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澤禦手裡提著不知是從外面買的還是他親自做的食盒，那裡面是滋補雞湯。

　　對於一個剛做完手術的病弱人，需要馬上補養身子。

　　他來到床前，病床上的人，卻似乎並不想看見他。

　　蒼白的臉頰，雙目泛散，無精打采。

　　見她不問，他主動說：「孩子……沒了。」

　　姜寧盯著一個地方，遲遲未動，可眼眶刷地滑了兩滴清淚。

　　「我給你燉了雞湯，你睡了一夜，應該餓壞了吧？」

　　厲澤禦語氣有著說不出的輕鬆，姜寧無比痛苦地緩緩閉上了雙眼。

　　雙手拉住被子，蓋在了頭頂。

　　被子下，她緊咬雙唇，輕嗚出聲。

　　厲澤禦盛湯的手一頓，俊臉閃過一絲異樣。

　　得知孩子沒的那一刻，他其實是竊喜的。

　　一個不確定是自己的孩子，沒了就沒了，他和姜寧以後還會再要。

　　「寧寧。」

　　湯盛出來，厲澤禦在床沿坐下，慢慢扒開了被子。

　　姜寧那慘白無血色的臉上，滿是眼淚，乾裂的嘴唇，也被她咬出血絲。

　　他伸手抱她，反被躲開，連個眼神都不願給。

　　厲澤禦無法，跟她耗了小半會兒，將湯碗放到床頭桌上。

　　嘆了聲，說：「孩子沒了，我們可以再要。」

　　姜寧忽然從床上坐起，沖著他聲嘶力竭：「都怪你，是你害得我沒了孩子！」

　　她攥緊了拳頭，一遍遍捶打在他身上，哭著說：「你為什麼要在吃飯的時候打電話，如果你不打電話，我會那麼緊張嗎。明知道我是第一次到你家親戚那裡，你為什麼還要長時間通電話，對我不管不顧！厲澤禦，我恨你，是你殺死了我的孩子！」

　　厲澤禦看著她難過，心裡也很不是滋味。

　　強行將她抱進懷裡，緊緊擁著。

　　姜寧卻十分排斥，不斷地抵抗掙紮。

　　最後，還是哭的累了，慢慢睡了過去。

　　一天又半天，滴水未進。

　　厲澤禦給她蓋好被子，拿著棉簽沾著水，一點點地輕輕地往她乾燥起皮的嘴唇濕潤。

　　做好這一切，他出門給謝楚涵打了個電話，她來的時候，手裡提著營養品。

　　「怎麼樣？」

　　「無法接受突然失去孩子。」

　　謝楚涵越過他，要進去。

　　他忙又說：「這會兒，睡著了。」

　　謝楚涵停頓了下腳步，但還是推門進去。

　　關門聲吵醒了熟睡的人，姜寧睜開眼，雙目血紅，直盯盯地望著天花闆，一動不動。

　　謝楚涵看著她的樣子，心裡很難受。

　　將帶來的東西放到一旁，拉了椅子在病床前坐下，握住了姜寧的手。

　　她沒有抗拒謝楚涵，任由手掌被抓著。

　　「姜寧，我是楚涵，我來看看你。」

　　謝楚涵溫柔的聲音，好似三四月的春風拂過臉頰。

　　但姜寧依然沒有反應。

　　「我知道你很傷心，但還是他已經沒了，你現在首先要養好身子，以後你跟阿禦想要幾個都可以。」

　　「不，我們完了。」

　　姜寧梗著嗓音，鼻腔濃重。

　　她無法面對，一個不被厲澤禦重視的孩子，是在他的疏忽下，徹底失去了。

　　她甚至懷疑，他帶她到謝家就是讓她受刺激，自然流掉孩子。

　　「姜寧別這樣說，阿禦這麼愛你，這些話，他會傷心的。」

　　「不，楚涵，你不懂。孩子沒了，對於他來說，那是如重釋負。」

　　「為什麼這樣講？他是一個成年人，有自己喜歡的女人，自然要有孩子。你看我大姨對你，並未像別的家庭那般苛刻。你該是幸福的，不像我，當初嫁進榮家，表面風光，實則痛苦。丈夫不愛，婆婆嫌棄。我以為孩子可以改變什麼，到頭來，卻是我錯了。他不愛你，不管你怎麼努力，都沒有用。」

　　「……」

　　「姜寧，你接下來什麼都不要想，隻管好好養身子。一個女人，一副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謝楚涵餘光瞟到床頭櫃上放著的食盒，以及碗裡的雞湯。

　　她用手摸了一下，發現還熱熱的。

　　「姜寧，來，咱們喝點雞湯。」

　　站起，強行扶著姜寧坐起，靠著床頭。

　　一勺一勺喂進嘴裡，謝楚涵欣慰地笑了。

　　或許是餓了太久，這猛一吃，姜寧隻覺胃裡酸的不行。

　　「嘔！」

　　剛喝下去的幾口湯，如數吐了出來。

　　一時間，被褥滿是污漬。

　　姜寧顧不上難受，下了床。

　　謝楚涵將湯碗放到床頭櫃，趕緊掀了弄髒的被子。

　　兩人正忙活，厲澤禦從外面進來，一眼看到，忙問怎麼回事。

　　姜寧不想看見他，低著頭。

　　謝楚涵將被子往地上一丟，解釋：「髒了，你讓護士再抱來一床。」

　　厲澤禦看了不願面對他的姜寧，痛心地轉身出了病房。

　　謝楚涵怕她還會吐，用一次性水杯給她接了杯水。

　　「漱口，一會兒喝點水。」

　　說著，她拆開自己帶來的營養品，用裡面自帶的湯碗，用一百度的沸水泡了一萬營養粥。

　　「你這個身子現在很脆弱，經不起摧殘。」

　　謝楚涵要喂，姜寧拒絕，自己吃。

　　一口氣吃完一碗粥，護士抱著被子進來，又收走了地上髒的那個。

　　厲澤禦沒再回來，一直到外面的天色接近傍晚。

　　下了幾天的雪，因為天氣的放晴，眨眼不見痕迹。

　　姜寧在床上躺的難受，下地走走，趴在窗前往下望。

　　天暖，不少穿著病號服的人在醫院的後花園散步。

　　忽然想到什麼，姜寧摸了口袋，空空如也。

　　她扭頭，在病房尋找手機，依然不見。

　　猜想在厲澤禦那，她拉門出去。

　　外頭的長椅上，厲澤禦靠著牆壁，緊閉雙眼。

　　她開門那麼大動靜都沒能吵醒他，可見睡的有多沉。

　　「我手機呢。」

　　姜寧近前，冷著聲音詢問。

　　厲澤禦猛地睜開眼，眼眸還泛著紅血絲。

　　他從兜裡掏出，遞給她。

　　姜寧二話沒說，轉身進了病房，啪地一聲關了門。

　　微信界面靜悄悄的一條消息都沒有，電話記錄也是。

　　本來計劃這兩天去蘇伊士，看來，恐怕……

　　姜寧莫名感傷。

　　關了手機，她又出去。

　　「我的衣服在哪兒，我要回家。」

　　厲澤禦緩緩從長椅站起，怔怔地滿含內疚地看著她。

　　「昨天的衣服髒了，丟了，還沒來得及準備新的。」

　　姜寧沒再理會，調頭不再搭理。

　　厲澤禦讓方越送來一套女士棉服，裡裡外外。

　　下樓取衣服上來，病房不見人影。

　　找了衛生間，問了護士，都說不見人。

　　厲澤禦一下慌了，去往監控室，不斷給姜寧打電話，但她通通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