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那個村落的時候，已經很晚了，但是趙歡玉卻一點睡意都沒有，依偎在季鳴軒的懷裡，兩個人慢悠悠地回城。

　　「這麼晚了，我們還回得去嗎？」

　　趙歡玉有些擔心這個，畢竟季鳴軒這次是秘密回來的，要是不想打草驚蛇，進城恐怕有些困難。

　　「不回去了，我城外有宅子。」

　　季鳴軒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回去也不是不可以的，但就是要抱著她翻牆，擔心小丫頭受驚，還是在城外住一晚再說，反正隻要兩個人在一起，不管在哪裡都行。

　　趙歡玉點點頭，有住的地方就行。

　　季鳴軒身份不一般，名下宅子多也是正常的，趙歡玉並不驚訝。

　　知道不用露宿荒野之後，趙歡玉的心情更加放鬆，整個人靠在季鳴軒懷裡，問他以前的事情。

　　「你為什麼會想要收養他們？那時候你自己都還那麼小。」

　　為什麼？

　　季鳴軒沒有立刻回答，記憶回到十幾歲的時候，那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

　　他一邊回憶，一邊跟趙歡玉講述。

　　那時候的紀家被皇室滅族，他是被家裡的暗衛拼了命救出來的。

　　他父母的意思是讓他安於現狀，平平淡淡地過完這一輩子，好好長大，娶妻生子，再也不要與這朝堂有半分關係。

　　但他親眼目睹自己的父母被殺，又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他不甘心。

　　紀家世代忠良，被滅門的那年，父親才剛剛打了勝戰回來，不僅沒有得到封賞，還被人陷害入獄，狗皇帝什麼都沒查出來，又覺得紀家功高蓋主，直接以叛國的名義滅了紀家滿門。

　　家裡的暗衛將他救出來的時候就已經受了重傷，沒撐幾天就撒手人寰，那時候，他才十二歲。

　　父親從小就教他讀書習武，他一個人躲在山裡修習兩年，下山後的一年，他陸續認識了伏淵等人。

　　伏淵他們都是街頭流浪的小混混，不打不相識，本來想搶他東西的，被他揍了一頓，然後就將人帶在身邊了，然後隊伍逐漸強大。

　　第三年，發生戰亂，好多人家破人亡，看著那些無家可歸的人，就像是看到了自己一般，於是他找到那個廢棄的小村落，將人安置在那裡。

　　剛開始他的能力不強，每天隻給那些人供應一頓飯，他們要是吃不飽，就自己想辦法，但有一點，絕不能傷害同伴，一旦被發現，格殺勿論。

　　是的，格殺勿論。

　　那時候的他，心裡多少是有些黑暗的，且也沒心思跟那些人打交道，好說不聽，那就隻能強制管理了。

　　本想讓讓他們有能力生活之後就讓他們離開，沒想到他們竟然主動開始習武，且越來越上道，他就挑一些聰明且有本事的留在身邊，老實耿直的就送去軍營。仟仟尛哾

　　那時候的他，已經小有名氣，往軍營塞幾個人不成問題。

　　十七歲那年參加科舉，一舉奪魁，成了新科狀元，接下來的幾年裡，他就開始瘋狂地復仇，將當年坑害他父親的官員一個個拉下馬，短短三年，從一個沒有任何勢力的新科狀元，直接爬到首輔的位置，從此之後，復仇的計劃越發肆無忌憚。

