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晨曦在決定陪傅擎天來傅家給傅父過生日,就已經提前好幾天在心底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但她真以為隻是普通的家宴,最多會有一些親戚好友在。
她是真沒想到,是這樣的大場面。
這兩年跟著盛總出去應酬,見慣了大場面。
應付起來遊刃有餘,不存在怯場。
隻是——
她不想把她和擎天的關係鬧到人盡皆知。
「有我在,別擔心。」
傅擎天察覺到她的異樣,以為她是見人太多,緊張。
微微傾身,溫柔地在她耳邊低語。
一如以往,對她體貼入微。
沐晨曦有些不適應他這樣的親密距離。
再低一些,就要吻到她臉頰了。
私下她肯定第一時間就避開,可這是在傅父的生日壽宴上。
她是擎天哥的未婚妻,眾目睽睽之下,她不可以下擎天哥的面子。
既是她主動開口要過來的,該有的門面功夫,她必須做到。
「嗯。」
沐晨曦側頭,回以一笑。
傅擎天看到她的笑容,唇角的笑得更溫柔了,看著她的眼神,深情要從裡面溢出來。
兩人「脈脈含情」地對視著。
蘇芸為了自己第一次站在傅恆身邊,特意請了十幾家知名媒體。
此時,給了傅擎天做了嫁衣。
鎂光燈不停地閃著,記錄著兩人深情凝望。
這一幕,在在場絕大多數人眼裡,都是美如畫。
俊男美女加一個帥氣可愛的小正太站在一起,太養眼。
一家三口,在豪門圈子裡,幸福得讓人羨慕。
可,這些人裡不包括傅硯深。
他對高調出現的傅擎天並不感興趣,對他所謂的未婚妻還有兒子更不感興趣。
來這裡,隻是走一個過場罷了。
所以,傅擎天的出現,他都懶得擡眼。
直到站在他身邊的唐斯年突然失態地喊出聲,「嫂子?」
一聲嫂子讓傅硯深瞳孔劇烈一震。
迅速擡頭看向唐斯年,他叫嫂子的人隻有晨曦。
他又見到晨曦了嗎?
三年前,就是斯年告訴他,在m國見到了一個很像晨曦的人。
他對天立誓沒有撒謊騙他。
那時候他剛失去晨曦,哪怕已過去一年,他也一直無法接受,她離開自己這個事實。
他信了斯年的話。
接受了他找到的新方法治療。
最終,他站了起來。
當他終於站起來要去找晨曦時,斯年告訴他,是騙他的,隻是想治他的腿。
順著唐斯年的目光傅硯深看向入口的位置。
那一眼……
周遭所有聲音都遠離,他眼裡隻剩離他幾步遠的人。
鐫刻進他靈魂裡的音容相貌,哪怕髮型、穿衣風格和妝容都已經改變。
和四年前的晨曦完全不一樣。
可他還是隻一眼便認出。
這是晨曦。
這是他的晨曦。
他的晨曦真的沒死。
傅硯深的雙眼瞬間變得通紅,視線慢慢變得模糊。
穆司音也看到了沐晨曦。
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力道沒控制住,直接把手包捏得變了形。
她第一反應就是去看身邊的傅硯深。
想在他發現之前把他帶離宴會廳。
可她還沒來得及有動作,就聽她哥喊了一聲嫂子。
之後,一切都失控了。
阿硯看到了沐晨曦。
她眼睜睜看著阿硯整個人失控,那張面對她就萬年冰山冷漠沒有情緒流露的俊臉,瞬間復甦。
「阿硯——」
她心底一慌,立刻伸手去拉他。
拉是拉住了。
可,傅硯深卻連個餘光都沒有給她,她手在他手臂連一秒都沒有停留,就被他不留半分情面地直接甩開。
她抓得很緊。
他一點顧及也沒有。
為了甩開她,用了大力。
她直接被傅硯深甩得後退一大步,沒站穩,往後倒。
如果不是她哥唐斯年及時摟住她的腰穩住她。
她會在宴會丟盡臉。
等她站穩,她立刻要追上去,被唐斯年一把拉回來,低低喊道:「音音。」
「哥,你別忘了,阿硯現在是我的未婚夫!你應該叫他妹夫!」
穆司音目光死死地盯著唐斯年!
