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厲澤禦從後視鏡看向後座，說：「我媽說的人是顧靈，跟你昨天上午見到的不是一個人。」

　　女人溫柔的面上，閃過一絲驚訝。

　　「哦，那我豈不是說錯話了。」

　　「沒關係，她應該沒聽出來。」

　　厲澤禦補救。

　　女人鬆口氣，溫笑著說：「說實話，我瞧著你跟這姑娘確實挺般配。我大姨是不是還不知道她的存在？」

　　「知道。」

　　「那以大姨的性子，那姑娘不是要遭殃？」

　　身在豪門，自然也是懂得一些事。

　　「我媽那性子……」

　　厲澤禦為難。

　　一邊是喜歡的人，一邊是生養他的母親。

　　「或許，你對自己的感情過於認真了。你看我，跟你姐夫聯姻，婚前面都沒見過，婚後不還是照樣甜蜜。」

　　「她本該也有驕傲的家世，隻不過，期間遇到了事故。一夜之間……」

　　「那倒挺惋惜的。」

　　女人眼神暗了暗，表示同情。

　　隨後，又說：「這位顧小姐是誰？我可第一次聽說。」

　　「我爸的一個朋友的女兒，當年，為救我爸死於礦難。」

　　「臨終託孤，這種戲碼，我以為隻存在於電視裡的。」

　　女人打趣，似乎是也不贊同這樣的婚姻。

　　厲澤禦將她送到一處歐式風格的別墅前，親自下車攙扶。

　　摁門鈴，立馬有傭人從裡面跑出。

　　「阿禦，改天，讓我再見見那天的姑娘。」

　　厲澤禦臨走時，女人叮囑。

　　上車後，他又重新給姜寧打電話，但顯示無人接聽。

　　又打開微信，還是他前幾天發出去的消息，再沒有回復。

　　車子掉頭，他給程凜打了電話。

　　幾分鐘後，到了成華街的遊戲館。

　　姜望正專註玩遊戲，肩膀忽然多了一隻手，沉沉地壓著他的半個身子。

　　以為是姜寧找來，他心虛地慢慢轉頭，見手掌很大，緩緩擡眼，鬆了口氣。

　　「厲哥。」

　　他從椅子上站起，乖順老實。

　　厲澤禦沒有阻止他玩遊戲，但也沒讓他再坐回去。

　　「跟我去休息室。」

　　他在前，姜望屁顛屁顛跟在後面。

　　厲澤禦點了一根香煙，在窗前的單人沙發坐下。

　　姜望站在他面前，一手拖著另一隻手肘，站的筆直。

　　「你姐幹嘛去了？」

　　「她跟暖暖姐去鄉下了，你不知道嗎？」

　　厲澤禦抽了一口煙，白色的煙霧從口鼻散出，他擡手，煙蒂在面前的小桌上的煙灰缸上輕磕了磕，反問：「我知道還問你嗎？」

　　姜寧不自覺地咽了一口，緊張情緒，隨之而來。

　　「給她打個電話。」

　　厲澤禦掀起眼皮，隨意又慵懶，周身貴氣卻絲毫未減。

　　「現在？」

　　姜望問。

　　厲澤禦闔了闔眼，意思就是現在。

　　姜望從手機裡找到姜寧的電話，直接打了過去。

　　那頭還未通，厲澤禦已經從沙發上站起，接走了手機。

　　「你先出去吧。」

　　姜望一聽，頓時一喜。

　　他出去，還不忘帶上門。

　　姜寧接到姜望的電話，剛從大巴車下來，站在某一處山頭，呼吸新鮮空氣。..

