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妃神态冷靜,語調平直地道:“我已着人先去請太醫,算來最快也得小半個時辰左右人才能到。
聽聞三弟妹那裡有退熱專用的燒刀子酒,是不是先拿出來應應急?
”
“好。
”許櫻哥轉頭吩咐青玉:“速速取了送過去,她們若是不會用,你便在那裡守着教一教。
”青玉應了一聲,快速離去。
“若是前兩日,家裡家外亂成一片,照應不過來也有個說頭。
可今日差不多所有人都在家!
”康王妃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沉聲喝道:“若是底下人不報,那也罷了,但既是報上來了,又如何會出這種纰漏?
!
”
座中一片安靜,康王妃病着,世子妃是一大清早就入宮伺疾的,管事的便是王氏與許櫻哥,這責任算來便要落到她二人身上,尤其是管家理事的王氏首當其沖。
康王啜了一口茶,淡淡地瞥了眼王氏,王氏垂着眼往前兩步輕聲道:“兒媳真不知道這事兒,沒人報上來。
”
話音才落,就聽張幼然的乳母冷聲道:“老奴讓絨花那丫頭跑了一趟,沒能見着二奶奶,老奴這便又親自跑了第二趟,隻見着了二奶奶跟前的富家的,都說是禀告過二奶奶了,讓等着。
哪成想,這一等就不見後續。
老奴沒法,隻好另尋他途。
”
王氏歎了口氣把眼垂下,不打算再作任何辯解。
張幼然的乳母明顯是積怨日久,也曉得自己日後不會有什麼好日子過,索性地把話都抖了出來:“曉得王妃病着,并不敢輕易來擾,但三娘子實是燒得厲害,老奴沒法兒,隻好去求側妃娘娘,誰知側妃娘娘也是病着睡下了,柳絲姑娘便做主使了鮮兒過來。
哪曉得連宣樂堂的門都不能進。
鮮兒想盡辦法好不容易才混了進來,原本是想求三奶奶幫忙與王妃說一說,好歹請個大夫瞧瞧。
卻不曾想被曲嬷嬷攔住,不由分說便把人扯在地上抽了十多個嘴巴。
話喊出來了也沒人理睬,還道是再多嘴便要打死。
”眼看着曲嬷嬷,怨毒地冷笑道:“當然,想必三奶奶也是不知道這事兒的,王妃更不知道這事兒。
”
衆人都看向許櫻哥,許櫻哥指指自己的鼻子,無奈地輕輕搖了搖頭。
她便是再不敢碰張幼然,也不至于就昧了良心去做這種事。
于是衆人便又轉頭看向立在康王妃身後的曲嬷嬷,曲嬷嬷耷拉着眼皮子默了片刻才擡起頭來看着許櫻哥,眼裡微光閃爍。
這可是報複陷害自己的最佳時機,反正這宣樂堂就是曲嬷嬷的地盤,自己今日也不乏與她單獨相處的時機,她要一口咬定和自己說過了的,自己也找不出任何佐證。
許櫻哥淡淡地看着曲嬷嬷。
就等着她信口雌黃。
“打什麼嘴賬?
!
不用多說,定是底下奴婢欺上瞞下搞的鬼,難道這家裡誰還會起心去害三妹妹不成?
三妹妹妨害了誰?
弄得一個個都似是黑心腸會吃人一般的。
”張儀正不耐煩地豎起眉毛道:“與其在這裡攀扯不清。
把人叫齊了左右一對證不就是了?
要是都忘記了,一頓闆子便都能記起來了。
在外頭鬧騰了一整日,回家還要聽這些扯皮話!
”
康王輕輕将手裡的茶盞放下,道:“說得是。
先把相幹的人都拘起來。
”
曲嬷嬷瞬間想了幾個來回,終是走到康王妃跟前跪下流着淚道:“老天明鑒,那叫什麼鮮兒的丫頭鬼鬼祟祟的在這裡頭亂竄,看見老奴轉身就跑,老奴見她沒規矩,這才讓人拿住了問話,盡是滿嘴胡吣。
哪裡又說過什麼正經話?
老奴可沒聽見她提過三娘子半句話,口口聲聲都是說側妃娘娘找三奶奶有事兒。
老奴就想,她一個名兒都叫不出來的小丫頭,主子們哪裡會有什麼事兒要她跑腿?
便是真的有,也是光明正大的,怎會鬼鬼祟祟的?
這事兒秋實她們都是知道的。
胡編不來。
但總都是老奴的錯,王妃您懲罰老奴罷,老奴絕不敢多言。
”言罷匍匐在地不起。
真是各說各有理,但張幼然病重卻沒人管始終是事實。
這丫頭再不招人待見,卻是隻能活着,不能輕易死去,說來失于照料也是自己這個嫡母的責任。
康王妃頭疼一回,怨怒一回,掙紮着起身來走到康王面前盈盈一拜:“都是妾身管家無方,沒有照顧好幼然,給王爺添了煩。
”
“你不是病着的麼,瞎操什麼心?
