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瑤站在院子下面,仰頭看天。
夏天的夜晚,星星閃爍着亮晶晶的光芒,一點,兩點……閃爍不定。
向薇從月瑤起床就醒過來,她并沒有打擾月瑤,任由月瑤爬起來到了院子裡,然後陪着月瑤一起看星星。
過了半響,向薇走到月瑤身邊問道:“姑娘,怎麼了?
”
月瑤過了一會後才淡淡地說道:“向薇,我又做噩夢了。
夢到我被周樹抓住了,他将我藏在海口的一棟華麗的宅子裡。
”上輩子她不明白為什麼周樹會将她安置在外面的宅子而不帶回去,那現在她明白了。
周樹不帶她回去,決計不是為了讓她過安靜的日子,而是不想讓人知道她的身份。
所謂樹大招風,觊觎周樹财富的人數不勝數,所以才要關着她。
她的身份一旦暴露出去,周樹也是麻煩不斷。
向薇露出兇狠的目光,不過稍瞬即逝。
将手裡拿着的外套給月瑤披上,柔聲說道:“姑娘,隻是一個夢罷了。
”
月瑤聲音很淡,淡得差點向薇都聽不見:“我被關在那華麗的宅子裡,每日錦衣玉食,就好似一隻關在籠子裡的金絲雀。
”頓了一下後月瑤又說道:“我自殺過好幾次,可惜都被及時發現給救了回來。
再之後就被人十二個時辰看着,想死都死不成。
”這其實不是噩夢,是她親身經曆。
隻是晚上又在夢裡回複了一遍。
向薇握緊了拳頭,全身流露出濃濃的殺意:“姑娘,這次是意外,我保證再不會有這樣的事。
”
月瑤轉過頭來,看着向薇說道:“向薇,不是我不相信你。
可隻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向薇,周樹不死,我寝食難安。
”再一次被噩夢驚醒,月瑤恍然過來,周樹就是她噩夢的源頭,源頭不掐斷,她一輩子都得提心吊膽地過。
她已經被周樹毀了一輩子,這輩子決不能再讓周樹毀掉。
向薇愣了一下,轉而點頭道:“姑娘,這件事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
”周樹在海口根深蒂固,想要他死,不是那麼容易的。
月瑤嘴角露出一個譏諷的笑意:“我知道周樹背後有靠山。
向薇,周樹背後的靠山是誰?
”當年她就知道周樹背後有靠山,這個靠山背景很大,隻是她當時并沒有心情去知道周樹的靠山是誰,不過月瑤相信向薇應該知道。
向薇看着月瑤,聲音一下放低了許多:“姑娘,周樹的靠山是皇後的母家周家。
”周家是皇後的母族,周樹為周家提供了巨額的報酬,同樣,周家為周樹保駕護航,互惠互利。
月瑤嘴角劃過一抹譏諷,她上次在周家看到周樹,其實心裡就已經猜測到了:“周家?
就算有周家當靠山,我也要他死。
他若不死,我的噩夢就不止。
”
向薇也不阻擋月瑤,若說上一次她還有疑惑,那這回她聽到月瑤做的那個噩夢,她也後怕,而且向薇也想要周樹死:“姑娘,我們得慢慢籌謀。
”
月瑤嗯了一聲:“三日後,我們回京城。
”
向薇原本以為月瑤會跟她籌謀如何對付周樹,再或者心神不甯,卻沒料到月瑤第二天又開始鑽研詩集。
向薇也沒法理解月瑤到底在想什麼。
不過這件事不落下陰影,總歸是好的。
月瑤見到向薇滿臉的疑問,笑着:“你不是說這次的事對我來說是一種磨砺嗎?
怎麼現在又擔心起來了?
”
向薇啞然。
月瑤輕輕地說道:“怕肯定是怕,但總不能因為怕,我就不用過日子了。
若是就因為這次的事就整日惶恐不安,我豈不是太窩囊了,也辜負了你這麼久的教誨。
”她上輩子過得那麼悲慘,歸根究底在于她自己軟弱。
若是這輩子再被周樹抓住,她決計不會再自殺了。
向薇聽了這話後說道:“姑娘,等回京,我就教你如何用毒。
姑娘,毒并不可怕,學好了它防身。
”
月瑤遲疑了一下後點頭說道:“好。
向薇,除了教我用毒,再教我如何用劍!
