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要動西北,就需要人幫他盯着西北。
”
劉诏說一半留一半,等着李大人的反應。
李大人自斟自飲,提起茶壺給茶杯續水,他嗤笑道:“殿下的意思是,讓老夫替陛下盯着西北?
呵!
”
劉诏笑了起來,“西北事關重大,處理不當,甚至會危及國本。
西北之事,一定要慎重。
你我二人何不聯手,效仿江南大都督府,促使父皇在西北成立大都督府,總管西北地方軍政。
李大人可願勝任西北大都督府都督。
”
李大人呼吸變得粗重,臉色連連變幻。
“西北大都督府都督?
”
劉诏鄭重點頭,“是的!
”
大都督,封疆大吏。
雖無裂土封侯之實,卻有裂土封侯之名。
大都督府治下,一應軍政事務,皆由大都督做主。
雖是地方官,權利卻頗大。
像江南大都督府大都督,給他一個中書令,他也不樂意換。
就願意待在大都督的位置上戀棧不去。
不過,等到文德帝徹底解決朝廷内憂後,肯定會動手撤換一批江南官員。
江南會在西北之前,更先動起來。
朝廷動江南,就沒有西北那麼多顧慮。
西北駐紮重兵,如果不慎重對待,恐引起兵變。
後果不堪設想。
江南無重兵,水師也是劉诏奉命建立。
朝廷要動江南,軍事上幾乎沒有阻力。
最大的阻力來自于江南地方豪強,各大宗族勢力。
這些阻力,在朝廷壓制下,遲早都能解決。
李大人由西北聯想到江南,他說道:“老夫大可以争取前往江南大都督府,何必前往西北吃沙子。
”
劉诏譏諷道:“大人是在做夢嗎?
江南富足,大人的門生,很多都在江南任職。
将大人派往江南,豈不是縱虎歸山。
這些年,大人不曾經營西北,在西北談不上人脈關系。
将大人放到西北,才會讓父皇放心。
”
李大人哈哈一笑,笑過之後冷聲說道:“你和陛下,你們父子,你們劉家人果然沒有一個好人。
”
劉诏輕聲一笑,“大人想做劉家的官,吃劉家的飯,就得服劉家的管。
難不成大人想造反嗎?
”
“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老夫可沒本事造反,你休想讓老夫背黑鍋。
”李大人冷哼一聲。
劉诏雙手抱臂,冷漠問道:“對于我的提議,大人意下如何?
”
李大人似笑非笑,“到底是陛下想盯着西北,還是殿下想盯着西北?
”
劉诏揚眉一笑,“你認為是誰,就是誰。
”
“殿下野心不小啊!
”
“沒有野心的皇子,不配當皇子。
”劉诏理所當然地說道。
李大人又問道:“此事诏夫人知道嗎?
”
劉诏惡劣一笑,“你猜!
”
李大人氣惱。
“殿下妄圖拉老夫上你的賊船,卻不肯拿出足夠的誠意,你當老夫傻嗎?
”
劉诏一臉無所謂的态度,“大人可以拒絕上我的賊船,你就等着父皇将你大卸八塊,遺臭萬年吧。
反之,上了本殿下的賊船,說不定還有機會名垂千古,重登朝堂,做一代名臣。
”
李大人呵呵兩聲,“上了你的賊船,也有可能身首異處,抄家流放,死不瞑目。
”
劉诏笑了笑,“大人可以賭一賭,最終會是身首異處,還是名垂千古。
”
讀書人,求的就是身前身後名。
尤其是身後名,不可能不在乎。
都想知道史書會如何評價自己?
自己在曆史上,是一個什麼樣的地位?
能否比得過前輩,能否死死的壓制後輩?
如果他黯然離開朝堂,想都想得到,他在史書上幾乎不會有多好的評價,甚至後世之人根本不會提起他。
人生一大憾事。
然而,提着腦袋同劉诏一起幹?
李大人眯起眼睛,盯着眼前的劉诏,突然說道:“老夫要見诏夫人。
”
劉诏:“……”
MMP,本殿下的信用還比不上親親老婆,混得好慘。
身為一個皇子,還是嫡長子,混得如此慘,真該好好反省反省。
到底哪裡沒做好,還是得罪了誰?
比如是不是得罪了作者君?
劉诏沖李大人說道:“我家夫人身體不适,不便見大人。
還有,本殿下和夫人夫妻一體。
”
李大人哈哈一笑,“抱歉,老夫沒見到诏夫人之前,不會做任何決定。
”
劉诏龇牙。
李大人樂哉樂哉,看到劉诏吃癟,真爽。
劉诏眯起眼睛,“大人為何非要見内子?
”
李大人捋着胡須,“老夫自有老夫的理由。
難不成殿下怕了嗎?
