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舊識
房老夫人知道蘇夫人心裡别扭,生怕她露出輕慢的神色來。
此刻見顧花語等人迎過來,房老夫人忙拉着蘇夫人上前向顧花語福身見禮。
顧花語看看滿臉堆笑的房老夫人及被房老夫人拉得像木偶一樣的蘇夫人,微笑着福身還禮。
房老夫人與顧花語寒暄幾句,将目光落到平老夫人和王夫人身上,問道:“郡主,這二位是?
”
顧花語笑着介紹道:“這位是我的外祖母平老夫人,邊上這位是我的舅母王夫人。
”
房老夫人與蘇夫人又福身見禮。
平老夫人盯着房老夫人看,等房老夫人直起身來,疑問道:“清風?
”
房老夫人一愣,仔細打量着平老夫人,眉頭微皺的疑問道:“你是?
”
平老夫人确定房老夫人是自己的舊識後,激動的說道:“我是玉泉巷口平家元風,你還記得不?
”
房老夫人定定的看着平老夫人,右手擡在空中,食指連晃幾下,驚喜從眼裡流露出來,“對,對,你是元風是那妮子。
這些年你去了哪裡?
我回玉泉巷口去找過你,說你們家搬走了。
”
平老夫人回道:“袁伯家搬走的隔年,我家也從玉泉巷口搬走了,搬到城東的曹家營。
”
房老夫人說道:“難怪了!
”
顧花語看看房老夫人,又看看外祖母,等二人停下時,插問道:“二老是舊識呀?
”
平老夫人拉着房老夫人的手,欣喜地向顧花語說道:“我家與清風的外祖母家是門對門的鄰裡。
小時候她到她外祖母家來玩,我們常聚在一起玩耍。
她的名字叫清風,我的名字叫元風,我倆的名字都帶有風字,小時候,家裡人喚我倆‘小瘋子’。
”
王夫人笑道:“真是有緣,阿娘與老夫人有幾十年未見了吧?
”
平老夫人說道:“五十多年未見了,要不是清風眉心裡這顆痣,我也不敢認。
”
房老夫人擡的摸了摸右邊眉心裡的那粒痣,笑道:“這就是有标記的好,不怕走丢。
”
顧花語說道:“外祖母,咱們别在外站着了,進屋慢慢聊吧。
房老夫人,蘇夫人屋裡請。
”
“好好,進屋慢慢聊,清風屋裡請,蘇夫人屋裡請。
”
見婆母與平老夫人是舊識,蘇夫人的面色柔和了許多。
笑着回道:“老夫人,晚輩蘇懷雲,您老喚我懷雲就行。
”
“好孩子,那我就喚你懷雲了。
這是我兒媳婦小蘭,你們一起說說話。
”
王夫人朝蘇夫人微微點頭,禮讓着進府,
來之前,蘇夫人心裡帶着幾分不情願,現在見大家客客氣氣,平老夫人與自己的婆母還是舊識,心情好了許多。
顧花語将人讓進會客廳,坐到平老夫人身邊,邊聽平老夫人與房老夫人叙舊,邊為她們端茶遞水。
兩位老人說得一會哭一會笑,惹得大家随她們悲與喜。
房老夫人得知平老夫人的眼疾是顧花語醫治好的,難以置信的看向顧花語,“郡主還通醫理?
”
顧花語笑笑,謙虛的說道:“略懂一二。
”
房老夫人聽後又是好一通贊賞,末了說道:“那什麼,元風我有一事相求。
”
平老夫人問道:“什麼事,清風你說!
”
房老夫人看看平老夫人,又看向顧花語,不好意思的說道:“我娘家兄長眼睛瞎了幾年,不知郡主能不能幫忙看看?
”
平老夫人看向顧花語,問道:“嫣然,能幫着看看嗎?
”
顧花語從外祖母的臉上看出幾分殷切,笑着應道:“行的,回頭我随房老夫人去看看。
”
房老夫人立即欠身道謝。
房老夫人與蘇夫人坐了一個多時辰,起身去看望顧成娟,從顧成娟的屋子出來便告辭。
平老夫人留她們用中飯,房老夫人說改日,今日府裡還有事。
平老夫人便沒有多留,相約改日再登門拜訪。
顧花語拿了一盒丹藥遞給蘇夫人,“夫人,昨兒的事,怪我太沖動了,将雪梅傷得不輕。
這有助于骨骼生長的丹藥,你給雪梅帶去,讓她早晚各服一枚。
”
蘇夫人接下丹藥,欠身道謝。
房老夫人與蘇夫人回到汪府,門房禀道:“老夫人,夫人,黃府的人過府來了。
”
房老夫人問道:“黃府來的是誰?