”月瑤的意思是讓向薇教她如何用武器殺人,上次能殺小青完全是運氣。
下次再不可能有這樣的運氣了。
向薇笑着點頭:“好。
”她以前怕姑娘不學,現在姑娘願意學,她定然是傾囊相助。
月瑤繼續看書,擡頭見向薇還守在她身邊,擺擺手道:“你忙你的去吧,老師交給我的一箱子詩集,我還有一半沒看完。
”向薇要忙的事也在院子裡,而且宅子内外也有不少的護衛,月瑤倒不擔心。
兩日以後,向薇接到一個消息,面色沉重地走到月瑤身邊說道:“姑娘,擄走你的那幾個人,全都被人殺死了。
”月瑤接觸到的幾個人全都被人滅口了,月瑤畫的幾張畫等于是做了無用功。
月瑤對此倒沒意外,别說她逃走了,就算她沒逃走被送達海口,這幾個人也會死的:“侯爺怎麼說?
”
向薇面露冷笑:“雖然這幾個人已經被滅口,但是侯爺已經确認了幕後主使是周樹。
”沒有證據不重要,重要的是侯爺已經确認了。
這也多虧了月瑤之前就說了周樹會擄走她,所以他們調查對象放在了周樹跟他手下的人身上。
若不然,京城這麼大,想找出幕後人那等于是大海撈針。
月瑤想了一下問道:“向薇,侯爺有沒有對海貿生意有興趣。
”
向薇搖頭說道:“沒有。
姑娘,靖甯候府掌軍權,海貿生意利潤太高侯府不宜插手。
”侯府在京城做生意賺錢,一年到頭賺個十幾二十萬皇上不會在意,畢竟侯府的日常開銷一年也得十來萬兩銀子。
這一進一出也差不多了。
可若是侯府做海運生意,一年的利潤就上百萬乃至幾百萬,到時候惹皇帝肯定會有所猜忌。
侯府的根本就是皇帝的信任,若為了海口的利益讓皇帝起了疑心對侯府來說得不償失了。
月瑤有些驚訝:“我記得夫人參股了海運生意。
”
向薇失笑:“夫人投錢是屬于夫人的個人行為,而且夫人投的錢也很少。
”平氏參股是屬于她的個人行為,而且參股的份額也低,就算順順利利一年也就一兩萬的紅利。
侯府當家夫人賺點零用錢,誰會在意呢!
月瑤有些敬佩地說道:“侯爺很理智。
”理是這個理,但是很多人就受不住這個誘惑。
向薇失笑道:“姑娘,侯爺出身貴胄,哪裡會将錢财放在眼底。
”
月瑤笑着搖搖頭:“侯爺不是不将錢财放在眼底,是他有分寸,知道什麼做得什麼做不得。
不過侯爺不插手海運生意,京城定然有不少人想做海運生意。
”海運生意是暴利,周樹可是占據了一大半的份額,肯定有很多人眼紅想将擠走的……
向薇望了月瑤一眼:“姑娘,眼紅的人有大把,可是想要分一杯羹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先不說周家不是好惹的,就是周樹也不是一般人。
”周樹不僅手段短狠辣,人也很聰明,有手段有能力,這是做大事的人。
當然,周樹要沒這本事,也賺不下千萬的家資。
月瑤道:“周樹隻是一個海商。
”大元朝商人地位低,身份就是周樹的一個硬傷,因此周樹才會尋上周家當靠山。
可這種建立在利益之上的關系其實并不牢靠。
向薇說道:“是,不過需要時間。
”
月瑤現在都有些後悔以前為什麼不多了解一下周樹的生意,若不然也能尋到空子。
上輩子的她,太清高了:“事在人為。
隻要有心,總能尋到機會的。
”
兩人正說着話,外面有人送信來了。
信是明珠送來的,月瑤看完信以後對着來送信的人說道:“明日我就回京城,等回到京城我就去看你們主子。
”
等人下去以後,月瑤将明珠的信件遞給向薇。
向薇看完信件以後笑着說道:“這可是赤裸裸的炫耀呀!
”明珠的信,字裡行間能感受她現在無比的幸福
月瑤心情也很好:“難道你還希望她過得不好呀!
