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韬是在等誰?
還有同夥啊?
是不是來接應他的?
夏瑞熙恨不得把耳朵伸出去聽。
可惜李钺的聲音又低又沉,她聽不清。
不多時,趙明韬走了進來,扔了一床薄被給金霞:“起來,鋪好。
”
金霞拖開小竹,抖手抖腳地将那床薄被捕在了幹草堆上,詢問地看着夏瑞熙。
夏瑞熙不動聲色地坐在桌邊,實際上掌心裡全是冷汗。
趙明韬大步走過去,叉開腿往被子上倒,無視兩個丫頭的存在,看着夏瑞熙:“我要睡覺了,你呢?
要不要來擠一下?
”
倆丫頭用一種異樣地眼神看着夏瑞熙,屏住呼吸看她怎麼回答。
難得他對她這麼客氣,居然還詢問她的意思。
當着倆丫頭,夏瑞熙尴尬地扯扯嘴角:“不了,我在這裡靠靠就好。
您休息,您休息,明兒還要逃命呢。
”
“你别後悔。
”趙明韬無聲地冷笑,卷緊被子自顧自地沉沉睡去。
夏瑞熙沉郁地看着熟睡的趙明韬,後悔?
他什麼意思?
她瞅了金霞和小竹一眼,“過來在這桌上靠一會子吧。
”
“四夫人,救救奴婢啊,奴婢不想死。
”小竹剛坐下,眼淚就來了。
夏瑞熙有點煩躁:“我能護着你們自然會護着你們。
再哭人家的劍又刺過來啦。
”同情歸同情,但她最受不了的就是這種動不動就哭的人。
金霞雖然也慌亂,最起碼沒有動不動就哭,癱成一攤爛泥。
金霞耐心地擁住小竹,細聲哄她,小竹這才收了眼淚,伏在桌上打起瞌睡來。
金霞央求夏瑞熙:“四夫人,您好歹歇會兒。
”夏瑞熙笑笑:“莫管我,你睡你的。
”她怎麼可能睡得着?
此時歐夏兩家必然鬧翻了天,西京城裡又不知是個什麼樣的光景,也不知道達兒乖不乖?
過了不多時,外面傳來車輪滾滾之聲,仿佛有不少人離開。
夏瑞熙看猶自熟睡的趙明韬一眼,慢慢走到門邊,探頭往外看。
雨已經住了,雲未散開,天空還是黑沉沉的,沒有半點星光。
遠遠地隻看得見三兩隻火把向着遠方去了。
她正打算邁步出門看個究竟,兩把未出鞘的刀封住了她的去路。
守在門邊的壯漢說:“爺有命,夫人不得外出。
”
“我要方便。
”夏瑞熙很是理直氣壯。
人家根本就理都不理。
她又重複了一遍,門神還是如同沒聽見一般。
夏瑞熙無奈轉回桌旁,抱着頭撲倒在桌上,看着那盞破油燈上一跳一跳的火焰歎氣,這可怎麼好?
趙明韬醒過來,剛好看見夏瑞熙一張小臉被朦胧的燈光映得美輪美奂,不由心中一動,伸了個懶腰,對着她招手:“過來!
要不然我過來抱你?
”
夏瑞熙猶豫的看了倆丫頭一眼,趙明韬微笑:“你可是擔心被她們看去,将來你再做不成歐家夫人?
我幫你殺了她們可好?
”
夏瑞熙正要說不好,趙明韬就熱量手喚人進來:“把這倆丫頭帶出去,随便扔哪兒。
”
夏瑞熙不及阻止,人已被拖了出去。
趙明韬一把摟住她的腰将她帶入懷裡,半壓在身下,不顧她的掙紮,在她耳垂上輕輕舔了一下,看着她因憤怒而變得通紅的臉頰,輕聲說:“唔,還是那麼香。
”神色竟然是帶了些溫柔。
夏瑞熙恨得要死,卻苦于無法掙脫他的手臂。
她暗想,此刻正是清晨,當真是最危險的時刻,趙掙越愛出問題,隻好泥雕木塑一般閉眼不動。
趙明韬氣息不穩:“氣性還是這麼大。
你那時候和我賭氣,每每就是這般。
你可是惱我殺了她們?
你放心,我隻是給她二人換個地方,一路上還要她二人照顧你呢。
”
夏瑞熙擡起眼皮,冷淡地對上他灼熱的目光:“你到底想把我怎麼樣?
難不成你還想和我做一對?
你不會這麼天真吧?
你我有殺夫之仇,帶我在你身邊有什麼好?
你就不怕我什麼時候冷不防給你來上一刀?
我知道你本事大,我殺不了你,但那樣日日的防着,有意思嗎?
”
趙明韬定定望着她:“有意思的。
我要說我沒動他,你也不信。
不如告訴你實話,我不殺他,就是他殺我。
你不要再想着他了,他已然死了,不可能複活。
就算我此刻放你走,你名聲已壞,必不容于歐家,也是死路一條。
不如跟了我去遠處,我必然對你極好的,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
“你想走?
到哪裡去?
”夏瑞熙驟然聞得他的後一句話,不由大為訝異。
他竟然也能說出要走的這種話來?