　　「你這個時間不是在上課嗎？怎麼有空給我打電話？」

　　「是我。」

　　低醇磁性的嗓音傳來，姜寧身形一怔。

　　擡眼望向不遠處的山頭，吸了吸鼻子，問：「什麼事？」

　　「你跑哪兒去了？為什麼不接我的電話？微信也不回。」

　　「你管我。」

　　姜寧賭氣似的嗆他。

　　厲澤禦好脾氣，依舊說：「我是你男朋友，你的行蹤要跟我報備，以防遇到危險。」

　　「上墳，能遇到什麼危險。」

　　「什麼？」

　　「上墳，宋暖給她媽媽上墳。」

　　姜寧跟上宋暖的腳步，朝著林間小道走去。

　　那頭短暫沉默，又問：「你不是去鄉下了？」

　　「就是鄉下。」

　　遠處山澗，風景大好。

　　姜寧看著，說：「我給你微信吧。」

　　厲澤禦剛將姜望手機放到桌上，姜寧的微信視頻就打了進來。

　　她身後的景象，確實是外面。

　　除了黃土平原，依稀能看到不遠處的青黑色山脈。

　　「你什麼時候回來？」

　　「再說。」

　　「什麼再說，有人想見你。」

　　「誰想見我？」

　　姜寧視線終於回歸視頻，清亮的眸子，帶了幾分懷疑。

　　厲澤禦移開目光，俊眉微微擰著，假裝在思考。

　　「你見過的，那天從醫院出來。」

　　「你說那個孕婦？」

　　姜寧說出，及時捂住了嘴。

　　厲澤禦沒太在意，直接說：「是。她是我表姐，謝楚涵，京都榮家的兒媳婦。」

　　「……那等我回去吧。」

　　這話之後，姜寧便掛了視頻。

　　因為她們已經走到山頭，隱約看到了前方山坳不少石墓。

　　收起手機，主動從宋暖手裡接走了帶來的一束黃菊。

　　「你害怕的話，就在這邊等著我。」

　　進入山坳前，宋暖要她手裡的花拿回去，反遭姜寧拒絕：「怕什麼，大白天的。」

　　宋暖見拗不過，任由她跟著。

　　兩人在山坳的一堆墓中，找到一個長了雜草的小土包的墓停下。

　　墓正中間的上方原本有一張照片，因為風刮日曬已經化了，現在就剩下一塊發白的印記。

　　往下一豎行是名字，長時間雨水腐蝕，已經看不清字跡。

　　宋暖將黃菊放在墓前，又擺放了一些水果，從包裡小心翼翼取出一張黑白一寸照片，沾著膠水貼到了墓碑正上方發白的地方。

　　姜寧瞧著照片上的人，微微蹙眉。

　　宋暖的媽媽怎麼跟趙鳳仙長得這麼像？

　　雖然疑惑，但當著墓主的面，她沒敢說出。

　　在宋暖燒了紙錢後，她也上了香，拜了拜。

　　兩人回城，已經是下午。

　　車上，姜寧一直在走神。

　　她隱隱記得，高中的時候，跟同學一起去過一趟藍沙，但是那時候好像沒有宋暖。

　　至於那個趙鳳仙在不在，她也沒見著。

　　「想什麼呢？」

　　正入迷，宋暖遞來一瓶水。

　　姜寧扯了扯嘴角，打開瓶蓋，喝了一口水。

　　偏臉看著宋暖，好久之後，試問：「你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你現在的媽不是親媽的？」

　　「怎麼突然問這個？」

　　宋暖與她對視，疑惑。

　　姜寧呵呵一笑：「問問。」

　　隨後，她將臉轉向窗外，看著夕陽落下。

　　宋暖在思考後，告訴了她答案：「前些日子，以前其實我爸都有意說出，隻是我都沒在意。小時候，他都會帶我坐車回來，隻是那時候告訴我，這是一個長輩。不然，那山坳那麼多墳頭，我也找不到哪個是她。」

　　「如果，你爸一直在騙你呢？」

　　姜寧在不確定情況下，怕宋暖失落，並不敢直接說明趙鳳仙還活著，趙鳳仙是她媽。

　　但她的話，引起宋暖懷疑。

　　四目相撞，良久移開。

　　宋暖笑了。

　　凄涼又複雜。

　　「怎麼會，畢竟都死了那麼多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