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
”舒雪玉咬着牙,“沒有事。
”
裴諸城剛壓下去的火又冒了出來,有些惱怒地道:“沒事你來做什麼?
”
他的本意是覺得,舒雪玉就是從前都很少到同澤院來,何況現在的處境?
以她的性子,要不是大事,絕對不會到這裡來。
但聽在舒雪玉的耳朵裡,卻覺得全然不是那麼回事,本來的窘迫無錯,一時間也全部化為憤怒,揚頭冷笑道:“是啊,我怎麼會到這裡來?
這是你裴大将軍的院子,章姨娘能來,明錦能來,我算什麼?
我怎麼就能到這裡來?
”
話才剛出口,就感到一陣後悔,但卻又不肯低頭,兀自冷眼看着裴諸城。
“你——”
裴諸城霍然起身。
自覺好心問她,結果卻換來這麼一句尖刻的話,尤其還提到明錦,隻覺得十分刺心,氣得手緊握成拳,渾身都在發抖,有心想反擊兩句,又竭力忍耐,但最後還是沒有忍住,發洩般地将公文重重地往桌上一甩,冷冷道:“舒雪玉,我到底哪裡又招你惹你了?
好好的你跑到同澤院來找我的茬?
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一定要争吵不休,弄的家務甯日才滿意嗎?
”
聽他這話,宛然又在從前的言語,一時間勾動心事,舒雪玉隻覺心髒緊縮得一陣陣的疼,卻強自忍着,脫口道:“對,我就是沒事找事,我就是看不得日子過得太平靜了,怎麼樣?
反正我舒雪玉就是這樣的人,我強橫霸道,我無事生非,我處處都要找茬,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你若想要溫柔婉約善解人意的,四德院有章芸,飛霜院有秦青霜,宛月院有肖婉兒,要不要我替你叫她們來?
”
“……”
裴諸城自認為這十年他的脾氣已經收斂了許多,不再是從前的暴躁易怒,但現在他知道,他錯了。
他還是能輕易地被舒雪玉幾句話弄得暴跳如雷。
胸口急劇地起伏着,死死地盯着舒雪玉那張倔強依舊的臉,時光似乎突然倒轉,俨然又回到十年前争鬧不休,雞犬不甯的局面……
“舒雪玉,我不想再跟你吵了!
”裴諸城一字一字地道,指着門口道,“出去!
”
“不用你趕,我自己會走,你也不用再說其他的,從今往日我再也不會來這裡!
我今天是昏了頭,油脂蒙了心才會過來!
你放心,以後再也不會來打擾你!
”舒雪玉憤憤地道,頭一扭,身形如風地離開了裴諸城的視線。
“哐當——”
等她一走,裴諸城擡腳将自己原本坐的黑棋紅木圈椅踢倒在地:“莫名其妙!
真是莫名其妙!
”
白霜原本以為自家夫人終于開竅了,居然知道到同澤院來找老爺,想着兩人或許能就此化解前嫌,現在又沒有章芸來搗亂,也許能夠重拾舊情也說不定。
再怎麼也沒想到,夫人進去的時候忐忑不安,患得患失的,怎麼一會兒工夫屋裡又吵了起來?
正驚慌失措着,舒雪玉卻已經沖出房門,手緊握着胸口,臉色白得吓人。
白霜吓了一跳,忙上前攙扶着她,連聲問道:“夫人,您怎麼了?
”
舒雪玉擺擺手,甩開了她的手,踉踉跄跄地出了同澤院,看到有經過的丫鬟仆婦,不願意被人看到自己這模樣,深吸一口氣,勉強按捺住心中的思潮,強撐着走到蒹葭院,将自己鎖在房内,一進内室,就忍不住倒在床上,淚水奪眶而出。
她隻是……隻是因為鋪子的事情,想要去道謝而已,為什麼到最後卻又變成這種境地呢?
就像很久很久之前一樣,無論之前在想什麼,想要做什麼,到最後都會變成争吵。
其實她并沒有想要吵的,真的沒有……
白霜在外面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卻又不知所措,居然眼前一亮,吩咐白伊等人看好院子,自己跑到了靜姝齋,跪倒在裴元歌跟前,将事情的前因後果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末了磕頭道:“四小姐,您去勸勸夫人吧,至少讓她開了門呀。
奴婢剛才瞧着夫人臉色很蒼白,情形很不好,奴婢真的很擔心。
”
說着,磕頭不止,神情哀戚。
“父親跟母親吵架了?
母親把自己鎖在房内?
”裴元歌吃了一驚,急忙起身換衣裳,又吩咐木樨幫她梳頭,邊對白霜道,“你先别急着磕頭,既然知道擔心母親的身體,還不趕快拿了府裡的名帖去請大夫過來,在這裡愣着做什麼?
你先去請大夫,我這就去看望母親。
”
白霜這才恍悟過來,急忙奔出去請大夫。
“紫苑,你到同澤院去,告訴父親,就說母親身體不适,看父親的反應。
我先帶木樨和楚葵過去蒹葭院。
記住,不要漏了行迹,被人看出不對來!
”裴元歌吩咐着,随便梳妝了下,便帶着丫鬟們出了門,來到了蒹葭院,果然見正房房門緊閉,丫鬟們都愣在院子裡不知所措。
裴元歌上前拍了拍門:“母親,女兒是元歌,有事要跟母親商議。
”
“我身體不好,有什麼事你自己決斷,不必來問我。
我累了,想要休息,你不要吵我,回去吧!
”舒雪玉的聲音從屋内傳來,悶悶的,似乎還有些哽咽。
“母親身體不好嗎?
那更應該請大夫過來,仔細診治才是。
”裴元歌還是第一次吃舒雪玉的閉門羹,看來白霜說的沒錯,母親的确跟父親争執得很厲害。
隻是不知道兩人到底為了什麼争吵,居然能到這種地步?
“母親,讓女兒進來好不好?
女兒很擔心母親的情況,母親!
母親!
”
這次,舒雪玉卻不再理會她了。
裴元歌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正愁眉時,到同澤院去的紫苑來跑了過來,附耳小聲道:“小姐,老爺說,病了就請大夫,他還是有事要忙,不要打擾他!
還有,奴婢進同澤院裡,裡面正在打軍棍,奴婢打聽了下,說是今天值守同澤院的護衛中途偷懶打了個盹,沒有通報老爺,夫人進去了。
老爺很生氣,說他們玩忽職守,直接軍法處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