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瑞熙把銀票交給歐青謹:“你來保管吧。
我身子越來越沉重,腦子也容易犯糊塗。
交給你保管比我自家保管我更放心。
”夏老爺不是把錢直接拿給她,而是選擇相信歐青謹,那就說明他對歐青謹的信任最起碼有百分之九十以上。
她還是按照夏老爺的意圖做事吧。
歐青謹看着夏瑞熙,眼神很複雜:“你不怕我不想要其實是騙你的?
這麼多的銀子,多少人終其一生也不曾見到過,更不要說擁有。
你要知道,當時什麼人證都沒有,我也沒寫條子,我拿着這筆錢,如果我不願意拿出來還給瑞昸,滿口否認,你們是一點辦法也沒有的。
”
夏瑞熙微微一笑:“我爹爹這麼信任你,我相信你不會辜負他的所托。
”沒有人證,沒有寫條子,就把幾百萬兩銀子和兒子的未來悉數交到歐青謹的手裡,夏老爺如此信任歐青謹,自然有他的道理。
和幾百萬兩銀子相比,她那箱隻值五萬兩銀子的金條實在是算不得什麼,她那點小心思也顯得沒有什麼實際意義。
夏瑞熙彎腰翻開堆在床頭的一堆布匹,露出那隻裝滿了金條的木箱:“這個箱子以後我就交給你保管。
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讓我和孩子餓肚子,不能讓我們的小家無以為繼,不能讓我沒錢養老,不能讓孩子一窮二白,沒錢做嫁妝,沒錢娶媳婦。
”
這樣驕傲敏感的人,她不應該為了一點錢就讓他難過生氣。
萬一,萬一将來他都實在做不到,讓她失望了,她也趁早不指望他,省得還總記着自己欺瞞了他而内疚,好歹她還有首飾(她下定決心是要死抱着誰也不給的)。
歐青謹打開箱子,看見裝得滿當當,黃燦燦的一箱金條,這麼多的錢,嫁妝單子上并沒有列出來,是獨立于嫁妝之外的,那就是說,是夏家給夏瑞熙的另一重保障。
他心裡大約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久久沒有說話,半天才擠出一句:“原來你買房子還附贈金子的?
”
夏瑞熙坦然地說:“你知道,有些男人對于錢财不是那麼在意。
有些男人,很仗義,為了朋友和兄弟,可以不顧妻子兒女,外人都說他好,可他的妻兒卻是天下最可憐的人。
我向來知道你仗義,卻不知道你是不是這樣的人,隻要你開了口,我是無法拒絕你的,所以不敢完全告訴你。
窮一點緊一點沒關系,可我怕餓肚子,更怕讓我的孩子餓肚子。
這個錢不是防誰,隻是為了有一天,我和孩子無所依靠的時候,可以有一個栖身之所和一口飽飯吃。
”人心隔肚皮,誰知道歐家會不會像武家那樣不要臉?
歐青謹背過身去,一言不發,燈光把他的側臉投影在牆上,隻能看見緊抿的嘴唇和繃緊的臉部線條。
女人存私房錢,太正常不過。
家裡的老老小小,從他的母親到嫂子,再到哥哥們的小妾通房,有誰不存私房錢?
可是,他一直對夏瑞熙是坦誠相待的,無論他的優點和缺點,小心思和别扭,他從來都不在她面前有絲毫隐瞞。
他也一直以為夏瑞熙從來不曾隐瞞過他什麼,她的狡黠和她的笑容一樣毫無保留,而且今天她也确實全都向他坦白了。
她向他坦白這筆錢,等于把她的另一重護甲脫下來給他看,他應該感動。
但他心裡就是不好受,不為那點金子,隻為了夏瑞熙那種生硬的解釋方式。
他到現在才明白,原來夏瑞熙之前并不是全然信任他的。
她不相信他,不相信他能給她和孩子安定富足的生活,所以她自己才要留後手,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傷人的呢?
夏瑞熙也不說話,靜靜地等待他回頭。
此時他的心裡必然不好受,不要緊,她相信他會想通的。
嚴格說來,他和她,還隻是在熱戀當中,還沒有培養出那種經過歲月和風霜沉澱過後的默契和親情,兩個人相知相愛相惜相敬必須靠兩人共同努力才能逐步做到。
很久之後,燈芯爆出一聲輕響,驚醒了仿佛沉睡過去的兩個人。
歐青謹默不作聲站起來就往外走,夏瑞熙長長歎了一口氣,他就這麼不能接受她的坦白?
看來她還是低估了他的小心眼和氣性。
不多時,門“吱呀”一聲輕響,歐青謹手裡端着一碗香噴噴的熱湯面進來,往她子面前一遞,聲音有些别捏,态度也有些粗暴:“快吃了!
”
既然想到煮面給她吃,那就說明他沒那麼生氣了。
夏瑞熙忍住笑,拿起筷子卻不動面條。
歐青謹惡聲惡氣地說:“你不餓,我的兒可餓了,餓着了他,你負得起這個責嗎?
”
夏瑞熙扔了筷子,站起來委屈地拉住他的袖子:“我要早知道向你坦白,全身心地信任你,依靠你反而會讓你這樣生氣,還不如什麼都不說的好。
”
歐青謹黑了臉:“你這會兒知道要信任我,要依靠我了?
我靠不住,你還是去抱着你的金子的好,隻有它才靠得住!
我今天才知道,原來你一直不相信我呢。
”
夏瑞熙厚臉皮地把臉貼上他的手臂:“你怎麼這樣小氣?
人家那會兒一直都以為你不喜歡我,娶我是迫不得已的嘛。
我是女人,又不比男人可以出去幹活掙錢,不多為自己考慮一點都不行啊!
人和人相比,哪有一見面就把全部身家都托付給别人的?
你不希望你老婆那麼傻吧?
”
歐青謹的臉色稍微要好看了些,嘴裡卻不饒人:“奇怪了,難道你比你爹還要聰明識人?
怎麼我從前就沒發現呢?
”
夏瑞熙谄媚地說:“我哪能和我爹比?
我爹那是慧眼識英雄,目光超前。
我是摸着石頭過河,得一步一步的來。
我現在才明白,金子是死的,你是活的。
金子沒有心,不會認人,誰拿到都可以用,可是你不同啊,你有心,隻會認我和寶寶,隻會疼我和寶寶,對不對?
”
“把面吃了!
”歐青謹别扭地拉開她的手,坐在一旁,嘴翹得老高。
但夏瑞熙瞧見他的鼻翼擴大了,說明剛才她吹捧他的話他都聽進去了,還很受用,現在不過是繼續擺氣質而已,他那模樣就是說:我生氣了,你快來哄我呀!
快來哄我呀!
夏瑞熙偏不過去哄他,微笑着把面吃了,敲着空碗說:“你要是再生氣,我也要生氣了。
難道我一片真心交付給你,反而還惹得你不高興了?
你要不願意,那我拿回來得了。
”
見歐青謹還是沒反應,夏瑞熙裝模作樣地要去抱那箱金子:“唉,這麼多金子,我也不知道該藏在哪裡好呢?
看來沒錢不行,有錢反而是負擔啊。
這麼重,也不知道抱得起抱不起。
”
四卷:小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