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家派人堵死了我家的出水口。
”
蕭七郎雖未明說,杜清檀卻已知道了真相。
“因為你生病差點死掉,所以你那爹娘認為是我的錯,想要我們全家為你陪葬。
”
蕭七郎神色頹敗,無力地辯解:“不是,是誤會……”
“因為你總在家嚷嚷着要和我重續前緣,你娘認為是我在勾引你。
”
杜清檀面無表情地又來了一句。
蕭七郎嗫嚅着道:“沒有,我不是,我隻是……”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終沉默。
沉默片刻,他又擡起頭來,定定地看着她道:“五娘,我知道是我不好。
初始,是别人嘲笑我,我不甘心。
後來,我也不知道怎麼了,老是想着你,我是認真的,我已經搬出來了,再不會回去了,你相信我……”
杜清檀實在聽不下去,高聲打斷他:“我說,這位蕭兄,你腦袋裡到底裝了些什麼?
我怎麼就不懂呢?
”
她想給他講一講人生道理,卻發現無從講起,并且很可能講不好。
但肯定不能就這麼放任自流下去,不然真是要害死人了。
“站開些。
”杜清檀把手裡拎着的羊肉遞給采藍,開始挽袖子。
蕭七郎還沒反應過來,臉上就挨了重重一擊,打得他暈頭轉向,眼冒金星,完全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
“哎哎……”他喊了兩聲,發髻又被抓住,頭被粗魯地撞到桌上,磕雞蛋似地狠狠磕了幾下。
痛不算啥,主要特别恐怖。
有那麼一瞬間,他幾乎以為自己就要死了,可他不想死,他尖叫起來:“救命……”
有人圍攏過來,七嘴八舌地道:“怎麼回事?
咦,竟然是小娘子捶男人……嘻嘻嘻……”
沒有人幫他,他們都在嘲笑他。
肉體的疼痛比不過精神的潰敗,就在蕭七郎潰不成軍的時候,杜清檀終于松開了他。
她把他扔死狗一樣地丢在地上,慢條斯理地擦着手道:“再給我惹麻煩,弄死你!
”
她就那麼大喇喇地從他身上跨過去,接過侍女手裡的食盒,和酒肆裡的夥計交談過後,放下食盒離開。
蕭七郎慢慢爬起來,抱着頭和臉,在地上蹲了蜷縮成一團,良久,圍觀的人散去,他才又扶着牆,緩緩離開。
尋找他的蕭家下人圍上來,不由分說把他擡起塞入車中送回去。
裴氏見到他,又哭又喊:“孽障,你這是怎麼了?
誰打的你,你倒是說啊!
”
蕭七郎厭憎地閉上眼睛,淡淡地道:“你以後别再去找杜家的麻煩了,我不會再去尋她了。
”
“是不是她找人打的你?
”裴氏眼裡滿是陰狠:“趨炎附勢的小賤人!
不就仗着安平郡王府撐腰麼?
你别怕,她得意也就在這一時!
”
蕭七郎緩緩睜開眼睛:“什麼意思?
”
裴氏卻不說了,隻管冷笑:“人在做,天在看,且等着瞧吧。
”
小賤人表面裝得玉潔冰清,背裡耍盡狐媚手段勾引她的兒子。
一個好好的孩子,弄得險些丢掉性命。
此仇不報旺為人!
她便想要趁着水患,送那一家人去西天極樂世界見佛祖,誰知陰差陽錯,竟然未成!
杜家搬去平康坊,确實許多手段都不好施展了。
不過不要緊,這世間的風向,從來都是變幻莫測的。
裴氏惡狠狠地摔了藥碗,走着瞧!
杜清檀被蕭七郎這事兒惡心得夠嗆,也沒心思再去弄其他事,隻去東市買了修複書籍要用的材料便回了家。
家中那些書籍,排在書架高層的沒事,底層的卻是幾乎毀壞殆盡。
中層的被泡壞了一些,晾幹之後就得細心修補,這個活兒還得花錢請人做,又是好大一筆開支。
想到這巨大的開銷,杜清檀走路都在思考,到底怎樣才能開源節流,并在平康坊打響名頭。
楊氏知她所想:“待家裡收拾妥當,我和于婆還去成衣鋪子拿活兒做,再把院子一角開辟出來種菜,搭個雞棚,這日子也就過起來了。
”
杜清檀一笑:“也是,全家同心協力,總能好起來。
”
及至回去郡王府準備晚飯,武八娘把她叫過去:“我暫時不能和離了,梁王伯父讓再等等。
”
杜清檀挑眉不語。
武八娘喪氣地道:“朝中近來有些變動……我家阿耶久不上朝,所以……”
所以不知道很多事,并且直到現在也不太知道一些事。
但肯定是有大事,梁王才會讓他們暫停與薛家相争一事。
就連将杜清檀引入宮中伺奉聖人的事,梁王也讓再緩緩。
杜清檀不清楚這些事,也不能細問,但總之隻要女皇還在,武家就倒黴不到哪裡去。
她安慰武八娘:“不怕,隻要聖人好好兒的,薛家就不敢造次。
和離嘛,牽扯太多,不糾葛一陣子都不正常。
”
“嗳,也是。
我隻是想到那母子倆的可惡嘴臉就難受。
”武八娘恹恹的,晚飯也沒胃口。
杜清檀便謀劃着給她做個清淡的粥:“還做茉莉花粥,怎麼樣?
”
與此同時,長安城外。
獨孤不求黑袍長刀,擁馬回頭,看向龐然大物一樣的長安城,心情特别複雜。
他是怎麼也沒想到,鶴交給他的第一樁任務,便是如此重要艱難。
宮中本已有了太子,卻非聖人心目中屬意的最佳人選。
武氏子弟謀求皇嗣之位已久,為此機關算計,可惜,也就止步于此了。
等到他把那位被貶斥在外多年的皇子接回來,兩京不知又要掀起多大的波瀾!
這一路上,隻怕也少不了各種腥風血雨。
但願能夠順利歸來,還能去到平康坊那間小院,蹭一頓沒能吃上的羊肉。
“獨孤,還看什麼呢?
趕緊走了!
”
同伴甲着急地催促他,警告道:“你是第一次出任務,定要百般小心,倘若有所差池,死的便是我們所有人。
”
同伴乙冷冰冰地道:“不用替他擔心,但凡他會拖累别人,我先就一刀砍了他!
”
獨孤不求握緊缰繩,勾唇而笑:“曉得了!
”
十多号人馬絕塵而去,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