她想掙開,可掙不開他的掐制。
她滿眼都是對他的怨念。
他為什麼還要叫沐晨曦嫂子。
那個賤人早就和阿硯沒有關係了。
她才是他的妹妹,從小疼到大的妹妹,他怎麼能向著那個賤人!
唐斯年沒接話,大手依然緊緊地拉著穆司音。
此刻,這是他唯一能為阿深做的。
他欠阿深的。
四年前,他就欠了他。
是他對自己的醫術過於自信,年紀輕輕獲得了傲人的成就,讓他真以為自己就是神。
他親口給阿深的腿判了死刑。
就因為他的診斷,認為阿深的腿在他所了解的醫學領域裡沒得治了,便切斷了所有的可能。
連晨曦都知道,這個世上有奇迹的存在,努力地找其他嘗試方法,沒想過輕易放棄。
他怎麼就那麼自信自己的醫術呢?
如果當初不是他告訴阿深,阿深就不會深信不疑自己的腿真的沒希望了。
他就不會因為不想拖累沐晨曦而一次又一次地推開她。
也就不會有最後阿深拖著晨曦去打掉孩子,最後一屍兩命的悲劇。
阿深也活成了行屍走肉。
哪怕,他沒想過,那麼愛沐晨曦的阿深會真捨得離開她。
會做出那樣極端的事情。
這些是他沒有預料到的。
但說到底,也還是他。
如果他沒有那麼自信,他能留一點點餘地,阿深也不至於——
其他人的反應傅硯深都不知道。
他聽不到別人的議論。
他的眼裡隻看得到沐晨曦。
他想了四年,念了四年的晨曦。
在甩開穆司音後,他大步往前沖。
他不知道擋在他面前的究竟有誰。
隻要擋住他的他都會直接拔開。
因情緒過於激動,步子邁得過大,沖向前的身影子蹌蹌踉踉。
越來越近。
拉近的距離,沐晨曦那張臉也越來越清晰。
看著笑靨如花的她。
傅硯深眼眶更紅了。
最後兩步,他是直接衝過去的。
在眾人都還沉浸在一對璧人脈脈含情中,傅硯深突然扯過沐晨曦,一把把人抱進懷裡。
雙臂一點一點收緊,把她緊緊地摟在懷裡。
恨不得揉進自己骨血裡。
激動哽咽地在她耳邊低語,「老婆,你回來了。」
四年了,他夜夜求她入夢。
她都不曾入他的夢。
原來,是因為她沒死。
晨曦沒死。
她真的回來了。
被他抱在懷裡,真實感受到她身體的溫度。
沐晨曦突然被一個男人抱住。
在她耳邊喊她老婆。
許是男人的情緒過於激動,讓她一時忘了推開。
但也隻是瞬間,在反應過來這是什麼場合後,她立刻掙紮,語氣不虞地說道:「這位先生,我不是你老婆,你認錯人了,請你放開我!」
先生,你認錯人了。
不是你老婆。
這幾句話,每個字都像啐了毒的利刃,直刺他心臟。
認錯人了?
他怎麼可能會認錯?
