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姨娘還有裴元巧給她通消息,柳姨娘和肖姨娘卻是閉園不出,因此頭次領教裴元歌的厲害,各自心驚。
裴元容則嫉妒地盯着裴元歌,她今日也是一身大紅灑金的圓領長身襖,下面是鮮豔的石榴裙,頭戴着金燦燦的整套赤金頭面,輝煌燦爛。
但是,起裴元歌那深深淺淺搭配得宜的紅,以及沉靜秀麗的氣質,卻會讓人不自覺地将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現形之下,裴元容就有些過于華麗庸俗,有點暴發戶的感覺了。
裴諸城果然聽得窩心,笑道:“知道你最孝順,比你的伶牙俐齒還甚,還不快坐下?
”
聽裴元歌刺她沒有兒子的痛楚,章芸氣得渾身發抖,卻無法發作,在聽裴諸城語氣裡難以掩飾的疼愛和喜歡,更是心恨,忙專開話題道:“老爺,大小姐陪着文小姐在慶福寺祈福,如今正到要緊時候,脫不開身,所以托人将壽禮送了過來。
”說着,揮手命喜言上前,取過她手中的雲錦緞,奉上道,“這是大小姐的壽禮,是她沐浴焚香過後,親手抄寫的永壽經文,又誠心誠意地在佛前供奉了七七四十九天,願老爺壽比南山。
”
如此鄭重其事的經文,滿是女兒的孝心,裴諸城滿意地點點頭,摩挲着經書,想到裴元華的聰慧多才孝順,心中大慰。
接下來是裴元巧的壽禮,卻是親手縫制的一套衣服,用了裴諸城最常穿的黑色,鑲以金邊,針腳細密。
裴諸城也笑着點頭,命石硯接過。
輪到裴元容,卻是拿出了一把光華燦爛的短劍,赤金做鞘,嵌滿了寶石,劍柄上一顆碩大的明珠更是光澤瑩潤,價值不菲。
裴元容雙手奉上寶劍,道:“父親是武将出身,武藝超群,這柄寶劍正配父親,女兒好不容易才找到,費了好大得勁兒,父親不許說不喜歡,不然,我就不給您了!
”
雖然這個女兒前些日子做了不少讓他窩火的事兒,但畢竟認錯了,賭咒立誓不會再犯。
裴諸城以前最嬌寵這個女兒,喜愛她的嬌憨天真,聽她這口氣,宛然又是從前嬌俏的模樣,心頭柔軟,道:“就你最放肆,也最淘氣!
”白了她一眼,卻還是接過寶劍,遞給身後的石硯。
該到裴元歌時,章芸笑着搶先道:“老爺最疼四小姐,四小姐也最靈巧,這壽禮想必是最出挑的,快拿出來,讓我們都開開眼界!
”心中卻在冷笑,論孝心,華兒的永壽經文,虔誠謹慎,無人能比;論名貴,容兒的寶劍輝煌燦爛,價值千金,裴元歌絕對送不出更好的壽禮來,她卻偏偏拿話堵她,待會兒等裴元歌拿出的壽禮,不如華兒和容兒,看她臉往哪擱?
而待會兒來祝壽的夫人們必定會詢問,到時候讓裴元歌丢臉丢得更大。
裴諸城粗心,聽不出這暗裡的交鋒,但其他等人卻都明白,目光不自覺地凝注在裴元歌身上,等着看她的壽禮。
或者說,等着看她與章芸的這場交鋒,到底是誰輸誰赢?
裴元歌自然更明白,卻隻微微一笑。
她原本想将那塊雞血石刻成印鑒,送給裴諸城,但因為有安卓然從中阻撓,鬧得人盡皆知,先失了神秘感,因此,當天便送給了裴諸城。
但如果章芸以為,她送不出更好的壽禮,那就大錯特錯了!
她有絕對的信心,她的壽禮,會是裴諸城最滿意,最喜歡的……
從身後的紫苑手中取過錦盒,裴元歌打開,微笑道:“聽說父親最喜歡梅花,女兒便以這副梅壽圖為父親賀壽。
”和紫苑一同将将裝裱精緻的卷軸展開,雪白的絹布上,墨色枝幹遒勁蒼奇,朱色紅花傲然枝頭,将梅花傲骨嶙峋的特制表現得淋漓盡緻,盡顯畫技之高超。
黑墨如夜,紅砂如玉,顔色鮮亮,作為賀壽之用,再合适不過。
“好畫!
”裴諸城愛梅成癡,一見便不由脫口贊道。
章芸心頭不快,故意挑刺道:“四小姐說是梅壽圖,梅花我們倒都是見了,不知道這‘壽’字何解?
”
誰也沒想到,裴元巧會在此時接話,凝視梅壽圖許久,才驚訝道:“乍一看隻是梅花,若細看,就會發現梅枝梅花疏落有緻,正好湊成一個篆體的壽字,難怪叫做梅壽圖!
字中有畫,畫中有字,四妹妹這副梅壽圖,可謂字畫雙絕!
”章芸視她們母女為眼中釘,肉中刺,相比較而言,四小姐或許還能好些。
“不是雙絕,是三絕!
”按捺不住心頭的喜愛,裴諸城起身近前觀看,失聲驚呼,“這不是畫出來的,這是繡出來的!
居然繡得栩栩如生,如果不是碰到繡線,我簡直都不敢相信!
歌兒,這副梅壽圖是你自己畫的花樣,自己繡的?
融字于畫,畫中藏字,這真是前所未有的靈巧心思,還有這樣超絕的刺繡……歌兒,這副梅壽圖極好,是我所收到的壽禮中最好的。
”
轉頭吩咐石硯:“去把前廳上挂的那春梅圖摘下,換上四小姐的梅壽圖,我要所有人都看看我女兒的好!
”
衆人都驚訝不已,又妒又羨。
裴府待客的前廳裡挂的那幅春梅圖,乃是當今皇上的親筆。
皇上極少為畫,大臣中能得其賞賜的更是寥若晨星,因此裴諸城十分得意,一直挂在前廳炫耀。
沒想到,老爺對四小姐的梅壽圖如此高看,居然拿它替換了皇上的禦筆。
可想而知,前廳的客人看到後必然會詢問,這一番,四小姐出的風頭,可謂無人能及。
裴元華的佛經雖然誠心,但父親并不信佛;裴元巧的壽禮平常;至于裴元容,那柄裝飾多過實用的寶劍,絕非父親這種厮殺武将所喜。
隻有她的梅壽圖,将父親的喜好、她的孝心,以及心思靈巧都展現出來,得到父親的喜歡是情理中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