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眼前的女子太聰慧,他還是不希望明月跟她有太多的接觸。
這些年來,他一直小心翼翼地掩飾着那種不該有的感情,不敢在明月跟前露出絲毫端倪,畢竟他們已經是兄妹了,即使明月再善良,再天真,也不可能會接受這種不為世俗所容的感情。
連他自己都知道這樣是不對的,可是,有的事情根本無法控制,他隻能努力地壓抑着,不要被人發現。
也許他有時候還是太過露骨,但别人隻以為,明月身體虛弱,所以他這個做哥哥的緊張她,也算正常,并沒有起過别樣的心思。
但從來沒想到,這樣隐秘的感情,居然會被九殿下察覺到。
那日在臨江仙,聽到九殿下那句“生生世世永為兄妹”,真的如同被萬千利箭同時穿心,痛得連他都忍不住失色。
生生世世永為兄妹,這真是他聽過的最狠毒最殘忍的詛咒!
眼前的女子聰慧敏銳,若是接觸得多了,恐怕也會發現他的心思。
在世人眼中,他居然對明月有這種心思,那是很污穢的吧,畢竟,他們是名正言順的兄妹,顔家家譜上有他顔昭白的名字,這根本就是亂一倫!
誰能對這樣的感情報以寬容之心?
而明月又那麼喜歡信任她,願意跟她親近,如果她告訴明月,如果她對明月譴責他,如果她……
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唾棄鄙夷他,他也不在乎。
但是,他經不起明月哪怕一點點的鄙夷、厭憎、畏懼,或者其它想要疏遠的眼神!
裴元歌并沒有察覺到顔昭白的異樣,仍然在擔心顔明月的身體。
是啊,這枚七彩琉璃珠,還是顔昭白的棋鑒軒鬥棋的彩頭,原本就是屬于顔昭白的,如果這東西對明月有用,顔昭白又怎麼會拿出來呢?
“那有沒有找過好的大夫看看?
也許不是沒有辦法的。
”
雖然不願意裴元歌跟明月多接觸,但顔昭白還是很感激她的這份心,搖搖頭道:“連宮裡的太醫,我都通過五殿下請過來,給明月看過,卻都是同樣的話。
這些年來,但凡聽到有好的名醫,我都想辦法帶明月去看過,結果都卻都一樣。
明月能夠活到現在,已經讓他們很驚訝了。
”
“這樣啊。
”裴元歌也有些神色黯然。
“算了,不說這些讓人掃興的話了,明月先能活着,就是好事,别的不提了。
”顔昭白不太習慣跟人談及顔明月,便轉過話題道,“真是抱歉,雖然說慶元商行跟簡甯齋合作八九年了,卻隻聽說簡甯齋的東家是官宦人家,卻不知道原來與裴府有關。
早知如此,我就早吩咐他們與簡甯齋便利了。
怎麼?
聽裴四小姐剛才的話,似乎貨物出了問題?
”
裴元歌點點頭:“是,不知為何,半個月前進的一批貨,絲線全部都有摻假,繡圖也有問題,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差錯。
”
如果說剛開始,她還懷疑過是慶元商行的進貨有問題的,現在看到慶元商行的東家是顔昭白,頓時就打消了這份疑慮。
顔昭白能夠将景軒商行做得如此之大,多年來都未曾出過差錯,顯然是個心細如發之人,也深知聲譽的重要,絕不會做出這種自毀長城的事情。
“裴四小姐不必憂心,之前你救了明月,又向九殿下求情,我卻無以為報,這批貨物我會吩咐商行的人先補上,再慢慢追查事情的前因後果,總能查個水落石出。
”顔昭白爽快地道,“而且,以後但凡簡甯齋進貨,全部照原價給你,就算是我的一點謝意的。
”
其實,就算他免費給簡甯齋供貨,也并不影響什麼,但是這位裴四小姐很有些外柔内剛的感覺,未必會答應這種條件,因此他隻提出照收購的原價供貨,反而對彼此更好些。
“多謝顔公子的好意,不過,”裴元歌眉眼微冷:“這樣太便宜那些動手腳的人了,我要他們把吞了我的貨加倍吐出來,這樣才算能稍稍解氣!
”
“裴四小姐已經有頭緒了嗎?
”顔昭白問道。
裴元歌冷笑一聲道:“庫房沒有問題,進貨的慶元商行也沒有問題,那問題隻有可能出在從商行進貨,到庫房運倉的過程中。
每次要進的貨,老掌櫃必定要親自盤點,如果全是假的,或者貨物的數目不對,老掌櫃立刻就能察覺,能夠知道簡甯齋要進的貨物數量,又能夠準備這麼多有摻假卻又不會輕易被看出來的絲線繡具替代,要說簡甯齋裡沒有内奸,打死我都不信!
這批貨物數目如此巨大,想要偷換也不容易,運貨的人肯定有問題。
隻要抓住這兩點,我不信查不出端倪來!
”
前世白薇白芷和桂嬷嬷的背叛,讓她對這種事情深惡痛絕。
隻要被她查出内奸,絕不姑息!
顔昭白點點頭,心中倒是有些驚訝。
他從商已經十數年,經曆的事情多,能看清楚這些不稀奇,但裴元歌隻是個十三歲的小姑娘,之前又從未涉足商事,居然能夠如此明察秋毫,倒是讓他不得不驚歎。
“四小姐所言有理,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請盡管吩咐!
”
“現在就有一件事,要請顔公子幫忙!
”裴元歌說着,低聲說出一番話來。
聽完,顔昭白微微愣了愣,神情有些尴尬:“我盡量……”
裴元歌進去與慶元商行的東家商談這次的貨物問題,趙二掌櫃和簡甯齋的一些仆從,以及慶元商行的小二們都候在外面,隐約能聽到裡面模模糊糊地說話聲,但是卻聽不清楚到底說的什麼。
忽然間,裡面傳來“碰”的一聲響,似乎是拍桌子的聲音,緊接着是裴元歌怒氣沖沖的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