”
門房欠身道:“回老夫人,來的是黃府的張夫人和媒人,這會兒大奶奶在會客廳陪客。
”
張夫人是黃興業的母親,黃樞密的大兒媳婦。
大奶奶邢氏是蘇夫人的大兒媳婦,汪雪青家的。
“母親,張氏今兒果真帶媒人上門了。
”蘇夫人擔心的事還發生了,心裡說不出的難受。
房老夫人心裡也不是滋味,深吸口氣道:“先進去,看看她怎麼說?
”
蘇夫人點點頭,“是!
”
蘇夫人嘴裡應着,心裡想着一會如何向黃家人解釋,看看是否能挽回的這樁親事。
房老夫人則想着了,真被老爺言中了,黃家果然上退親了,幸好未将梅姐兒未嫁過去。
婆媳二人各懷心事,靜默的去往會客廳。
張夫人見房老夫人與蘇夫人進屋,趕忙站起身來見禮。
“老夫人好,蘇夫人好。
”
房老夫人微笑着點點頭。
蘇夫人則笑着招呼道:“沒想到書含會上門,我剛剛與母親出去了,失禮了。
”
張夫人不好意思的回道:“懷雲别這麼說,是我做得不好,未遞帖子就上了門。
”
邢氏過來将房老夫人扶到上首,“祖母吃過飯了沒有,孫兒去安排擺飯。
”
這當下,房老夫人哪有心情吃飯。
于是說道:“不用,我這會不餓,書含她們用過飯了嗎?
擺飯給她們吃。
”
張夫人聽後,忙說道:“老夫人不肖麻煩,我們吃過飯過來的。
”
房老夫人笑着說道:“那行,那咱們吃茶。
”
張夫人颌首道:“多謝謝老夫人。
”說完,張夫人端起桌幾上的茶杯抿起茶來。
張夫人垂頭喝茶,琢磨着該如何開口。
心裡氣極了婆母沈老夫人,好好一樁親事,老太太硬說汪家妮子沒腦子,做不了她的長孫媳婦,要她帶着媒人上門來退親。
房老夫人放下手裡的茶杯,看向張夫人道:“書含今兒過來,是有事?
”
說完,房老夫人将目光落到媒人身上。
張夫人尴尬的笑笑,嘴巴像被粘住了,怎麼張都張不開口。
媒人看眼張夫人,見她開不了口,賠笑道:“那什麼,老夫人,是這樣的。
張夫人今兒上門來,是想與老夫人,蘇夫人說說大公子與雪梅小姐的親事。
”
房老夫人看向張夫人,滿臉堆笑的說道:“親事呀,還是書含想得周到。
這倆孩子都不小了,他們的親事是該商議了,咱們争取明年上半年将他們的事周成了。
”
張夫人聽了房老夫人的話,更是愧疚了,脹紅着臉,結結巴巴的說道:“那什麼,老夫人,是這樣,我家老夫人找大師合了梅姐兒與興業的八字。
大師說梅姐兒與咱們興業的八字不合。
所以,我今兒帶着媒人上門,是來……是來退親的。
”
張夫人結結巴巴的将話說出來了,重重的松了口氣。
蘇夫人看眼房老夫人,轉而看向張夫人,想問她從哪裡請的大師。
房老夫人在蘇夫人開口前,先開口道:“這樣呀,我還挺看重興業這孩子的。
想着能有這麼個好孩子做咱們府上的姑爺,梅姐兒有你這樣通情達理的婆母,我這心裡就歡喜。
沒想到這倆孩子差點緣份,真是可惜了!