這事兒你别管了,交給老大媳婦去辦。
”康王爺扶住了老妻,回頭看着世子妃道:“明日讓老二媳婦入宮伺疾,你留在府中,把家事都理清楚了,該打的打,該罰的罰,該賣的賣。
這府裡不養閑人和惡人。
”言罷一拂袖子揚長而去,世子忙給世子妃使了個眼色,緊跟康王而去。
康王去了,室内的氣氛卻不輕松多少。
康王妃陰沉着臉吩咐世子妃道:“既然你父王吩咐了,你便好生整頓一下,誰的情面都不要留!
”言罷看也不看任何人,由着秋實扶進了裡屋。
世子妃走到曲嬷嬷跟前,親手扶她起來,溫和地道:“嬷嬷莫哭了,看這事兒陰差陽錯的,險些釀下大禍!
但幸是不曾惹出大禍。
你放心,總要查個水落石出。
”
曲嬷嬷聽她說得“陰差陽錯”四個字,先就放了一多半心,面上仍是又委屈又難堪:“老奴這幾十年掙下的老臉就這樣丢幹淨了。
”
就光聽出“陰差陽錯”四個字兒了,就沒聽出後頭的“幸是不曾惹出大禍”與“水落石出”,王氏微微不屑,走上前去道:“大嫂第一個就從我這裡查起罷。
不拘你怎麼查處,我都是服的。
”
世子妃溫和地捧起她的手道:“你累了一日,先歇着,有什麼明日又再說。
”言罷看向還跪在地上滿臉不忿的張幼然的乳母彭氏,威嚴地吩咐道:“現下最要緊的是三娘子的病,平日她不是隻吃你喂的藥和飯麼?
先回去伺候好三娘子,有事兒自會有人去喚你。
”又吩咐銀瓶:“你随彭嬷嬷一道去,不管要用什麼,都隻管從賬上支,不方便的從我那裡拿。
務必要叫三娘子轉危為安。
”
那乳母該說的都已經說完,曉得這事兒捅出來不是時候,今夜最多也就是能做到這個地步,便忐忑不安地跟着銀瓶離去。
張儀正看了眼許櫻哥。
許櫻哥也走上前道:“大嫂,我這邊也是和二嫂一樣的,随你怎麼查都行。
”
世子妃望着她倒真是溫柔一笑:“不幹你事,你把母妃照料好就行。
”
許櫻哥便不再言語。
張儀端兩兄弟這才上前來告辭:“我們先回去了。
稍後就把鮮兒那丫頭給大嫂送過來。
”
“辛苦了。
”世子妃微笑着目送這兄弟倆走遠,轉頭對張儀正道:“三弟早前那話說得好。
”
張儀正撫了撫袖子,道:“我不過是說實話。
”言罷自行走入内室去尋康王妃。
王氏長長歎了口氣,道:“是不是過去看看?
”于是妯娌三人聯袂而出。
行至半途無人處,世子妃低聲道:“這事兒有蹊跷,我們三個先把時間湊一湊,也省得給下頭的刁奴哄騙了去。
”
這是世子妃有意放過的意思,不管真相如何,總是要拿底下人開刀。
王氏與許櫻哥心知肚明,卻都是心中無愧,便坦坦然然地将自己白日什麼時辰做什麼事見什麼人都說了一遍。
世子妃冷笑了一聲,道:“男人們在外頭流血,母妃急得舊病未去又添新病。
她們卻有心思趁機興風作浪。
”
許櫻哥與王氏不好接這話,便都沉默不語。
不一時,到了張幼然的居處,許櫻哥發現張幼然的處境果然并不是太好,院子偏遠窄小,室内陳設雖然都看得過去,但伺候的人卻是老的老,小的小,良莠不齊。
張幼然小小的身子蜷縮在床上,一張臉燒得似是煮熟了的蝦。
兩隻拳頭緊緊蜷在一起,拉也拉不開。
世子妃喟然長歎:“真是作孽!
”也不怕髒,接了青玉手裡的帕子,親手蘸了燒刀子酒給張幼然反複擦拭退熱。
見許櫻哥與王氏站在一旁插不上手,便道:“你們先回去,我等太醫來了下了方子就回去。
”
王氏見許櫻哥似是要開口推讓。
便輕輕拉了她一把,示意她跟自己走。
許櫻哥也就從善如流,跟着王氏一起往外走。
此時已是夜深人靜,夜涼如水,王氏一直沉默地低着頭往前走,許櫻哥覺得氣氛壓抑得緊,便笑着扯了她一把:“二嫂明明曉得我認不得路,還可勁兒地往前跑。
”
“你這丫頭,明明是躲懶。
哪有進門這麼久還連家裡的路都認不清的?
”王氏停住了,朝她微微一笑,誰知笑容才剛展開,一滴眼淚便順着臉頰滑了下來,于是驚慌地迅速把頭轉開去,背了人悄悄拿袖子擦拭。
許櫻哥心口一顫,裝作不曾看到,把臉轉到一旁看着天上道:“好大的月亮。
”随同的幾個丫頭聞言,便都跟着擡頭看天,紫霭嗔道:“三奶奶真會睜眼說白話,這初幾頭的天兒,哪裡來的大月亮?
”
許櫻哥攤着兩隻手賴道:“我說過有大月亮麼?
我是說這月亮真亮。
”
王氏緩過來,笑着輕輕擰了擰她,低聲道:“今日多謝三弟替我解圍。
”
許櫻哥朝她一笑:“聽說從前二嫂也經常替他解圍求情來着?
”
王氏失笑,輕輕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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