他舍得麼?
不過也對,這裡沒有他的立足之地,他再熬下去,遲早都是死路一條而已。
他反複無常,并不代表他就是個笨蛋。
趙明韬不置可否,“你願不願意?
”
夏瑞熙慢吞吞地推開他:“開什麼玩笑?
想走不想走的,由得我麼?
隻是我替你擔心,你手下那麼多人,你走得了麼?
你走了他們怎麼辦?
隻怕你想走他們也不會放過你。
”
趙明韬沉默了一會,使勁捏了捏她的臉,也不管她痛不痛:“我不是草包,這些事不勞你操心。
你真不可愛。
就不會說兩句好聽的軟話讨我歡心?
也許你一哄我,我高興就放過你了。
我知道你本意是想讓我讨厭你而放手,卻不知我最愛霸王硬上弓。
”
夏瑞熙冷笑:“我向來知道你愛好不正常。
真要是那樣,我又有什麼法子?
但随你。
大不了就是一個死,反正我已經死過一回的人,還怕什麼?
”
她說的是實話,趙明韬卻是帶了點喜悅:“你其實并沒有忘記我們的從前,還在恨我是不是?
”
夏瑞熙啞然,心知他又自作多情地誤會了。
須知,他對她來說,就是一個除了厭惡和憎恨之外毫無其他感受的陌生人,連熟人都算不上。
按道理,有個英俊的王爺對她如此癡情,她最起碼也該感動或是沾沾自喜一番,可惜她從來沒有生就一副多情的菩薩心腸。
被自己厭惡的人喜愛,不亞于一場災難。
她懶得解釋:“随便你怎麼想吧。
”
李钺在屋外咳嗽一聲,趙明韬站起身來,望着她笑:“你睡會兒,等會兒我來接你一起走,我想好了,我們就去海外。
”
夏瑞熙懶得看他,躺在幹草堆上拿背對着他。
趙明韬的眼神黯了黯,走出去低聲命人将門鎖好,不得放夏瑞熙出來。
李钺見他出來,忙過去低聲道:“爺,前面的隘口已經布置好,就等兔子跳坑了。
隻要他們敢追來,必然要叫他們被活埋的。
”
“他老婆和侄子在我手裡,必然是要來的。
”趙明韬咬着牙:“從前小觑他了,沒想到他的心腸忒毒忒狠,竟然是着了他的道。
可我今夜定然要叫他有來無回,魂飛魄散。
”
轉過頭見李钺欲言又止,喝道:“想說什麼就說,這樣吞吞吐吐地幹什麼?
”
李钺豁出去道:“小的想不通,您要是真離她不行,剛才就該下手才是。
這樣拖拉,可不是您往日的風格。
”
趙明韬沉默片刻,道:“你不知道她的性子。
先過了這關,以後日子還很長,我有的是時間和她慢慢磨。
那幾車東西和人送出去了?
”
“送出去了。
一切進展順利。
”
真明韬點點頭,走到早就集中候着的一隊壯漢面前,沉聲說:“路我是為大家鋪好了的,銀子也準備好了,就看大家怎麼拼了。
拼過這遭,斷了追兵,你們就是自由身,不說富甲一方,最起碼也能衣領無憂,做人上人。
”
這些人是他豢養多時的死士,他平時待他們極為親厚,根本不怕他們會反水。
他吩咐完畢,又讓人把歐信舍和崔元拖出來帶上。
夜色沉沉,一群人悄無聲息順着來路急速奔了回去。
夏瑞熙實在太困,竟然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睡得正沉,就被人使勁推醒,隻見天已微明,趙明韬脫了铠甲,換了一身幹淨尋常布衣,頭發束得整整齊齊地立在她面前向她伸出手:“來,走了。
”
夏瑞熙被他拖着上了一輛小馬車。
小馬車裡隻有兩床粗布被子,其餘物事一概全無。
她剛坐穩,馬車就疾馳起來。
夏瑞熙驚覺不妙:“其他人呢?
我的丫頭呢?
”
趙明韬将刀緊緊摟住:“她們坐了另外一輛車,先走一步。
你知道,追趕我們的人會有不少。
”事實上,是金霞和小竹分别坐了兩輛車,往其他兩個不同的方向去了。
“歐信舍……”
“我放他回去了。
我告訴他,你用你的身子換了他一條命,相信以後他們全家都會善待達兒的。
你就放心罷!
”趙明韬有些興奮:“熙熙,瞧,我為你打算得多周到。
我早就讓人安排好了海船,等到了東京,我們就坐船出海,以後再也不回來了。
”
夏瑞熙的回答是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了幾條深深的血印子。
“你可真不乖。
”趙明韬一掌揮在她的後頸上,“一路鬧騰,我也難為呢,不如好好睡一覺。
”
夏瑞熙軟軟地倒在了他的懷裡。
他在她臉上使勁兒親了一口,從懷裡摸出一隻五彩翡翠鹦鹉來,在她面前晃了晃:“這件翡翠鹦鹉,從此是我挂着了。
你一隻,我一隻,正好作對。
”
四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