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上拿著一杯溫牛奶,走到沐晨曦面前遞給她。
沐晨曦伸手接過,笑著道謝,「謝謝擎天哥。」
傅擎天目光落在沐晨曦臉上。
她的確不會再像最初很客套地對他說,不用麻煩他每晚給她沖牛奶,她睡前會自己下樓沖。
順著他的堅持,接受了他的照顧。
但,她依然沒有敞開心扉接受他。
哪怕,他們是情侶關係,並且已經有了子翊這個愛情結晶。
可她,依然無法接受和他有一點點稍微親密一些行為。
始終把他當哥哥在對待。
他不是不能對小丫頭強取豪奪,不顧她的感受,把她佔為己有。
可——
他不捨得強迫,也不忍心傷害她。
他可以傷害任何人,唯一她,他不舍。
他隻能耐著性子等待。
日久能生情,
更別說,最開始小丫頭心動的人就是他。
是傅硯深,搶走了本該屬於他的心。
現在,沒有了傅硯深。
終有一天,他的小丫頭會看到他的真心,身心都接受他。
他本可以耐心繼續等待。
可後天,她竟然回江城。
江城,那個有傅硯深的地方。
傅擎天眼底像是被人潑了濃墨,黑得深不見底。
垂眸喝牛奶的沐晨曦並未覺察到身邊傅擎天情緒轉變。
大口大口把不太喜歡的牛奶喝光,把杯子遞給傅擎天,「擎天哥,晚安。」
一聲晚安,也是變相的逐客令。
夜晚和他同處在一個房間,孤男寡女,她內心其實很彆扭。
這是每晚的流程。
他給她送牛奶,等她喝完再離開。
最初她拒絕這種把她當孩子一樣的照顧,但擎天哥一句我是你男朋友,也是你孩子的父親,照顧你不是應該的嗎?
她無力反駁。
但今晚,她遞出去的杯子傅擎天沒接,反倒是一把扣住她手腕。
微用力,沐晨曦被他的力道帶起。
撞進他懷裡。
傅擎天收緊雙臂,把她緊緊摟在懷裡。
「擎天哥。」
沐晨曦一驚。
身體本能排斥。
擡手去推。
傅擎天察覺到她的抗拒,沒放手,反而摟得更緊,力道緊得恨不得把她揉進他的身體裡。
他明顯因為隱忍壓抑太久而失控了,抱著她,在她耳邊一遍遍叫著她。
「丫頭,丫頭——」
聲音既痛苦又悲傷。
承載著無法言說的難過。
一聲一聲。
聽得沐晨曦鼻子發酸。
掙紮的動作慢慢停了下來,心生不忍和內疚。
這個從她十五歲就開始守護她,一守就是十年,無怨無悔,癡心不改的男人。
可,他想要的,她暫時給不了。
沐晨曦雖然停止了掙紮,但被抱著的身體卻是僵硬的。
無聲的抗拒。
傅擎天察覺到,抱著她的雙臂明顯緊了緊。
沐晨曦身體也隨之綳得更緊。
甚至於,不受控制地輕顫起來。
握在手中的杯子一松,嘩啦一聲落地,碎了一地。
傅擎天像是突然清醒過來,立刻鬆開沐晨曦。
看著一臉掙紮,滿眼無措的沐晨曦,後退一步。
一臉心疼地向她道歉,「丫頭,對不起。」
「是不是嚇到你了?」
傅擎天擡手想要安撫地摸摸她的臉,但像是怕她排斥。
擡起的手在半空中頓住,慢慢收回。
「沒有。」
沐晨曦輕輕搖頭。
她心底也不好受。
特別是,她才是不對的那一方。
可,擎天哥卻總是處處為她考慮,一直包容著她。
「擎天哥,對……」
她的道歉還沒說出口就被傅擎天打斷,「是我不好,我不該逼你。」
傅擎天這麼說,沐晨曦心底更內疚。
「好了,別忙太晚,早點睡,嗯?」
「嗯。」
傅擎天貼心地轉移話題,沐晨曦輕輕點頭。
「別動,我來收拾就好。」
傅擎天示意沐晨曦坐回椅子上,他蹲下收拾著地上的碎片。
清理乾淨後起身,對沐晨曦說道:「對了,丫頭,後天的機票我來定,我和你一起回江城。」
「擎天哥,你不用陪我,我一個人可以。」
沐晨曦有些無奈!
