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樣一來,趙婕妤的氣焰不就更加嚣張了嗎?
在後宮可不能太過示弱啊!
”太後道,卻是點撥的意味更多于質疑。
“這也要分情形來看,就像小女之前說的,您是太後,又有葉氏撐腰,在宮中素來德高望重,難道誰還能昏了頭,覺得您會畏懼一個婕妤不成?
”裴元歌微微一笑,眉眼彎彎地道,“再說,您是太後,身份尊貴,不值得為了大老鼠傷了玉瓶。
以趙婕妤的行徑,就算您讓她一步,早晚也會有别的人看她不順眼,畢竟這裡是皇宮。
讓别人動手,您坐着看戲,最後出來收拾殘局,不是更好嗎?
”
太後被那句“這裡是皇宮”觸動,頓時恍悟。
的确,這裡是後宮,統禦後宮,是皇後的職責,趙婕妤這樣嚣張放肆,最先損害的是皇後的利益,以皇後那自視甚高的德行,怎麼可能不記恨趙婕妤?
又怎麼可能容許她就這樣嚣張下去?
早晚會動手收拾趙婕妤,這中間就有很多操作的餘地,讓她們鹬蚌相争,她做那個得利的漁翁,豈不是更好?
皇後近來對她越發不恭敬,正應該趁這個時候好好地敲打敲打!
裴元歌這個孩子,果然聰明靈透!
太後微笑着,正要發話,門外忽然傳來一聲通報:“皇後娘娘駕到!
”
聽到通報聲,太後眉頭微蹙,這時候皇後怎麼會過來?
口中道:“請皇後進來吧!
”
鳳钗珠翠,身着紅色宮裝的皇後匆匆入殿,腳步聲和神色中都帶着關切焦慮之色,隻是在看向裴元歌時眸光閃爍,令人捉摸不透。
行禮過後,皇後便溫文地道:“母後,臣妾這次前來,是為路太醫之事。
臣妾知道,趙婕妤最近的行為放肆,沖撞了母後。
隻是,趙婕妤畢竟懷有龍裔,皇家子嗣乃是大事,還請母後寬宏大量,以大局為重,原宥了趙婕妤這遭吧!
”
貌似恭謙的話語中,對太後的指責之意卻十分明顯。
事情才剛發生沒一會兒,皇後就匆匆趕來……太後心中憤怒,表面卻還是笑着,淡淡道:“哀家怎麼不明白皇後你的意思呢?
哀家還以為皇後這時候過來是為了請安,怎麼開口閉口道都是在指責本宮?
皇後别忘了,哀家是太後!
”
“臣妾不敢!
”聽太後搬出身份,皇後十分不忿,話裡帶刺地道,“母後這實在是誤解了臣妾,臣妾是聽說趙婕妤妹妹動了胎氣,前去探視。
聽說好幾位太醫都束手無策,隻剩下路太醫醫術最為高超,卻偏偏在母後這裡耽擱。
臣妾也是為了大局着想,畢竟皇室子嗣是大事,所以想來勸勸母後,就算真對趙婕妤妹妹有什麼不滿,也該看在她懷有龍裔的份上多寬容些,母後您說對嗎?
”
被太後壓制了這麼久,終于抓到太後的把柄,心中的舒暢可想而知,因此這番話說得十分順溜。
聽了這話,太後就知道,方才自己被氣昏了頭,賭氣說出那樣的話語,這點錯漏竟是被皇後牢牢抓住,現在故作姿态地來勸說自己,待會兒再帶着路太醫過去給趙婕妤診治,便将心胸狹窄,不顧及皇室子嗣的罪名牢牢實實地扣在了她這個太後頭上,同時又表現出皇後的大度賢惠,以大局為重,踩着她這個太後的顔面,為皇後的形象增輝……很好!
很好!
太後慢慢點着頭,眼眸中流露出尖銳狠厲的精芒。
難得在與太後的争執中占了上風,皇後十分得意,看到太後那樣的眸光,不但沒有害怕,反而更覺得舒暢快意,越發賢惠地道:“如果說母後您還在生氣,不如沖着臣妾來吧!
再怎麼說,統禦六宮是臣妾的職責,趙婕妤妹妹沖撞了母後,臣妾也難辭其咎。
趙婕妤妹妹懷有身孕,身體貴重,不能受刺激,臣妾倒是無妨,隻要能讓母後氣順就好,免得傷了身體,那就是臣妾的罪孽了。
”
眼眸微彎,溢出的光彩中充滿了宛然的笑意,話語謙和卑微,眼眸中卻全是挑釁。
“皇後娘娘恐怕是誤解了。
”裴元歌見時機成熟,插話進來,先向皇後福了福身,這才道,“聽皇後娘娘的意思,似乎是為了路太醫而來。
今晚太後娘娘身體有恙,路太醫為娘娘診斷平安脈時,建議以針灸調養。
皇上派人來時,路太醫正在為太後娘娘施針,不能中斷,又擔心趙婕妤的情況,這才說先請别的太醫。
現在太後娘娘施針完畢,立刻吩咐路太醫前去,還在準備安胎養身的藥材,要一并帶給趙婕妤呢!
太後娘娘身為太後,對皇上的子嗣當然關切,若非事出有因,又怎麼會留着路太醫呢?
”
聽到裴元歌開口,巧言令色地替太後辯解,把事情推得幹幹淨淨,皇後忍不住心頭怒火,死死地盯着她,冷笑道:“裴四小姐跟太後果然情深啊……”
“太後娘娘待小女如若己出,小女又不是不懂感恩之人,怎麼可能對太後的厚愛不感激呢?
”裴元歌言笑晏晏,貌似天真地道,“不過皇後娘娘可别以為,小女是因此才替太後娘娘說話,實在是事實如此,就算到皇上跟前,小女也是這樣的話,不然就是欺君之罪了!
”
皇後聽着,忍不住咬牙切齒。
聽裴元歌話裡的意思,似乎還想到皇上跟前為太後作證。
裴元歌現在本就深得皇上的心思,她說的話,皇上必然相信。
到時候以裴元歌的伶牙俐齒,再添油加醋幾句,誇大施針中斷對太後身體的影響,甚至可能會弄出個性命之憂。
到時候,她這個皇後方才的話,非但不再是寬容大度,體恤妃嫔的賢惠,反而會變成對太後的大不敬,以及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