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學堂。
“四小姐,昨天我布置功課,要今天交一首詩上來。
你的詩呢?
不服管教,罰你今天抄韻律啟蒙一百遍,不抄完不許吃飯!
”陳先生明明收到了裴元歌的功課,卻仍然颠倒黑白。
昨天這位四小姐太能沉住氣,沒被他激怒,今天要加大力度才行。
果然又來這一套!
裴元歌咬唇,站起身來:“陳先生,我明明交了功課。
”
陳啟明本來還擔心她會繼續忍氣吞聲,聞言大喜,忙道:“胡說,我根本就沒有見你的詩。
”
“匝路亭亭豔,非時袅袅香。
素娥惟與月,青女不饒霜。
贈遠虛盈手,傷離适斷腸。
為誰成早秀?
不待作年芳。
這是我交給您的詠梅詩,我明明看到,你把詩夾入那摞書裡的。
”裴元歌不服氣地道,直指教桌右邊的一摞書。
陳啟明走到教桌前,取出一張紙,冷笑問道:“是這個嗎?
”說着取出打火石,将紙張點燃,看着它焚為灰燼,這才道,“我說了,我沒看到你教上來的功課!
至于這首詠梅詩,是我前幾日剛做的,沒想到你越來越頑劣,不但不交功課,還敢盜用先生的詩,簡直不可救藥!
現在你不單要把韻律啟蒙抄寫一百遍,還要向我賠禮道歉,另外再罰你二十手闆,讓你記個教訓!
”
這個裴元歌雖然年紀幼小,他又沒好好教她,但天資聰穎,偶爾居然也能寫出令他也要叫好的詩。
正好,可以成為他的詩作,讓人稱頌。
“不錯,四妹妹,我可以作證,你明明沒交功課,卻還想将陳先生的詩作據為己有,太過分了。
也不想想,陳先生可是舉人,他所做的詩,豈是你這種水平的人能寫出來的?
”裴元容在一旁幸災樂禍,讓你占盡父親寵愛,讓你出風頭,讓你三番兩次頂撞我,現在報應來了!
有了裴元容的聲援,陳先生底氣更足,怒道:“你居然敢污蔑我盜用你的詩,咱們到裴将軍跟前講理去。
”物證他已經燒了,人證他有裴元容,正好鬧到裴将軍那裡去,到時候,不但裴将軍要跟他賠禮道歉,還有章姨娘的賞錢可拿,又能得一好詩,一舉三得啊!
似乎也知道自己處境不利,裴元歌有些怯弱地道:“你們聯合起來陷害我,我……我不去!
”
“由不得你!
哼,小小年紀就這樣不學好,将來還了得?
這事必須告訴裴将軍,讓他好好管教管教女兒!
”見她退縮,陳啟明更加得意,得理不饒人,硬是要帶着三位小姐去找裴諸城。
裴元歌原本不願意去,卻被裴元容一把拉住,往裴諸城所在的同澤院揪去。
眼看着父親所在的房間近在咫尺,裴元歌嘴角慢慢彎出了一抹隐晦而笃定的笑意……
就讓這個陳先生,做那隻儆猴的**!
肅穆恢弘的房間内,裴諸城正與一名身着琥珀色圓領通袍的男子說些什麼,聽到推門的聲音擡起頭,看到陳啟明一行人,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難道歌兒又在學堂惹禍了?
神色頗帶憂慮。
察覺到他的表情異常,坐在對面的年輕男子下意識地回轉過頭。
男子眉若劍揚,鼻若懸膽,一雙眼眸更是宛如浸在水銀裡的黑珍珠,清澈明亮,令人眼前一亮。
頭戴紫玉冠,琥珀色的衣衫上銀線閃耀,腰帶上嵌着一枚碩大的夜明珠,顯然是富貴人家,烏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掃過衆人,最後落在裴元歌臉上。
這位姑娘看起來年紀最小,難道就是那位被傳得沸沸揚揚的四小姐嗎?
陳啟明怒氣沖沖地拍桌道:“裴将軍,您這次要是不重重責罰四小姐,我這個教習先生也做不下去了!
這樣乖張頑劣,忤逆尊長的人,要是我的女兒,早就打死了事了!
真是豈有此理!
”勃發的怒氣,和那八字評語,非常完美诠釋出裴元歌的不可救藥。
有外人在更好,到時候賞錢加倍。
裴諸城有些頭疼地揉揉太陽穴:“到底是怎麼回事?
”但願事情不太嚴重,畢竟還有壽昌伯府世子傅君盛在場。
這個歌兒也是,答應他答應得好好的,怎麼又出事端?
這些年,裴元容也常随章姨娘到各府拜訪,遙遙見過些青年男子,卻從未有如眼前少年這般英俊清秀,引人注目,一時間面紅心跳,尤其當少年的目光望向她時,更加難以自制,羞澀婉約地低下了頭。
但此刻擡頭一看,卻發現少年的眸光落在裴元歌身上,心中立即湧起一股怒氣。
這個醜八怪,居然哭哭啼啼得裝可憐,勾引眼前貴公子的目光!
“父親不知道,四妹妹這次太過分了。
昨天上課跑神,背篇文章,怎麼都背不出來,今天又不交功課。
先生問她,她居然信口雌黃,說先生做的詠梅詩就是她的功課。
那首詠梅詩,我親耳聽到先生吟誦過,再說,那種好詩,明顯不是四妹妹能寫出來的,不知道四妹妹是何居心?
”裴元容心中嫉恨,開口就将過錯全堆在了裴元歌身上。
她就不信,這樣道德敗壞的人,眼前這位貴公子還能看重她嗎?
裴元歌咬着唇,委屈的道:“女兒沒有,那詩不是先生的……先生陷害女兒……”辯解的聲音柔弱畏縮,一聽便讓人覺得底氣不足。
聽她聲音柔弱可憐,傅君盛心中湧起一股憐惜之情,這樣嬌怯的女孩……
“胡說,我陷害你?
明明就是你污蔑我!
”陳啟明聞言更怒,轉頭道,“裴将軍你也聽到了,當着您的面,她都敢這樣污蔑尊長,私底下可想而知。
這種膽大包天,忤逆不敬的女兒,要來做什麼?
趁早打死了事,免得将來丢了裴府的顔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