”别看向薇面上總是不給明珠好臉色,還總跟明珠嗆,但是月瑤知道,向薇其實也很關心明珠。
向薇笑了一下,沒接這話:“姑娘,已經讓細雨他們在收拾東西了。
姑娘用的東西全都帶回去。
”
月瑤望着書房:“這次回去,怕是短時間是不會再來了。
”在沒有解決周樹之前,她是不會再出京城的。
京城是天子腳下,周樹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在京城上擄人,所以京城還是比較安全的。
谷幽跟谷蘭因為傷勢比較重,所以就留在了山莊裡養傷。
等傷養好了再接回京城。
山莊離京城比較遠,天剛剛亮月瑤就帶着二十多護衛回京。
到傍晚十分一行人才回到馬府。
馬成騰聽到月瑤回來,有些驚訝。
以往月瑤都是要到十一二月份才會回京城。
這才八月底就回來,這事透着怪異。
月瑤解釋道:“舅舅,明珠給我寫信,說她有孩子了,所以我回來看看她。
”
馬成騰知道月瑤跟明珠好得跟親姐妹似的,現在明珠懷孕了月瑤特意回來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馬成騰沒懷疑月瑤的話,但是面有郁色:“月瑤,你看羅家三姑娘馬上就要當娘了,你也該考慮你的終身大事了。
”人家都有孩子了,月瑤的婚事還沒個影,最讓人着急的還不在這裡,而是月瑤太挑剔了,這也不成那也不滿意,馬成騰都不知道該給月瑤找什麼樣的人家了。
月瑤笑道:“舅舅,這事不急。
”
馬成騰真想說你不急我急呀,可是看着月瑤臉上的疲憊之色,他也不再多說什麼了:“算了,你早點休息吧!
”自家孩子太優秀了,也是頭疼的事。
月瑤梳洗以後才用晚膳,消食以後又練了半個時辰字,然後又開始鑽研她的詩集,一直到點才睡下。
向薇給月瑤捏好了被子,面色陰沉不已。
她沒告訴月瑤其實周樹兩日前就到了京城,向薇不敢告訴月瑤這件事,她怕月瑤知道以後再沒法保持現在的鎮定。
周樹知道月瑤回京城以後,面色很黑:“連姑娘回到京城,可有什麼異狀?
”周樹沒想到月瑤竟然會這麼快就回京。
他能讓人去莊子上擄人,那是因為莊子上偏僻,擄走了人也能将尾巴掃幹淨。
可若是在京城,卻沒那麼容易。
來回話的人回禀道:“沒有,馬家的人也沒有任何的異狀。
”
周樹手摸了一下手上的寶石戒指:“下去吧!
”這裡不是海口,做什麼都束手束腳的。
阿三是周樹最忠誠的手下,這次的事阿三也是知道的:“大爺,這連月瑤不是一個簡單的女子,而且她跟靖甯候府又關系匪淺,還請大爺三思而後行。
”
阿三原本以為月瑤隻是一個閨閣之女,見自家主子實在是喜愛至極,他勸說數次見沒用也就不再說了。
等阿三知道自家大爺擄了月瑤,當時想着到時候将尾巴掃幹淨,再将連月瑤改名換姓送出海口,過個三年五載這件事平息了,自然是無事。
可是阿三卻沒想到連月瑤竟然會殺了看她的人逃脫了。
這還是最讓人擔心的,最讓他憂心的是靖甯候府竟然插手了這件事,好在他們将那幾個人滅口,沒讓靖甯候府的人尋到證據,要不然得有大麻煩了。
周樹摸着寶石戒指的手一頓:“放心,我不會魯莽行事。
”他再狂妄也不敢在京城動手。
隻是月瑤已經有了警惕之心,再想要尋這樣的機會,可就難了。
阿三猶豫了一下後還是說道:“大爺……”
周樹豈能不知道阿三想說什麼,是,比月瑤長得美有才青的多得很,但是能入了他的心的卻隻有一個她。
若是可以他也不願意走這一步,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就像着魔了一般,隻要一空閑下來那道倩影就在他的腦海徘徊。
既然忘不了,着了魔,再難他也要将她娶回家去的。
阿三見着周樹冷下來的臉色,下面的話隻有咽回去了。
走出書房,阿三面色發苦。
要是這個連月瑤是平民家的姑娘,哪怕是小官吏人家的姑娘也好,到時候使點手段自然會讓她乖乖就範,可偏偏這個連月瑤不僅出身官宦人家,而且還是天下有名的大儒的關門弟子,這樣的人心氣那是何等的高。
阿三就不明白了,大爺一向是很有理智的人,他怎麼就不明白那連姑娘連永定侯世子都看不上,怎麼會看上他呢?
他不是诽謗他家大爺不好,隻是他家主子跟連月瑤是兩個世界的人,注定是不能交集的。
就算大爺用了手段弄回家,以連月瑤那性子又豈會屈服。
弄不好……
阿三想到下面的人說連月瑤殺阿青幹淨利索,心裡有些發寒。
可是他家大爺已經着了魔,他說什麼也沒有用。
阿三有些後悔了,早知道上次就不該讓大爺來京城了,沒遇見那個連月瑤不就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