「硯深,放手,這是你嫂子。」
傅擎天臉色沉了下來,擡手扣住傅硯深肩膀,用力一捏。
沐晨曦聽到嫂子,便知道了這人的身份。
在h國,秦天哥向她坦白身份,他不叫秦天,是擎天。
是她理解錯了。
他真名叫傅擎天。
也提過,他有一個弟弟。
這應該就是他說的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從小就喜歡跟他搶東西。
「嫂子?」
聽到傅擎天的話,傅硯深眼底瞬間激起驚濤駭浪。
擡眸,目光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你放手,我是你未來的嫂子,請你自重。」
沐晨曦知道擎天和他這位同父異母的弟弟關係不好。
這一出,不知道是不是他刻意為之。
但這樣的場合,鬧成這樣,很不好看。
她壓低聲音,推的力道也更大。
「硯深。」
傅恆被眼前這一場鬧劇鬧得臉色很難看。
他最要面子。
一看他變臉色,蘇芸立刻上前,扣住傅硯深的手臂。
今天剛做的新美甲,指甲深深掐進他手臂肌肉裡,在警告他。
不要惹他父親生氣。
傅硯深沒管母親,抱著沐晨曦,他目光依然落在傅擎天身上。
「你放開我媽咪。」
傅子翊在車上睡著了,動靜太大,他慢慢醒過來,揉了揉眼睛。
就看到一個陌生的叔叔抱著媽咪,媽咪正在推他。
傅子翊立刻伸手去扯。
一聲媽咪讓傅硯深瞳孔再次地震。
他喊晨曦媽咪。
這是——
因為過於震驚,抱著沐晨曦的手臂鬆了松,被她趁機推開。
傅擎天把人摟進自己懷裡。
目光警告的盯著傅硯深。
傅硯深也蘇芸往後一扯,低聲說道:「這是什麼場合,有什麼事情等宴會結束再說。」
這張臉,她也有些眼熟。
是當初硯深一意孤行要娶的女人。
她不是沒反對過,那樣普通的身份怎麼能配得上硯深。
她自然是希望硯深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女人。
但,硯深堅持。
那時候,傅擎天躺在床上是個活死人。
傅氏集團由硯深接手後發展越來越好,也不需要聯姻來更上一層樓。
最重要的是她在傅家能站穩腳是需要硯深向著她的,所以,她並沒有反對,隨他。
事實證明,門不當戶不對的,最終也走不長遠。
現在,不也有了音音嗎?
傅硯深眼眶依然是紅著,眼底泛著淚花,但情緒卻明顯冷靜了許多。
不是因為母親的阻攔,而是傅擎天抱在懷裡正睜大著雙眼防備盯著他的小男孩。
是他的兒子嗎?
傅硯深內心情緒激烈地翻湧,雙手止不住地顫。
晨曦說,他認錯了人,不承認認識他。
這是,她根本就沒有原諒他。
她恨他。
所以,明明沒有死,卻不願意回來見他。
回來,也用這樣的方式,
晨曦是故意的!
故意在用這樣的方式報復他!
「對不起。」
一聲對不起,並非是對自己剛剛冒犯未來「嫂子」的道歉,是對自己四年前對她們母子的傷害道歉。
這四年裡,他在心底對她說過無數次的對不起。
終於,有機會當著她的面,對她說一句對不起。
都是他的錯。
晨曦怎麼折磨他都是理所當然的。
是他活該。
沐晨曦見傅硯深為自己無禮的行為向自己道歉,不管他和擎天哥的關係私底下有多糟糕。
明面上,他已經主動道歉。
在這樣的公眾場合沐晨曦也沒揪著不放,臉色明顯緩了緩。
對他扯出一抹特別官方的笑容。
「走,我帶你去見我爸媽。」
傅擎天垂眸對沐晨曦說話很溫柔,但再擡眸掃向傅硯深的目光卻是冰冷帶著警告。
從傅硯深來傅家,他倆就不合。
可以說是水火不容。
這事在上流圈子裡眾所皆知。
也不需要表演兄弟情深。
傅擎天抱著傅子翊,牽著沐晨曦,從傅硯深身邊擦身而過。
四年前,當他醒來能下床第一時間趕回江城見小丫頭,看到小丫頭被傅硯深抱在懷裡的那一刻。
他就想過,有一天,他也要讓傅硯深嘗嘗,被人奪走深愛的人是什麼滋味。
小丫頭是他的,從前是,未來也是。
隻能是他的。
沐晨曦靠在傅擎天懷裡,經過傅硯深身邊時,始終沒再多看他一眼。
傅硯深被沐晨曦故意裝不認識刺得鮮血淋漓的心,此刻又像被撒上一包鹽巴。
明明知道她是故意的。
也知道是他活該。
還是痛徹心扉。
他站在原地,雙手慢慢攥緊成拳。
目光始終追尋著沐晨曦和他們的兒子身上。
捨不得挪開。
晨曦還活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