的是有人想上位,所以想要害了和悅:“向薇,若是因為皇子之間的争鬥而要害和悅,那這次的事也太冤了。
”蠻族雖然經曆過幾十年的修養,但是因為朝廷每年要征大量的貢品,所以蠻族的生活并不好。
就月瑤這個不知事的人都知道,上輩子若不是皇子之間的傾軋扯後腿,也不用跟蠻族打三年。
向薇覺得月瑤想多了:“安之琛一直都是中立的,就算安之琛上位對他們也沒有太大的影響。
可若是做了這件事一旦暴露出來,那可是身敗名裂,到時候别說争那個位置,就是性命都有可能難保。
”
沒多久,大管家過來說道:“夫人,不好了,外面都在說邊城打了一個大敗仗,據說死傷五六萬人。
”其他人洪大管家也管不過來,他就擔心自家将軍有事。
月瑤吓了一跳,不過很快平靜地說道:“你趕緊出去外面打聽一下。
”犧牲的将領的名單肯定會随着戰報傳回京城的。
月瑤僅僅地握着手裡的信,心裡祈禱着安之琛不要有事。
月瑤以前很自信沒有安之琛,她也能将四個孩子撫養長大,而且會養得很好。
可是經了在江南的事,她才知道自己錯得離譜。
安之琛沒了,四個孩子将來必定要承受許多的磨難。
向薇忙說道:“你别太擔心了,安之琛一定不會有事的。
”
月瑤也希望如此了:“我……”
向薇趕緊打斷了她的話:“别你你你了,為了幾個孩子,你可一定要保重身體。
”别當她不知道月瑤想說什麼,必定是要說吃齋念經保安之琛平安了。
向薇不反對拜佛求平安,但是吃齋念經就太過了。
洪大管家辦事還是很牢靠的,不到兩個時辰就打聽到消息。
洪大管家面色輕松地說道:“我們将軍一切安好。
”陣亡的将領名單裡面沒有他家主子的名字,自然是一切安好了。
月瑤忍不住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
向薇想笑不敢笑,怕惹了月瑤的忌諱。
月瑤對菩薩很虔誠,若是她敢說菩薩的不是,到時候月瑤繞不過她。
谷蘭急匆匆地走進來,朝着月瑤說道:“夫人,宮中來人,皇上宣夫人進宮。
”
月瑤剛放松下來,如今又懸起了心。
月瑤本想換诰命夫人的衣裳,然後再梳妝打扮,可外面的太監催促得急,月瑤隻得匆匆将身上的這一身居家服給換了。
月瑤上次到禦書房是入夜時分,這次,倒是可以将皇宮看個清楚。
金黃的琉璃瓦在陽光下閃耀着耀眼的光芒,飛檐上雕刻的龍金鱗金甲活靈活現,似欲騰空飛去。
到了禦書房,月瑤又老老實實地跪在地上行了大禮。
本以為這次跟上次一樣,需要跪許久,卻沒想到皇帝讓她起來了。
月瑤站起來,可頭卻不敢擡起來。
皇帝也沒那麼多空閑去琢磨月瑤在想什麼,隻是問道:“這場旱災,大概持續到什麼時候?
”
月瑤低着頭,也沒看得清楚他的神色:“臣婦不知道,我隻是夢到江南有旱災。
”其實按照上輩子經的事,月瑤推斷出這場旱災大緻持續到八九月份。
可月瑤卻不想告訴皇帝,原因很簡單,做夢哪裡有做那麼全乎的,那還能算是夢嗎?
那該是那些能掐會算的能人了。
皇帝話峰一轉:“安之琛這次遇到意外,你有做夢夢到嗎?
”
月瑤心頭一抖,不過很快鎮定地應了話:“有,我夢到他被人害死了,我有寫信讓他注意。
”
皇帝望着月瑤,眼神非常犀利:“你做夢夢見他被人害死了?
這麼說,是你夢到了那個出賣安之琛的人了?
”
好在月瑤是低着頭的,要不然看到皇帝的眼神,她又得吓出一身冷汗:“沒有,臣婦隻是夢到夫君被人害死了,并沒有夢到是誰要害死我夫的人。
”月瑤的意思,她有預知吉兇的能力,但是她卻沒有解夢的能力。
皇帝有些惱火:“現在西北打了大敗仗,江南出現旱災,沿海一帶被附屬小國騷擾,你覺得現在該如何做,才能平息這一切。
”
月瑤聽了這話,猛地擡頭,就看見站在坐在龍椅上的人正面露惱怒之色。
月瑤發覺自己逾越了,迅速低下頭:“回皇上,臣婦乃是一介婦孺,并不懂國家大事,請皇上恕罪。
所謂一問三不知,也就月瑤現在這種狀況。
可對于月瑤的回答,皇帝也沒有很生氣。
月瑤答不出來是正常,若是月瑤能侃侃而談,那才是得小心。
皇帝問道:“你見過七皇子跟九皇子嗎?
”
月瑤有些納悶,這是什麼問題。
不過月瑤還是很誠懇地說道:“沒有。
”她經常聽人說起過九皇子,但是卻沒見過九皇子。
皇帝朝外叫了一聲,很快一個太監走進來。
皇帝吩咐道:“宣七皇子跟九皇子。
”
月瑤以為皇帝會讓她下去,哪裡知道,等外面起了腳步聲,皇帝都沒有讓她下去。
兩位皇子心裡都很奇怪,為什麼禦書房會突然出現一個女子。
兩個皇子雖然聽過月瑤的大名,但是卻沒見過月瑤本人。
兩位皇子剛想開口說話,皇帝一擺手打斷了兩人的話:“連氏,你下去吧!
”
月瑤非常奇怪,給皇帝行了跪拜大禮,然後又給兩位皇子行了禮,這才退了出去。
出了禦書房,月瑤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前面的太監做了一個自我介紹:“咱家姓李,夫人随我來。
”
月瑤愣了一下,她此時不是應該出宮嗎?
為什麼要随這個李公公去。
月瑤想将準備好的紅包塞給李公公,想問問話。
可惜月瑤第一次做這樣的事就以失敗告終。
月瑤心裡一凜,她記得向薇說過,若是這些公公不收錢,表明事情很棘手了。
月瑤心裡忍不住胡思亂想,莫非是皇帝覺得她是妖孽,想要除了她。
李公公看着月瑤臉上有些發白,說道:“連夫人不必驚慌,這事對夫人來說不是什麼難事。
”這人多嘴雜的,李公公也不好細說,得等到了目的地,他他才能說。
月瑤心頭一松,隻是不是要她小命,啥事都好說。
也知道沒有性命危險以後,月瑤心裡又開始琢磨開了,皇上這是要自己做什麼呀!
弄得這麼神神秘秘的。
等到了目的地,月瑤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表情。
李公公竟然将她帶到一間畫室,這是要讓她作畫了,等聽到李公公讓她畫什麼的時候,月瑤臉上更是顯露出怪異的神情。
月瑤感歎着,都說君心難測,她還是不虐待自己了,隻要将皇帝吩咐的事好好完成,其他也不是她能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