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貴妃蒼白的臉上勉強浮現出一絲笑意,道:“皇上——”
這一開口,又牽動肩部的傷勢,柳貴妃倒抽一口冷氣,難以繼續說下去。
裴元歌向衆人福了福身,代為開口道:“小女見過皇上,見過太後娘娘!
小女原本要回營帳更衣梳洗,經過柳貴妃的營帳前,遇到周嬷嬷,請小女入帳。
小女這才知道,就在皇上遇刺後,貴妃娘娘得到消息,正要剛過去探問,沒想到才出營帳,就遇到逃竄的刺客,刺傷了右肩,實在難以行動,但是又關切皇上的情形,所以聽說小女是從皇上的營帳那邊過來的,就向小女打聽詳細的情況。
正說着呢,皇上和太後娘娘駕到,貴妃娘娘想要起身迎接,結果弄裂了傷口……”
這樣一來,所有的事情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柳貴妃并不是不關心皇帝的情形,因而不去探視,隻是因為她受了重傷,難以行動。
但仍然關切皇帝的情形,所以才會請裴元歌過來詢問情況;因為柳貴妃受了傷,所以屋内會有血腥之氣;而柳貴妃因為要迎接皇帝和太後,弄裂了傷口,所以無法出門迎接;裴元歌要照料柳貴妃,所以也無法迎接,隻能在柳貴妃左右。
這番話,這段話不但完美地解釋了所有的疑惑,而且話語裡盡顯柳貴妃對皇帝的關切和憂慮。
柳貴妃當然也能聽的出來裴元歌在為她說好話,溫然笑道:“是周嬷嬷見裴四小姐要梳妝,想着又何必回營帳内,不如在妾身這裡更方便些。
再者,妾身想着,營地出了刺客,裴四小姐孤身回去畢竟不妥當,妾身這裡畢竟有嬷嬷宮女,還有護衛,到底要安全些,所以就鬥膽留了裴四小姐。
”
早在收拾完宇泓墨的清醒後,柳貴妃就讓宇泓墨的暗衛離開,現在剩下的,是原本就派給柳貴妃的護衛。
這番話實在說的溫馨體貼,處處都在裴元歌着想,而且順理成章。
皇帝有些惱怒地向四周的人道:“既然受傷了,為什麼不請太醫過來?
”
關于這點,之前裴元歌已經給了提示,周嬷嬷當即委屈的道:“皇上明鑒,奴婢也勸了娘娘好幾次,娘娘卻執意不肯,說不願意再讓皇上和太後擔憂。
就連裴四小姐都勸了許多次,偏娘娘不聽!
皇上來得正好,正巧能幫着勸勸娘娘!
”
柳貴妃則道:“皇上怎麼會來這裡?
”
明明四周的人都在稱贊她,如果換了裴元舞或者别人,會很謙虛地謙辭幾句,然後和四周的人一唱一和,把這種情形維持下去,但柳貴妃則不然,她卻偏偏要将話題轉開。
但這樣一來,更容易取信于皇帝,讓他心生好感!
裴元歌在旁邊看着,暗贊柳貴妃分寸把握得極好。
果然,皇帝神色微緩,眼眸也柔和了稍許,道:“因為陳妃察覺到你一直沒有來,營地又出了刺客,太後擔心你出事,所以提議過來看看。
沒想到還真的出事了!
你也是的,這時候怎麼那麼多顧忌?
”說着,便向身邊的人道,“還不快去傳太醫,給貴妃娘娘診治!
”
話語中,顯然已經釋然,并沒有絲毫的懷疑和不滿,反而是以撫慰的意味居多。
聽到是太後提議,裴元歌和柳貴妃心中都打了個突。
宇泓墨遇刺,周身受傷地被暗衛帶來營帳,而幾乎是在同時,營地出了刺客,最後又隻有一名受傷的刺客逃逸,兩件事在時間上的接洽實在太過巧合,很難讓人不疑心這是陷阱。
而現在又是太後提議來到柳貴妃的營帳……
這就更可疑了!
柳貴妃唇色蒼白,卻仍然堅持着道:“讓太後娘娘擔憂挂心了,妾身實在惶恐。
”神色溫然恭敬,挑剔不出任何毛病來!
但太後卻深知,柳貴妃就是這樣溫然恭敬地将她在皇宮中慢慢架空,難以插手後宮事務。
但眼下皇帝對柳貴妃頗為憐愛,她也不好多說什麼,環視四周,卻沒有察覺到絲毫異樣,也隻能笑着道:“瞧貴妃你說的什麼話?
你是皇上看重的人,哀家豈能不用心?
照哀家來說,你也太任性了,傷得這麼重,怎麼能不看太醫呢?
這不是讓皇上更加憂心嗎?
”
“太後娘娘教訓的是,妾身的确任性了。
”柳貴妃并不強辯,而是順着太後的話語說,反而更顯得柔順堪憐。
太後每次跟柳貴妃交鋒,都覺得有種打在棉花上的感覺,軟綿綿的無處着力,也不再說話,心中卻暗自奇怪。
明明都已經安排好了,為何卻會是這樣的結果?
而就在這時候,悄悄到另一件偏間探視的張嬷嬷也已經回來,沖太後搖了搖頭,表示一無所獲,讓太後更加納悶,下意識地看向裴元歌。
接觸到太後的目光,裴元歌為證,似乎不解其意。
心中卻已經肯定,這場事端絕對是太後安排下的,目的就是為了讓宇泓墨背上行刺皇帝的嫌疑。
皇後被廢後,朝堂裡接連幾起事故,都與葉氏有關,整肅了不少葉氏的族人;相反,柳貴妃有了掌宮之權,柳氏也跟着水漲船高。
此消彼長之下,柳貴妃和柳氏,顯然讓太後有了相當的危機感。
尤其是宇泓墨,因為他有可能壓下宇泓哲,成為太子人選。
所以,太後才會設下此計。
她甚至不用指望皇帝一怒之下将宇泓墨治罪承辦,隻要皇帝心生懷疑,認為宇泓墨有不軌之心就夠了。
而且這個時機也選得很好,柳氏聲勢正高漲,從這次秋獵,衆位官員更多向柳貴妃的父親兄弟攀交情,打關系就能看出來。
在這種榮寵令人昏頭的情況下,宇泓墨這個名聲素來張狂的皇子做出大逆不道的行徑,顯然也更容易被人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