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歌從來沒想到,一個笑容,能夠讓人的容貌升起如此大的變化,一時間有些怔然。
“不好意思,我身體不好,所以從小很少跟外人接觸,也不知道該如何相處,如果說方才我的言行有失禮的地方,還請裴姑娘不要見怪。
”真正認可了裴元歌後,顔明月的态度也變得緩和起來,神色纖柔,飽含着歉意,顯得十分真誠。
裴元歌搖搖頭,淺笑道:“顔姑娘不必介懷,如果有空,我一定會到府上拜訪!
”
“因為我病弱的關系,我住的地方一般不準外人到來,這是我的貼身玉佩,你拿給門房看,他們就會讓你進來了。
”顔明月解下腰間系在芙蓉絲縧上的白玉福壽紋玉佩,雙手遞了過來,顯然相交之意甚誠。
玉佩所用的,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光澤柔潤,背面刻着一個龍飛鳳舞的“顔”字,顯然是手寫之後,再令工匠雕刻出來。
裴元歌隐約覺得這個“顔”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但無論怎麼想,卻都無法從記憶中搜尋出來。
末了隻能暫時作罷,想了想,拔下頭上的蘭花玉簪,道:“看顔姑娘似乎很喜歡蘭花,那我這支蘭花簪就送給姑娘,算是你我相交的信物吧!
”
在大夏王朝,交好的女子會彼此交換身上的飾物,表示交心。
顔明月從不與人相交,因此并不知道這個習俗,而且曾被告誡要對人有戒心,不能随便拿别人的東西。
但她喜歡裴元歌,既然元歌說作為相交的信物,她就笑着雙手接了過來,當即插在了頭上,問道:“裴元歌,你看我戴着好看嗎?
”
既然她改了口,裴元歌也就從善如流地道:“明月,你過來,我幫你弄下!
”
顔明月依言過來,她比裴元歌高了些許,微微低下頭,好方便裴元歌擺弄。
淡淡的中藥氣息飄散而來,裴元歌心中突然湧起了些許憐惜,先幫她取下簪在頭頂的碎玉珠花,改簪在倭堕髻的偏髻上,稍微遮掩了下,隻露出點點珠玉的光暈。
然後再将蘭花簪子插在頭頂。
如墨的黑發間,白玉蘭花悠然綻放,風姿卓然,顯得格外柔潤雅緻。
裴元歌從袖中取出手鏡,放在顔明月跟前,讓她能看到改變後的模樣。
愛美之心,女子皆有,顔明月左右看着,臉上又浮現出那種璀璨奪目的笑容,似乎整個人都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嫣然道:“真的很好看,元歌你的手很巧呢,我就不行了,因此身體太弱,什麼都學不好,一無是處。
”
除了少爺外,小壽還是第一次看到小姐與人相交,而且笑得這麼開心,忍不住湊趣道:“小姐快别這麼說,如果被少爺聽到,又該怪小姐胡思亂想了。
倒是裴小姐真是蕙質蘭心,俗話說得好,近朱者赤,小姐跟裴小姐相交得多了,肯定也能跟着變得蕙質蘭心,心靈手巧起來。
所以,小姐也不用羨慕,以後隻賴着裴小姐就是了!
”
聞言,裴元歌和顔明月都不禁相對失笑。
然而在顔明月嫣然的笑意中,卻似乎隐藏着一絲淡淡的憂傷,因為聽到那兩個字而無法抑制的憂傷。
那個人……
顔明月表面疏離,實際上性子卻十分溫和,又因為病弱足不出戶,被保護得無微不至,因此骨子裡帶着一股天然的天真。
裴元歌則是外柔内剛,見識又高,見聞又廣,随便說些各地的風俗人情,或者傳奇傳記,便讓顔明月聽得津津有味,神色專注。
兩人越說越覺得投契,就這樣坐着花壇旁邊的石凳上,隻要日色偏西,舒雪玉派人來尋裴元歌用晚膳,才驚覺時間流逝,不舍地分手。
聽說裴元歌遇到一位年齡相仿的少女,結交甚笃,舒雪玉也十分欣喜。
她本就覺得裴元歌太過冷靜理智,缺了少女所該有的天真嬌憨,很希望她能多結交一些同齡好友,尤其是性子活潑天真的,希望能感染她。
聽說這位顔明月溫婉中微帶天真,性情柔順,也十分歡喜,隻是不知道顔明月的身份,未免有些擔憂:“元歌,以你所見,那位顔姑娘,是什麼樣人家的姑娘?
”
倒不是她嫌貧愛富或者其他,隻是面對裴元歌的事情,總是格外緊張些。
“她沒有說,不過,看她的衣着打扮,以及候在外面的馬車的模樣來看,都是豪奢卻内斂,并不張揚。
而且,她本人也十分靜雅溫婉,教養很好,又是住在京城西郊。
我想,應該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如果母親實在擔心,改日我們一道前去拜訪便知。
”裴元歌十分敏銳聰慧,一下子就察覺到舒雪玉擔憂的重點,微笑着解釋。
心中卻又湧起一種奇怪的感覺。
她比舒雪玉聰慧得多,城府手段乃至心機都更厲害,按理說,她能夠看中的人,應該都很不錯。
對于這點,舒雪玉一向是清楚的,而且也很認可她的眼光和聰慧,根本沒必要多此一問。
但是,聽着舒雪玉連串的詢問,裴元歌卻并沒有覺得不耐煩,反而覺得心中怪怪的,似乎有些溫暖熨帖,卻又說不清楚。
“也是,我們改日便去拜訪!
”舒雪玉連連點頭,開始盤算日期。
見舒雪玉對裴元歌的熱切模樣,旁邊的裴元容難免覺得受冷落,再想想那盤價值千金的墨蘭,忍不住酸溜溜地道:“當然,四妹妹的眼光當然好,那位顔姑娘連價值千金的墨蘭都不看在眼裡,出手就送給四妹妹這樣珍貴的羊脂白玉佩,衣料又是華貴的雲錦,當然是有錢人家的小姐。
四妹妹這下發達了!
”
言下之意,說得好像裴元歌是看中了顔明月的華貴,故意讨好以謀算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