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以雷厲風行的速度處理了葉氏後,随即公開了李明昊的身份。
經過禮部和皇室宗親的重重驗證,确定李明昊的确是失蹤的七皇子宇泓烨,便按規律載入玉牒,同時賜住德昭宮,成為真正的七皇子。
皇帝和柳貴妃失散的親子,又在平叛中立下首功,宇泓烨立刻成為大夏王朝最炙手可熱之人,讓一衆被葉氏叛亂吓得惶惶不可終日的朝臣趨之若鹜。
在這場浪潮中,沒有人會注意到死于叛亂的王美人,以及突然間如同銷聲匿迹的九皇子宇泓墨。
趙林回宮後,果然是到皇帝身邊伺候。
他感念裴元歌的救命之恩,很快就找到機會旁敲側擊地詢問張德海關于皇帝和宇泓墨的事情,張德海隻是歎了口氣,說了句“九殿下這個人,看不透,或許……”便搖頭不再說話,隻讓趙林以後防備些,别靠近過去就好。
趙林轉頭就将這個消息傳給了裴元歌,并表示再有消息了再告訴裴元歌。
看不透……裴元歌琢磨着這三個字,隐約覺得腦海中有什麼東西正在連接成線,卻隻欠缺最重要的一環。
而這天回到裴府後,裴諸城将裴元歌叫去,告訴她說:“今天下朝後,皇上特意将我留下,提起了你的婚事,說是他和太後耽誤了你的名聲,會好好補償你。
随即又提起了那晚李明——七殿下攔截我們馬車的事情,說是七殿下太過魯莽,命他給我賠禮道歉。
雖然沒有明說,但話裡話外的意思,是想要為你和七殿下賜婚。
我聽皇上的言語,似乎以為七殿下是因為太傾慕你,又擔心你的情況,所以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我看皇上的意思,現在很喜歡七殿下,元歌……”
他頓了頓,沒有再說下去。
毫無疑問,那晚的事情,在柳貴妃和宇泓烨的操控下,已經變了意味,而皇帝這次卻是站在宇泓烨這邊的。
裴元歌暗咬銀牙:“父親怎麼回答?
”
“我知道你的心思,自然不會應允,隻是含糊其辭,我想,皇上大概也看出了我的意思,隻歎息了聲,便沒有再說話。
”裴諸城神色沉重,“元歌,皇上這次沒有把話說明,我還能夠呢裝作沒聽懂。
可是,如果皇上真的說出來了,我就不能再這樣了,而且,我也沒有推拒的借口。
”
皇帝的意思,顯然非常喜愛宇泓烨,他總不能說,他覺得宇泓烨嚣張跋扈,配不上歌兒吧?
而且宇泓烨在皇帝面前表現得非常乖巧,言語間似乎句句都帶着對歌兒的容忍和喜愛,如果不是那晚見到他的真面目,隻怕連裴諸城都會被迷惑,無怪乎皇帝會一門心思偏幫宇泓烨。
裴元歌閉上眼,許久後慢慢睜開:“父親,我想要見皇上!
”
“沒有用的。
”裴諸城搖搖頭,道,“最後,皇上特意發話,說你這段時日為了葉氏的事情奔走,絞盡腦汁,虛耗太大,讓你好好養身體,一切事情都等到你養好身體再說。
意思很明顯,皇上這段時間不會見你的!
”
皇帝……裴元歌在心中苦笑,之前皇帝還曾經暗示她,可以用那個條件,來交換她和泓墨的事情,可是轉眼間就想要為宇泓烨賜婚……以皇帝的冷情,他可以放心地安排宇泓烨到葉氏做卧底,那是因為宇泓烨的身份擺在那裡,隻要他是柳貴妃的孩子,就不可能投到葉氏那邊去。
但裴元歌絕不相信,一個才出現在沒多久的皇子,真的能夠讓皇帝疼愛到不顧一切,願意滿足他所有的願望。
隻能說,皇帝心中認定了泓墨弑母,因而認為她此刻的所有行為都是執迷不悟,所以才不願意在這時候見她。
有柳貴妃在旁邊操控,宇泓烨若是表現得宜,難保皇帝不會真的賜婚……
虧她之前還認為皇帝對她有幾分憐愛之心,不會在這時候逼迫太深,看來,還是她太過天真!
而就在這時候,寒麟也隐秘地找上了裴元歌。
“裴四小姐,卑職求您,您去瞧瞧九殿下吧!
”寒麟一見面就跪倒在地,神色疲憊而傷痛,“那晚,所有人都離開後,九殿下幫王美人梳洗換衣,接着又将殿内所有人的屍體一具一具地收斂好,一個人布置冷翠宮,然後一個人守靈,跟誰都不說一句話。
柳貴妃來瞧過九殿下,九殿下完全沒有反應,皇上也不理會九殿下……裴四小姐,卑職真的沒有辦法了,隻能求您去勸勸九殿下吧!
”
他真擔心,九殿下會被王美人之死所擊垮,再也無法振作起來。
泓墨……裴元歌心裡默默地念着這個名字,猛然擡頭:“你能安排我見他嗎?
”
寒麟猛地點頭。
在白幔如雪的冷翠宮,裴元歌終于看到了她牽腸挂肚的那個人。
宇泓墨一身喪服,白衣如雪,襯得他的臉色也如同雪一般蒼白,原本絕美如妖魅的容顔,在這一片白色之中也顯得黯淡起來,面容清癯而消瘦,眼眸半垂,直挺挺地跪在靈堂正中央,如果不是間或往喪盆中投入一疊紙錢,幾乎會讓人懷疑那隻是一具白玉石雕刻而成的石像。
裴元歌看着這樣的泓墨,心痛如刀絞。
原本的泓墨,無論處在怎麼的絕境,無論表情如何的哀傷,卻都像是一副濃墨重彩的畫,每一筆都透着意氣飛揚,無論什麼時候看到他,都會覺得鮮活而明亮。
然而,現在的他,像是被什麼東西打碎了所有的年少輕狂,隻剩下一片冰冷的沉默,宛如一把利劍入了生滿銅鏽的劍鞘,似乎突然間就光彩黯淡起來。
似乎察覺到了裴元歌的氣息,宇泓墨慢慢擡起頭來,原本潋滟的眼眸滿是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