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這中午回家的時候，就看到一群村裡的孩子，人手一個新奇的小玩具。

　　有說有笑地就往回走。

　　那小玩意兒可不是公社裡人木匠用木頭打的，全是漂亮的塑料玩具。

　　白玉覺得挺奇怪的，跑回家一看，就見秦小樹拎著個大包坐在門口，給公社的小孩發玩具。

　　趙青青今天竟然也沒去藥房，也沒去上學，而是在他身邊幫著發玩具。

　　秦小樹去國外，李家那個長輩就是開玩具廠的，帶回來了大量的新鮮洋玩具。

　　村裡的小孩哪裡見過這個呀。

　　一個個開心得都瘋魔了似的。

　　白玉那麼大個人從那邊擠過去，他們都不理他。

　　秦小樹在人群裡大聲喊：「都別搶！對我妹妹好的都有份！誰都不少！」

　　白玉：「……」

　　看著那些小玩具，白玉可真眼熱。

　　若是晚個兩年，「投機倒把」這事兒沒有了，經濟改制了，這種小玩具可是一上市就會直接被搶空的。

　　可惜現在隻能讓這敗家小爺們兒拿來做人情了。

　　而且等下他回了家，白玉是要好好說一下他的。

　　這個年頭，從國外回來，天天梳個大油頭，還在這分發玩具……

　　不但影響不好，還會惹人妒忌，到時候被打成「小資本家」就有他的苦頭吃。

　　……

　　這邊實在是熱鬧，白玉抱著孩子也不好在這兒擠。

　　她就先回家了。

　　結果剛進家門，就看見秦含秀坐在廚房外面哭。

　　白玉：「……」

　　她趕緊跑過去：「老姑，你這是咋了？」

　　秦含秀拉住她的胳膊，道：「阿玉，你講實話，老姑做飯是不是很難吃？」

　　白玉瞬間覺得脖子都硬了。

　　她趕緊道：「嗨，老姑，昨晚小樹瞎說的嘛。他在國外吃洋餐吃習慣啦，養成了很多不好的習慣，您不要跟他一般見識嘛。」

　　秦含秀道：「你就騙我吧，哄我吧。阿玉啊，你咋這麼傻啊，難吃就說難吃嘛，幹嘛這麼委屈你啊？」

　　白玉滿頭包地道：「老姑，您這是亂講嘛。頓頓有肉吃，我們哪裡委屈啦？」

　　秦含秀想了想，又哭了：「我煮的又不好吃，還把你吃胖了，說是對你身體也不好，可真是委屈死你了！」

　　白玉：「……」

　　這她沒法否認。

　　要是貪吃貪嘴吃好吃的吃胖了就算了。

　　天天吃不好吃的東西吃的胖乎乎的，她確實，有點委屈。

　　但白玉還是很快回過神來，安撫老姑：「老姑，真沒這麼誇張。以前咱吃糠咽菜都過來了，現在說這個，讓人咋聽啊。」

　　秦含秀哭哭啼啼地道：「以前是條件不好，現在是有條件了，我做得不好。我還能幹點啥啊，我就一點用都沒有。」

　　老姑在這兒嘩啦啦地哭。

　　白玉又想上廁所了。

　　她隻好抱著崽子蹲了下來，指著小實包背上的漂亮花樣給她看。

　　「老姑，眾口難調的事兒咱不好說，可是您會繡花啊。」

　　「這不能吃，不能喝的，有啥用啊？」

　　白玉道：「誒，這話不對。以前是沒條件，現在有條件了，我們也想臭美啊。」

　　老人家最怕自己沒用，沒價值。

　　這話總算稍稍安撫了秦含秀。

　　不過白玉也是倒黴了，秦含秀對自己的手藝沒信心了。

　　她又隻好重新撿起了竈台的活。

　　秦含秀不知道她一直想上廁所……

　　還在旁邊抱著孩子「學習」。

　　白玉快手做了幾個菜，期間憋到膀胱爆炸。

　　終於做好了，趕緊去上了個廁所。

　　結果回來的時候，秦小樹領著趙青青也回來了。

　　聞到香味他就歡呼雀躍：「今兒是我媽做飯，你來得巧了，又好吃的了！」

　　一句話又把端菜出來的秦含秀說得眼淚汪汪。

　　白玉忍無可忍，直接咆哮了：「秦小樹！」

　　「誒！咋了！」

　　梳著個大背頭的秦小樹翹起頭來。

　　他今天早上已經跟秦含秀說好了啊，秦含秀都說她知道自己做得不好了，還感謝他跟她說了實話呢。

　　完全不知道後媽發飆為哪般。

　　當著秦含秀和趙青青的面，白玉給他留了點面子。

　　「把你這個頭油給我洗了！小小年紀油頭粉面的像什麼樣子！」

　　秦小樹一翻白眼：「你懂個屁啊，這個叫時髦。」

　　白玉指著他：「你趕緊給我洗了！然後收拾一下，跟人去打草抓魚！」

　　秦小樹道：「我才不去嘞，臟死了。」

　　白玉扭頭找了找，拿起了放在院子石桌上的雞毛撣子。

　　秦小樹：「……」

　　白玉冷笑：「你這出國一趟，回來有點太囂張了，老娘得挫挫你的銳氣！」

　　秦小樹扭頭就跑：「你說挫就挫啊，我又傻，站著讓你挫！」

　　趙青青連忙在旁邊喊：「秦小樹！你的油頭醜死了！趕緊洗了吧！」

　　「好啊趙青青！你們兩個大小娘們兒串通一氣了！」

　　白玉拿著雞毛撣子追得他滿院子跑。

　　鬧的動靜也很大的。

　　有幾分故意的意思。

　　免得讓人說她家的孩子在國外學了壞習慣，她先自己打一頓給人看吧。

　　秦小樹也是不負她所望，很快就從院子裡跑出去了。

　　馬上就跑出了院子，一邊大喊：「老古董！你有本事來追我啊！來啊來啊！」

　　白玉這潑婦當得好累啊，一邊追一邊喊：「你給我回來！把油頭給我洗了！」

　　好多人都看見了，也好多人都聽見了。

　　全都在那笑。

　　「這個小資本家，要讓果子娘操碎心了。」

　　「打一頓能好也就是了。」

　　「就是……」

　　秦小樹一邊跑，時不時還飛躥得老高，跟挑釁似的。

　　趙青青撿了一塊泥巴，掄圓了胳膊，扔了出去，打中了秦小樹的屁股。

　　秦小樹「嗷」的一聲：「趙青青，你這個吃裡扒外的東西！」

　　趙青青翻白眼：「我可沒吃你一粒米。」

　　白玉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見狀大樂，結果一個不備直接摔趴了。

　　秦小樹也不跑了，指著她哈哈大笑：「胖了，也不靈活了，你就死心吧。」

　　白玉仰起頭：「來，扶我起來。」

　　秦小樹樂道：「你以為我傻……啊……」

　　話沒說完。

　　一個龐大的陰影兜頭籠罩下來。

　　秦小樹擡起頭，傻眼了。

　　「爹！她自己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