八字合不到一處,那是天注定的。
人強不過天,咱們也沒什麼好說的。
”
張夫人沒想到房老夫人爽快的應下來了,心裡不免有些失落。
與汪府這樁親事,張夫人是極滿意的。
張夫人的父親張維在國子監任職,對汪侍郎敬佩有佳。
在張夫人看來,汪家雖不是頂極的豪門世家,在王孫貴胄遍地的京城,可以說是極普通的人家。
可汪家的子弟個個争氣,汪卓權兄弟三人皆是進士出身,。
小輩的孩子裡,大房的汪雪青,與二房的汪雪恒,三房的汪雪鋒也都是進士。
汪雪梅在府裡得兄長們寵愛,兒子若與汪雪梅成親了,他日,這些兄長都是自己兒子的助力。
多好的一樁親事,老太太聽到些風言風語就嚷嚷着退親。
張夫人原想着,汪家要是不同意退親,她在與老太太說道說道。
這樁親事興許還挽回。
讓張夫人沒想的是,房老夫人竟然直接應下了。
張夫人還在錯愕之際,房老夫人接着說道:“懷雲,你去将他們家之前給的禮單拿來,趁書含在,按禮單将東西點清楚,一會讓書含将其帶回去,省得咱們跑一趟。
”
房老夫人将話說到此,蘇夫人縱是心裡不願,也沒有辦法。
隻得點頭應下,“好,媳婦這就去辦。
”
蘇夫人退出去,房老夫人招呼張夫人吃茶,與張夫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話家常。
不久,蘇夫人拿着禮單回來。
房老夫人見蘇夫人回來,說道:“懷雲,你帶書含去親點東西,我有些乏了,先回去歇歇。
書含,我就不送你了。
咱們兩家雖結不成親,但咱們也是相交多年的人家,算得上是世交了。
往後有空多過府來玩。
”
張夫人忙福身道謝。
房老夫人回到沁苑,先去東廂房看汪雪梅,見丫鬟婆子站在門外,問道:“怎麼了?
”
丫鬟樂雙曲膝回道:“回老夫人,小姐将奴婢幾個攆出來了。
”
房老夫人問道:“梅姐兒吃飯了嗎?
”
樂雙搖搖頭,“沒有,小姐将吃食砸了,還不許奴婢幾個收拾。
”
房老夫人說道:“我知道了,你們在門外候着。
”
丫鬟婆子曲膝應下。
房老夫人推門進去,穿過外間,徑直去到裡間。
蘇雪梅聽到聲響,腫聲腫氣的說道:“我說了,讓你們滾遠點。
”
房老夫人站在門口,見屋裡滿地的飯菜,說道:“梅丫頭,你撒了滿地的飯,是想讓老婆子練功夫嗎?
”
汪雪梅聽到房老夫人的聲音,睜眼望過來,想坐起身來,動一下扯到傷處,痛得直皺眉。
房老夫人見孫女痛得呲牙咧嘴的,忙說道:“你好生躺着别動。
”
說完,房老夫人扭頭對門外喊道:“來人将屋子打掃幹淨。
”
丫鬟婆子蜂擁進來。
房老夫人沉着臉訓斥道:“你們這些懶東西,屋子亂得放不下腳也不知道收拾,一個個隻知道在外躲懶。
簡直不像話,這個月的例錢全扣了。
”
汪雪梅忙解釋道:“祖母,不怪她們,是梅兒不讓她們收拾的,祖母不要罰她們。
”
“罰,做錯了事就該罰。
”房老夫人走過去坐到床邊的錦凳上,闆着臉說道。
汪雪梅将手伸過來握住房老夫人的手,撒嬌道:“祖母,梅兒錯了,下回不發脾氣了,祖母不罰她們好不好?
”
房老夫人反握住汪雪梅的手,另一隻手伸過去幫她捋頭發,溫言道:“她們做錯了事,該罰。
”
“可是,那不是她們的錯,是梅兒掀的碗,明明是梅兒的錯。
祖母要罰,就罰梅兒吧。
”
房老夫人說道:“我的話還沒說完。
梅姐兒做錯了,也要挨罰的。
梅姐兒這個月的例錢扣了,梅姐兒服不服祖母罰?”
房老夫人的話說得極溫柔,一雙眼睛滿是慈愛的看着汪雪梅。
汪雪梅看着房老夫人,愣一下,祖母罰她了?
在汪雪梅的印象裡,祖母從未罰過她的。
平老夫人見汪雪梅未應道,溫柔的繼續問道:“梅姐兒服不服祖母罰。
”
“梅兒錯了,梅兒認罰。
”
說完,汪雪梅的眼淚流了下來。
明明祖母沒有訓斥她,也沒有大聲兇她,看她的眼神甚至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溫柔,可她的眼淚情不自禁的往外滾。
房老夫人取出帕子來為汪雪梅擦淚,溫言道:“梅姐兒别哭,過能改,歸于無。
咱們知錯了,将它改過來,往後别再犯就是了。
”
房老夫人接着問道:“梅姐兒能告訴祖母,為什麼不吃飯嗎?
是飯菜不合口?
丫鬟伺候得不好?
還是因為别的?
”
汪雪梅垂眼不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