　　因為他掌控了老皇帝，給他想要的，做自己想做的。

　　老皇帝本就昏庸，沒用多少手段就成功了，至於那些朝臣，當初他父親是怎麼被害的，他們也走的同樣的路。

　　再然後，遇上了趙歡玉，就沒有說的必要了。

　　季鳴軒跟她說這些的事情，語氣很是平淡，好像故事裡那個主角不是他一樣。

　　趙歡玉聽著，隻覺得一陣陣的心悸，原來他以前過得這麼難。

　　一個人在山裡過了兩年，能夠成為文武全才，且還是在沒有人指導的情況下。

　　這都是因為他的父親以前教導過他。

　　這麼說來，他的父親一定是一位很了不起的大人物。

　　也一定很愛他。

　　那時候，看著父母親人一個個在眼前被殺害，他該痛苦成什麼樣？

　　趙歡玉不敢想。

　　「鳴軒，我會一直陪著你，不會再讓你一個人了。」

　　男人聽見她略帶心疼的嗓音，黑暗中勾了勾唇，都過去了，馬上他就能徹底給家人報仇，讓他們安息了。

　　「好。」

　　夜裡風有些涼，他將少女湧入自己懷裡，將自己身上的熱源傳給她。

　　「對了，那你的寒毒和蠱蟲是怎麼回事？是什麼時候被人下的？」

　　「那是再小一些時候了……」

　　季鳴軒接著跟她說。

　　那時候他才有六七歲，父親不在家，他跟下人在自家院子裡玩耍，家中來了刺客，趁下人不注意，對他使了暗器。

　　之後他渾渾噩噩的病了一年，毒和蠱都在身體裡紮根，找遍了所有大夫都說藥石無醫。

　　他記得，母親日日以淚洗面，說恨不得替他承受一切。

　　這麼些年，一直沒找到真正的幕後之人。

　　以前雖然在查，在不怎麼盡心，因為他甚至不在乎自己的生死，隻想給家人報仇。

　　可現在，有了新的牽挂，他捨不得就這麼死了，所以無論如何，他一定要找到解蠱的辦法。

　　「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到解蠱蟲的辦法的！」

　　趙歡玉拉住他的手，語氣堅定。

　　她已經開始學習了，隻要閑著沒事，她就在看那些關於蠱蟲的書。

　　隻是情況不是很好，因為空間裡拿出來的書籍都是後現代有保存的，大多是一些傳說之類，並沒有太多講述如何制蠱的，所以這才一直沒有進展。

　　季鳴軒低頭對上她的目光，說道：「你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就好，這件事我會派人查，會沒事的，放心。」