她又不是小孩子。
可他卻總把她當成小孩子看。
「我正好也要回江城一趟,下周是我父親六十壽誕。」
「就這麼說定了,記得早點睡。」
傅擎天說完,並未再她房間多逗留,提著裝著碎片的垃圾袋往外走。
他剛走到門邊被沐晨曦出聲叫住,「擎天哥——」
「怎麼了?」
傅擎天轉身,目光溫柔寵溺地看著沐晨曦。
對上他的目光。
沐晨曦想著剛剛發生的那一幕,以及過往的點點滴滴,他為她默默的付出。
最終還是主動鬆了口,「我和子翊陪你一起去給伯父過壽?」
「真的嗎?」
傅擎天雙眼明顯一亮,激動溢於言表。
但隻是瞬間,便壓下內心的激動,「丫頭,我自己可以的。和我在一起,你不需要勉強自己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情。」
包括,見他的父母。
包括,讓子翊認祖歸宗。
隻要她不願意,他就會為她遮風擋雨,抗住所有壓力。
她開心就好。
沐晨曦讀懂了。
擎天哥對她是真的很好。
處處都在為她考慮,事事以她的感受為先。
剛剛說出口時她內心還有幾分後悔。
此刻,盡消。
一直都是他在為她付出。
有些她是真的做不到,最起碼,目前做不到,但能做到的她也應該盡量為他做。
「擎天哥,我不勉強,我是真心的。」
傅擎天看著她臉上的笑容,彎了眉眼,喜悅染上眉梢,輕笑道:「好。」
兩人說好,傅擎天拉開門走出去。
在關門前,很開心地對沐晨曦說道:「丫頭,我真的很高興。」
門隨之關上。
門內,沐晨曦內心複雜極了。
這本是她應該做的。
她一點小小的回應,他都開心至此。
正因如此,她也越發內疚。
門外,門一關,傅擎天唇角笑容瞬間斂去。
晨曦回江城已是定局,無法改變。
與其防她在其他場合碰到傅硯深,有什麼變故。
不如,釜底抽薪。
直接主動斷了傅硯深的路。
……
傅擎天離開後,沐晨曦調整了一下心情,開始工作。
一直到十一點半,門上再次傳來敲門聲。
「晨曦。」
林綰綰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進來。」
沐晨曦轉頭看向站在門口的林綰綰。
「你該睡了。」
沐晨曦現在看起來很健康,但生子翊傷了身子,體質很差。
林綰綰作為她的家庭醫生,身體狀況都是由她負責的。
盯她盯得很緊。
都是為了調好她的身體。
「睡不著。」
她本該十點半準時睡覺的。
可今晚,有些難以入眠。
躺下輾轉反側,便起身繼續處理工作。
「怎麼了?」
林綰綰溫柔問她。
沐晨曦在林綰綰面前無所不言。
她很信任她。
這個幾次把她從鬼門關拉回來,這幾年又一直把子翊視若親生般悉心照顧。
「我也不知道。」
沐晨曦微微擰眉。
「我拿點葯給你?」
林綰綰問。
「好。」
沐晨曦已經許久不用靠葯入眠了。
林綰綰離開房間很快又折回,把手中的葯遞給沐晨曦。
她接過,服下,掀開被子躺下。
「閉眼。」
她嗓音越發溫柔,沐晨曦閉上雙眼。
她幫著她按摩放鬆,很快,倦意來襲。
但眉頭卻始終緊擰著。
林綰綰並沒有立刻離開,在她床邊站了許久。
再等轉身往外走時,沐晨曦眉頭已舒展,睡得很沉很香。
從沐晨曦房間離開已經過了零點,上了三樓,回自己房間。
擰開門便察覺到異樣。
房間裡有人。
明明卧室拉著窗簾也沒開燈,無法視物,但她還是在第一時間察覺到。
他在。
擡步走進去,反手關上門。
咔嚓一聲,反鎖。
……
兩天後,上午八點,出門前。
沐晨曦牽著子翊,看了一眼身後走路姿勢有些不對勁的林綰綰,關心地問道:「綰綰,你沒事吧?」
「如果身體不舒服,就不用陪我們去江城了。我會儘快處理完分公司的事,不用擔心我。」
「我沒事。」
林綰綰笑了笑,「隻是大腿被床頭撞了一下。」
說話間,她步伐已恢復正常。
沐晨曦見她沒事,放了心。
她也習慣了綰綰在她身邊。
子翊也是。
他們都離不開綰綰。
一行人去了機場。
十多個小時的飛行,飛機降落在江城機場。
傅擎天直接送他們去了酒店,沐晨曦明顯鬆了口氣。
她還真挺擔心,傅擎天帶他們回家。
她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
到了酒店,吃了飯。
都有些疲憊,小子翊沒什麼時差問題,累了很快就睡了。
她喝了點紅酒,
隔天,沐晨曦九點準時到達分公司。
九點半開始,連開了三個會議。
直到中午十二點,和分公司的高管在會議室吃的午飯。
