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殿下勇武過人,未必願意循序漸進。
”
陸大人始終對劉诏不放心。
任何上位者,都希望所有的政治改革,都能立竿見影。
立竿見影,就意味着大刀闊斧。
然而廣大小民,大周江山經不起大刀闊斧的變動。
動得太厲害,當心翻船。
隻能循序漸進,潤物細無聲的進行變革。
這樣一來,得幾年,甚至十幾年才看得出效果。
上位者有這個耐心嗎?
陸大人很懷疑。
劉氏皇族,可沒有多少耐心。
顧玖笑了笑,“大人先是擔心劉诏保守固執,現在又擔心他急于求成。
為何劉诏在大人心目中的形象,總是比較極端?
”
陸大人說道:“這個問題王妃不該問本官,應該問秦王殿下本人。
他的所言所行,給人的印象,就是容易走極端。
比起陛下,秦王殿下的性格更加陰沉。
一個人的性格會影響他處事方式,秦王殿下無法讓人放心。
”
顧玖連連搖頭,“這是典型的偏見。
不說軍武方面,就說劉诏在朝廷曆練的這些年,包括先帝還在的時候,他何曾有過激進勇猛?
當年他在兵部當差,萬事按照朝廷法度辦事。
離開兵部,到了尚書省,也不曾給誰添過麻煩。
大人不應該帶着偏見去看待劉诏。
”
陸大人不認可顧玖的話,他否認道:“秦王殿下能夠按照朝廷法度辦事,在本官看來,全是王妃的功勞。
顯然王妃能夠夠很好的控制秦王殿下的情緒。
”
顧玖揚眉一笑,“很高興大人認可我這些年的努力。
我以前能幫劉诏控制情緒,将來同樣能做到。
”
“萬一呢?
萬一發生意外……”
“即便發生意外,”顧玖打斷陸大人的話,“脾氣暴躁的劉诏,也比其他皇子更有大局觀。
他知道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
陸大人頻頻搖頭。
顧玖往茶杯裡面續上茶水,一邊說道:“大人根本就是杞人憂天。
”
“本官不得不杞人憂天。
”
顧玖淺淺一笑,“努力了這麼多年,本王妃才創下眼下這些基業。
不瞞大人,我不會允許任何人破壞眼下大好的局面,劉诏也不行。
”
劉诏敢亂來,她有一百零八種辦法收拾他。
陸大人呆愣當場。
顧玖沖他抿唇一笑,一副溫和無害的模樣。
陸大人感到驚奇,顧玖到底怎麼做到将野心勃勃的話,用那樣的溫柔的語氣說出來。
他試探道:“這麼說秦王府大小事情,都是王妃做主。
”
顧玖笑道:“小事我做主,大事劉诏做主。
不過我們家已經多年沒有大事發生。
”
陸大人聞言,頓時替劉诏感到心酸。
劉诏堂堂皇子,秦王殿下,竟然懼内。
難怪多年來連個妾室都沒有。
陸大人抹了一把臉,替劉诏掬一把同情淚。
“大人不必為了沒有發生的事情憂心。
不如往好的方向想。
”
“本官也想盡可能樂觀一點,然而事實是朝廷内憂外患。
若非有少府支撐着,朝廷早就入不敷出,不得不加征賦稅和徭役。
”
“目前的局面,已經比曆朝曆代好了十倍不止,大人居功至偉。
”
陸大人連連擺手,“本官有自知之明。
本官雖然看不起李秉明小人行徑,然而朝廷有今日局面,多虧了李秉明多年努力打下的基礎。
”
顧玖含笑點頭。
陸大人果然是端方君子,沒有否認李大人的功勞。
“本王妃打算在邊關前線種植紅薯,有沒有讓大人心情好一點?
”
陸大人一臉見鬼的表情,“王妃确定要在邊關前線種植紅薯?
不怕虧錢。
”
“虧不了錢。
不知道大人有沒有去過西北?
”
陸大人搖頭,他沒去過西北。
顧玖說道:“我在西北晉州住了多年,對當地還是有所了解。
邊關一帶,有很多人以放牧為生。
因為邊境不甯,牧民不敢深入草原放牧,隻能長年累月在邊關附近放牧。
因為過度放牧,邊關一帶,牧場基本上已經沙土化。
一到大風天,塵土飛揚,遮天蔽日。
這些沙土化的牧場,長不出粟黍,也種不了稻麥。
唯一能種的物種就是紅薯。
邊境線漫長,有幾萬頃,十萬頃,甚至百萬頃土地等着人們去開墾。
本王妃打算建立大周最大的紅薯釀酒廠,不知大人有沒有興趣參與進來?
”
陸大人腦袋有點暈,他揉揉眉心,“現在邊關正在打仗。
”
“我知。
”
“夫人從哪裡找人開墾土地種紅薯?