　　其實季鳴軒打心裡不想讓她涉及蠱蟲的事情，畢竟那種邪物很容易反噬，他不想小丫頭為自己涉險。

　　她能幫自己解毒，已經為他爭取了不少時間，剩下的，他能處理。

　　「我……」

　　趙歡玉有些急切，她是真的想幫忙。

　　「玉兒，我不想你有事，若是真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不會原諒自己。」

　　他態度堅決，透著不容拒絕的強硬。

　　趙歡玉不說話了，眼眶一陣通紅。

　　這時候她突然覺得自己沒什麼用，自己好像隻會醫術，隻能幫他解了毒，其他的，幫不上任何的忙。

　　她想讓自己變得強大起來，能真正與他並肩，俯瞰這天下。

　　身後，伏淵和伏泉見兩人似乎是吵架了，對視一眼，小聲交流道：「主子和姑娘好像發生了口角，我們要怎麼辦？」

　　「不知道啊，這剛剛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鬧彆扭了？」

　　伏泉也有些懵，舔了舔嘴唇，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

　　「再看看，說不定一會兒就好了。」

　　結果他們失策了，趙歡玉一直都沒理季鳴軒，季鳴軒也沒說話。

　　他知道趙歡玉不高興，但這件事他不會退讓。

　　將她帶出來的時候，他曾在阿奶和大富叔面前發過誓，一定不會讓她涉險，會將她保護好。

　　可要是她鑽研蠱術出了事，別說不好跟家裡人交代，就是他也不會原諒自己的。

　　一路沉默著到了城外的宅子，雖然常年沒忍住，但留了兩三個下人在這裡，每天都打掃，直接就能入住。

　　雖然還是住在一個屋子，但兩人之間的氣氛就是有些微妙。

　　季鳴軒有些著急，想哄她，又不知道該怎麼哄。

　　這好像是他們之間第一次爭吵，他沒有哄人的經驗，一時間手足無措。

　　於是，他趁趙歡玉去沐浴的時候，悄悄出門，把伏泉和伏淵都叫了來。

　　「咳……」

　　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他有些尷尬地咳嗽了一聲。

　　「主子，是不是把姑娘惹惱了？」

　　伏淵賤兮兮地笑著，換來一記眼刀，他急忙伸手捂住嘴，動作格外誇張。

　　季鳴軒頓時就沉下臉，冷聲道：「想死？」

　　伏淵急忙搖頭，季鳴軒並未深究，而是深呼吸一口氣，說道：「想辦法，哄她。」

　　伏淵瞪大眼睛，他不會啊！

　　他長這麼大，好像就牽過小胖丫的手啊！

　　季鳴軒見他這樣子就知道他沒用，然後看向伏泉。

　　伏泉好歹是成了家的人，對女子多少有些了解，想了想說道：「主子，姑娘肯定是因為在乎你才生氣的，你不如順著她的意思哄？」

　　主要是他們也不知道兩人之間是因為什麼而鬧的彆扭，所以隻能猜著來。

　　「不行。」

　　不能順著她的意？

　　伏泉皺了皺眉，這就有些難辦了啊。

　　他和宿珠都老夫老妻了，又是好長時間才能見一面，見面都忙著辦正事，根本沒時間生氣啊！

　　再說，他們倆這些年感情一直挺穩定的。

　　「主子，若是不能順著姑娘的意，那你就要跟她解釋清楚為什麼，然後再用心給她準備禮物，姑娘肯定會原諒你的。」

　　季鳴軒沒說話，其中的道理小丫頭肯定是知道的，他解釋再多也沒什麼意思。

　　季鳴軒問道：「你平時都怎麼哄宿珠的？」

　　伏泉頓時有些臉紅，結巴道：「好……好像不太方便說……」

　　伏淵沒反應過來，用手拐了他一下，說道：「這有什麼不好說的？主子讓你說就趕緊說嘛！」

　　伏泉更臉紅了，耳朵燙得不行，隻是在夜色下，沒人看得出來。

　　季鳴軒和伏淵就聽見他說：「宿珠不怎麼生氣啊，偶爾生氣睡一就好了，一覺不行就睡兩次！」

　　季鳴軒：……

　　伏淵：……

　　抱歉啊，打擾了！

　　季鳴軒突然有些後悔將他們兩人帶出來了，早知道就帶點機靈的，也不至於現在這麼窘迫。

　　季鳴軒無功而返，回去的時候趙歡玉已經在擦頭髮了。

　　他急忙過去想要幫忙擦乾，但卻被趙歡玉躲開。

　　「你去洗吧，我自己可以。」

　　趙歡玉的語氣淡淡的，看不出喜怒，但季鳴軒知道她就是生氣了。

　　「玉兒，對不起。」

　　思來想去，他還是決定道歉。

　　伏泉說得對，她會生自己的氣，都是因為在乎他，畢竟蠱蟲確實有些危險。

　　可自己拒絕又何嘗不是擔心她？

　　他希望趙歡玉跟他在一起是高興的快樂的，而不是每天為他的事情感到煩惱，那不是他的本意。

　　聽到他跟自己道歉，趙歡玉擦頭髮的動作頓了頓，瞬間鼻頭一酸。

　　她其實並沒有生氣，隻是在自責，覺得自己沒什麼本事幫不到他。

　　又因為心中有些小難過，所以一時間不想說什麼話。

　　他這樣高傲的人，開口就跟自己說對不起，她能夠感受得到他的擔心。

　　「我沒有生氣。」

　　「好，沒生氣。」

　　季鳴軒應得很快，讓趙歡玉有些措手不及。

　　這樣讓她怎麼說？

　　在她愣神的時候，季鳴軒已經把她手上的帕子接過去幫她擦著頭髮了。

　　之後季鳴軒沒有再說話，一時間氛圍有些靜默。

　　最後，還是趙歡玉開了口：「鳴軒，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可我想要的並不是你認為的那樣。我是想跟你長長久久的在一起，將來會是你的妻子，我想幫你。我承認我現在很弱，對蠱術一竅不通，但我覺得醫蠱是相通的，隻要我找到竅門，一定能夠學會，並且幫你解了這種蠱蟲，你相信我嗎？」

　　趙歡玉的神色很認真，她轉頭看著季鳴軒，希望季鳴軒能給她回答。

　　「蠱蟲很危險，我會請擅長的人去了解這種毒物，不想讓你涉險。有些毒物並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雖然你是操控者，但一不小心就會反被它們操控，我尚且不懂這其中緣由，更不能讓你去嘗試，」

　　季鳴軒那個性子跟她說，趙歡玉見自己還是說服不了他，便嘗試著問道：「若是我自己對那東西感興趣呢？我能學嗎？」

　　「……可以，我能找人教你，但在沒有熟練掌握之前，不能自己上手。」

　　季鳴軒停頓了一下，他其實是想拒絕的，可又不忍心剝奪她的愛好。

　　若她隻是對那東西感興趣，他可以找人教她一些沒有毒的，就當做是消遣也不錯。

　　不過，必須得經過他的檢查才可以。

　　聽到這話，趙歡玉就笑了。

　　這傻子永遠都是把她放在第一位，卻全然不顧自己的處境。

　　這讓她怎麼捨得袖手旁觀？

　　冥冥之中，她總覺得自己一定能學會蠱術，一定能幫他解了蠱。

　　反正空間裡能找到一些類似的書籍，她悄悄琢磨就是了，不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