”
激将法?
劉诏輕蔑一笑,“你要見内子,無法就是想确認一下本殿下的想法,判斷本殿下是不是要拿你做炮灰。
”
“殿下會讓老夫做炮灰嗎?
”
劉诏呵呵冷笑,“本殿下可以讓你見内子。
隻是見過之後,可由不得你。
”
李大人并不懼怕,捋着胡須,說道:“老夫等着诏夫人。
”
劉诏拂袖離去。
……
見到劉诏回來,顧玖朝他招手,問道:“談完了嗎?
”
劉诏往她身邊一坐,說道:“他想見你。
”
“見我?
”
顧玖意外,“他為何想要見我。
”
劉诏闆着臉,“老狐狸一個,估計是猜到西北那邊的情況,并不是少府說的那般模樣。
他可能是想試探你,打探西北的動靜。
”
顧玖笑了起來,“他要見本夫人,正好本夫人也想見他。
”
劉诏蹙眉,“你真想見他?
”
顧玖點點頭,“蔡鐘山和許成業二人猶猶豫豫,本夫人需要推他們一把。
李大人是個合适的人選。
另外,我們都不放心魯侯,派别人去西北盯着魯侯根本沒有,都不是魯侯的對手。
即便是無望,連西涼王都能忽悠的無望,也不是魯侯的對手,差點人頭落地。
如今看來,唯有李大人能和魯侯打個平手。
而且以李大人的身份和地位,魯侯也要敬他兩分。
正好陛下想動一動李大人,我們正該趁此機會,将西北這盤棋給盤活。
”
劉诏問道:“你就不擔心李大人反過來利用我們,和魯侯狼狽為奸?
”
顧玖搖頭,“一山難容二虎。
李大人是正統讀書人,追求的是名正言順,是君君臣臣,是正統。
九成九,不會跟着魯侯混。
他要真舍得丢下一切和魯侯混,也就不會求到你跟前,大可以斷尾求生,做個奸臣。
你和魯侯比,最大的優勢就是正統。
你是皇子,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對李大人來說,你就是君。
魯侯沒有大義名分,李大人隻會防着他,而不是和他狼狽為奸。
”
“言下之意,李大人此人雖然善于鑽營,但是大節不虧。
”
“正是!
我相信他能守住大節。
六七十歲的人,犯不着拿身後名去賭。
即便賭赢了,也會落個亂臣賊子的名聲。
”
讀書人對名聲的重視,顧玖早已經見識過。
她願意賭一把,賭李大人大節不虧。
顧玖準備起身去見李大人。
她順便提醒劉诏,“要不要将禦哥兒送回宮裡接受正統皇室教育?
對了,皇室教育到底是怎麼回事,等會我回來,你好好同我說說。
”
劉诏随口說道:“皇室教育,也就那麼回事。
”
顧玖白了他一眼,帶着人前往後山。
李大人很有耐心,品茗賞景,等着顧玖到來。
他确信,顧玖一定會來見他。
布局西北,看似是劉诏個人的決定。
然而李大人卻堅信,此事一定有顧玖的手筆。
單靠劉诏一人,手伸不到西北。
即便能将手伸到西北,也會被魯侯一刀砍了。
這些年,無數人試圖派遣探子前往西北。
結果無一例外,派往西北的探子不是被砍頭就是失蹤,個别活着回來,也是談魯侯色變。
然而顧玖應該是其中的例外。
魯侯會防着劉诏的探子,卻不會防着顧玖手底下的商行管事。
顧玖和魯侯一直做着生意。
商行管事不用刻意打探,就能獲取西北軍的部分消息。
加上快遞站的建立,消息流通更快。
然而,這些消息并沒有進入朝堂。
九成九,西北的消息都進了顧玖的口袋。
李大人啧啧稱奇。
金錢攻勢,真正是威力無窮。
堂堂少府,被顧玖多年滲透,竟然不知不覺中就被顧玖牽着鼻子走而不自知。
或許少府家令知情,卻沒有禀報給文德帝知曉。
這裡面有沒有金錢交易,李大人不得而知。
然而,顧玖的做法,讓他見識了新的思路手段。
在顧玖之前,從來沒有人用這種辦法操作過。
“聽說李大人要見本夫人?
”
正想得入神的李大人被打斷。
他擡起頭,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诏夫人!
”
顧玖含笑點頭,“許久不見大人,大人風采依舊。
”
李大人捋着胡須,哈哈一笑,“老了,老了!
不及當年。
”
“李大人想見本夫人,是想确認我家殿下經營西北的決心嗎?
”
李大人明顯愣住。
緊接着,他又笑起來,“哈哈哈……诏夫人說話如此直接,好,夠爽快!
老夫正想就西北同夫人談一談。
”
“大人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