”
“那些戰俘,就是現成的勞動力。
軍隊給我一個戰俘,戰俘工錢按照市場價五折算,全都歸軍隊所有。
我想西北大都督府,還有西北軍,各路邊軍都很樂意做這筆買賣。
省了糧食,還能掙錢,何樂不為。
”
陸大人連連搖頭,“王妃的想法,委實太過瘋狂大膽。
”
“不瘋狂一點,哪有水泥路,哪有新民縣,哪有三和快遞,哪有四輪馬車?
”
陸大人了然一笑,“所以王妃先讓戶部尚書撤銷了禁酒令?
”
顧玖大方承認,“禁酒令就像是一個緊箍咒,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人拿來利用。
不如直接撤銷得了。
”
陸大人感慨道:“王妃謀劃深遠,本官甘拜下風。
”
顧玖難得謙虛一回,“大人謬贊,我就是一個俗人,隻想着賺錢。
”
有了大量的紅薯酒,就可以考慮做蒸餾酒。
紅薯不是主糧,太平年月,不用擔心百姓口糧問題。
陸大人歎了一聲,他似乎沒辦法反對顧玖。
對方總有辦法和說服他。
他問道:“王妃需要本官做什麼?
”
顧玖鄭重說道:“必要的時候,請大人堅定的支持劉诏。
他值得的期待。
”
“本官更願意期待公子禦。
”
顧玖連連搖頭,“禦哥兒太小,曆練太少,還不足以擔當大事。
”
陸大人笑了起來,“王妃将任丘拐走了,又将周世安拐走了,本官還能怎麼辦?
”
“大人這話委實太過嚴重。
我并沒有拐走他們,我也沒有本事拐走他們。
我隻是給他們提供了一個機會,一個選擇。
顯然我提供的機會,更合他們的心意。
”
“王妃就是憑借着三寸不爛之舌拐走了我的人!
”陸大人控訴。
籠絡一個人才容易嗎?
培養一個人才容易嗎?
不容易!
結果到手的人才,半路上被人拐走,他得多心酸。
明明是上門興師問罪,反過來被對方說服,到最後他還得替對方跑腿。
這算不算是主動送上門找虐?
陸大人為官幾十載,從未像今日這般心酸。
“大人感情豐沛,令人動容。
”顧玖站着說話不腰痛。
陸大人連連歎氣,“本官告辭!
”
不能繼續留在這裡聽顧玖“胡說八道”,他怕一不小心又主動跳坑。
“我送大人出門。
”
“王妃止步,本官自己出去。
周世安既然去了山河書院,請王妃善待他的才華。
”
“大人放心,周先生的才華一定能夠大放光芒。
”
“但願如此!
等任丘遊學回來,他還是我的人,王妃休要從我手裡搶走他。
”
“任先生是大周的寶貝,誰都搶不走。
”
陸大人哼哼兩聲,“王妃休要在本官面前玩文字遊戲。
”
顧玖笑道:“大人若是不想走的話,不如再喝一杯茶。
”
“喝飽了。
”
陸大人拂袖離去,頭也不回。
顧玖哈哈一笑,能讓陸大人吃癟,不容易啊。
想當初周世安被陸大人搶走,她可是懊惱了好幾天。
……
西北大都督府。
大都督李秉明李大人,拿着從京城送來的信件,反複看了數遍。
楊季拿着軍報走進來。
“小楊來了啊!
這是秦王妃派人送來的信件,小楊來看看。
”
楊季放下軍報,接過書信逐字逐句的閱覽。
片刻之後。
李大人問道:“看完了嗎?
說說的想法?
”
楊季斟酌着說道:“在邊關種紅薯,這事換做别人來做,無疑是天方夜譚。
換做秦王妃來做,一切皆有可能。
”
“的意思是,本官應該将俘虜都留下來,賣給秦王妃當苦力。
”
“這個辦法不錯,省了糧食又有收入。
”
李大人斟酌此事的可行性,“邊關在打仗,猜秦王妃打算在哪裡種紅薯?
”
楊季翻出地圖,想了想,指着西北一角,“這一片,不是兵家必争之地,幾乎沒有戰事。
可以從這裡開始。
”
“有水源嗎?
”
“有的。
山上積雪融化,就有了水源。
”
李大人點點頭,“給秦王妃回信,告訴她這件事可以談。
讓她派人過來,同本都督談判。
另外,給少府去信,要求少府半年内必須将所有軍械更換為精鐵打造。
本都督不想再看到用生鐵打造的兵器。
若是少府不能按時更換軍械,本都督非得參一本少府,讓黃驸馬吃不了兜着走。
”
緊接着,李大人又嘀咕了一句,“黃驸馬屁本事沒有,全靠生了個好兒子,才有機會擔任少府家令。
秦王妃也是眼瞎,竟然選了黃驸馬做少府家令,真是耽誤事情。
”
楊季小聲說道:“能讓秦王妃放心的人畢竟不多,黃驸馬算是最合适的人選。
”
李大人不滿,“當初秦王妃就該征求老夫的意見。
她要找人接任少府家令,老夫可以給她推薦十個人,不,二十個人。
”
楊季小聲提醒,“少府家令一職,必須由宗室,或是外戚擔任。
”
哐!
李大人直接踢翻了小杌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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