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趙婕妤動了胎氣,皇上興師動衆,甚至連太後的禦用太醫都被宣召去,給趙婕妤診脈。
皇宮衆人最善于觀察風向,這件事一旦傳揚開來,誰不說趙婕妤仍然得寵,仍然是皇上的心頭肉,仍然讓皇上緊張挂心?
這樣一來,非但能夠扳回白天輸的那局,隻怕氣焰還能更嚣張——才剛犯了錯被罰禁足反省,轉眼就能連太後的禦用太醫都奪過去,這位趙婕妤不得寵,還有什麼人敢說得寵?
趙婕妤這是在賭,賭皇帝在乎她的身孕,從而翻身,洗脫白天的陰霾。
太後微微咬牙,這個趙婕妤真是嚣張得沒邊了,才剛唉了她的訓斥,不收斂鋒芒,反而越鬧越過,甚至想要欺壓到她這個太後頭上來!
微微一笑,太後輕輕咳嗽兩聲,沉着聲音道:“真是不巧,哀家今晚也有些不舒服,路太醫正在為哀家診脈。
還請皇上另外再請太醫,務必要好好診治婕妤的病,不容有失!
”
聲音雖然平靜,卻不容違逆。
太監早知道這差事不好辦,苦笑着躬身退下。
等到皇帝派來的太監離開,太後頓時怒色滿面,拍案道:“這個趙婕妤,實在太嚣張,也太不把哀家放在眼裡了!
真以為她懷着身孕就是得了金牌令箭不成?
怎麼就敢這樣放肆!
”
“太後娘娘明鑒,小女倒覺得,趙婕妤這不是放肆,而是逼于無奈。
”裴元歌端起一盅茶,奉給太後,分析道,“跟皇後和柳貴妃不同,趙婕妤娘家勢弱,在宮中也沒有什麼力量,唯一能夠依仗的就是皇上的寵愛。
她這些日子仗着身孕在宮中橫行,定然招來許多嫉恨,如果白天的事情傳揚開來,讓宮裡的人認為她已經失寵,之前被她欺壓過的娘娘們聯手反擊起來,趙婕妤必定情形凄慘。
所以,無論如何,趙婕妤都要扳回這一局,要讓衆人知道,她在皇上心中仍然有着不可動搖的分量和地位,這才能保全自己。
所以,趙婕妤不得不賭,因為她已經騎虎難下,沒有退路,一旦示弱,就可能萬劫不複!
”
隻可惜,趙婕妤永遠都不明白,她以為的寵愛,隻是鏡花水月。
太後久在深宮,本身又敏銳精幹,哪能不明白其中的内情?
隻是最近被皇後處處針對,已經很惱怒了,現在又被一個婕妤欺壓到頭上來,一時間有些昏頭,被裴元歌這樣一點,頓時醒悟過來,接過茶盅,喝了口茶,慢慢地平靜下來,沉思了會兒,這才拍着裴元歌的手,道:“還是你這孩子沉得住氣,哀家倒是有些昏頭了。
那以元歌你之見,哀家應該怎麼應對?
”
她當然不是要請教裴元歌,隻是想考考她的應變和謀算。
“小女不敢說!
”裴元歌低着頭道。
太後露出和藹的微笑,柔聲道:“你這孩子,到現在還跟哀家見外什麼?
說吧!
”
“小女覺得,太後娘娘方才的應對不太恰當。
您是太後,她是婕妤,身份上的差距,就注定了您處在強勢,趙婕妤處在弱勢,您沒必要跟她賭氣,反而會讓人覺得您……”裴元歌頓了頓,知道太後必定能夠了解她的意思,繼續道,“小女覺得,這時候太後娘娘您對趙婕妤應該更加慈愛寬和,關心體貼,一來更能襯托趙婕妤的驕縱蠻橫,二來也能體現您的心胸豁達,以大局為重。
畢竟,趙婕妤現在還懷着身孕,孕育着皇家子嗣,身份特殊。
您不讓路太醫過去,萬一趙婕妤的身孕出了問題,那豈不是……”
太後冷笑道:“她不過是在借機示威而已,哪裡就真的動了胎氣?
這個女人雖然驕橫,卻不是不知輕重的,她也應該清楚,身孕是她現在最大的籌碼。
如果身孕出了問題,她就真的完了,趙婕妤沒那麼蠢!
”
“趙婕妤當然不希望自己的身孕出問題,可是,”裴元歌揚眸,沉聲道,“别人呢?
”
太後心中一凜,她竟然沒有想到這層。
趙婕妤驕縱蠻橫,仗着懷有身孕欺壓宮嫔,宮裡恨她的人不知凡幾,若是有心思惡毒的人,趁着趙婕妤假裝動了胎氣的時候做手腳,而她這個太後又故意扣着路太醫不讓去診斷,如果趙婕妤的身孕出了問題,說不定到最後全能推到她這個太後的身上來。
到時候既除掉了趙婕妤最大的籌碼,又讓她這個太後背了黑鍋……
宮裡人心叵測,不能不防!
想到這裡,太後再看眼前的裴元歌,心中更覺得滿意贊賞。
這個裴元歌倒是有種勝不驕敗不餒的感覺,這時候竟然比她這個太後更能沉得住氣,想得更深更周密,果然是棵好苗子!
不過,裴元歌的聰慧固然讓太後覺得滿意,更令太後欣喜的是,裴元歌竟然在為她出謀劃策,甚至會半掩飾半坦白地指出她的舛誤,這種态度,顯然表明了裴元歌已經完全地站在了她這個太後這邊,沒有絲毫的避嫌和見外。
既然裴元歌表示了親近和效忠之意,太後也就順水推舟,道:“那元歌你說,接下來該怎麼彌補?
”
相對于前面的試探,此時此刻太後的語氣中更多了三分信任。
“小女覺得,這時候不能任由趙婕妤裝可憐,太後您應該先發制人,這就派路太醫過去,就說……”稍加思索,裴元歌便道,“就說太後您身體不适,剛剛皇上派人過來時,路太醫正在給您施針,不能中斷,所以耽誤了時候,聽說趙婕妤動了胎氣,您十分挂憂,施針一結束,就立刻派路太醫過去,最好再順便送些藥材,好讓人知道,您很看重趙婕妤的身孕,把皇家子嗣大事放在頭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