吃完,下午繼續開會。
其實分公司的問題並不大,她在家看分公司資料時就發現。
這樣的危機,動用不到她回來處理。
分公司自己就能處理,不至於要派總公司的人回來。
但既然盛總讓她回來,而她又對盛總絕對的信任。
哪怕心底困惑,她也沒多問。
盛總交待的事情,她勢必要漂亮地完成。
忙碌起來時間過得很快。
白天,綰綰幫她帶著子翊,她也放心。
晚上她會回家陪陪子翊,在附近逛逛。
一晃,就到了傅恆六十壽誕前一天。
沐晨曦原本空出這一天打算親自出去為傅擎天父親挑選禮物。
她給傅擎天打電話問他父親的喜好,傅擎天竟提前把禮物準備好了。
還有她和子翊當天要穿的衣服。
……
傅恆九年前病倒,傅擎天出車禍,傅硯深接手傅氏集團。
蘇芸母憑子貴,成功踏進傅家的門,進了老宅。
如願留在了傅恆身邊,照顧她。
前些年,他一直纏綿病榻。
這兩年才稍見好轉。
趁著他六十壽誕,蘇芸提議要大辦。
這一提議,深得傅恆心意。
壽誕安排在傅家老宅。
由蘇芸一手操辦。
這九年,她雖不是名正言順的傅夫人。
但因為兒子是傅硯深,掌握著江城經濟命脈。
她不管走到哪裡,都會被人尊稱一聲傅夫人。
宴會十點正式開始,九點穆司音便和傅硯深一起提前來到老宅。
下車後,穆司音伸手去挽傅硯深。
手還沒碰到他,便被他避開。
穆司音笑容一僵,看向傅硯深,委屈地輕喊,「阿硯。」
「進去吧。」
傅硯深淡淡掃了穆司音一眼,對她的委屈,視而不見。
並非不知道她要什麼。
但,他給不了。
他的心,從晨曦死的那一刻,就死了,一起埋葬。
「音音。」
唐斯年停好車,坐車裡看到這一幕,推開車門下車。
「哥。」
穆司音聽到唐斯年的聲音,轉頭,紅了眼眶。
滿臉委屈。
唐斯年看著眉眼越發冷漠的好兄弟,擡步走過來,和傅硯深打了個招呼,「阿深。」
直接忽略了穆司音向他釋放的訊息。
這是她自己選擇堅持要走的路。
他愛莫能助。
穆司音:「……」
手用力攥緊。
「音音,來了。」
壽宴即將正式開始,蘇芸正盯著傭人在做最後的核查。
看到穆司音,立刻笑著叫她。
穆司音嘴甜,加上家世顯赫,很討蘇芸歡心。
「伯母。」
穆司音順著台階下,上前挽住蘇芸,「您今天可真漂亮,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倆是姐妹呢?」
「你這張嘴啊,可真甜,走,陪我去叫你伯父下樓。」
蘇芸笑彎了眉眼,宴會快開始了,提前半小時,陸續會有人過來。
他們本不需要招呼,但她今天是第一次正式站在傅恆身邊。
她不會放過這個宣誓主權的機會。
這可是她多年所求。
「好。」
兩人宛如母女般親昵,挽著往裡走。
傅硯深和唐斯年隨兩人身後往裡走。
還沒進主宅,氣氛就凝住了。
穆司音看到從裡走出來的傅恆,打著招呼,「伯父。」
目光再轉向傅恆身邊的沈婉君,愣了幾秒,還是喊了一聲,「傅夫人。」
一聲傅夫人,蘇芸的眼神明顯冷了下來。
她唇角笑容未變,看向沈婉君的眼神像是能吃人。
這個賤人,今天竟然敢出來。
當著傅恆的面,蘇芸不敢太放肆。
就算現在在傅家老宅話語權在她身上,但,她始終是名不正言不順。
沈婉君無視蘇芸的眼神,笑容恬靜溫碗,一副無世無爭的樣子。
「老爺,宴會快開始了,我們該入場了。」
「好。」
傅恆應了一聲,經過蘇芸的時候,叫了一句,「芸芸。」
用眼神示意她跟上。
「老爺。」
蘇芸對他笑了笑,落後兩人一步,跟在兩人身後。
經過傅硯深身邊時,狠狠地掃了他一眼。
在責怪他不知道出聲。
傅硯深視而不見,對這些爭端毫不在意。
唐斯年看了一眼傅硯深,他也不知道現在還有什麼是阿深在乎的。
一行人入了宴會廳,江城有頭有臉的人物陸續過來。
很快,人都到齊了。
蘇芸看著沈婉君挽著傅恆,別人都叫著她傅夫人。
而她,宛如一個笑話。
她突然勾起一抹笑容,想跟她鬥,這輩子都休想。
她牽著穆司音的手對傅恆說道:「老爺,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不好雙喜臨門,趁著今天大家都在,把硯深和音音的事定下來。」
兩人的婚事,穆家和傅家兩家早就彼此默認。
隻差一個正式的場合,宣布。
穆家就穆司音這麼一個寶貝女兒,她誰都不要,就要傅硯深。
穆母知道穆司音喜歡傅硯深多年,現在心願達成,自然也是想順女兒心思的。
穆父穆母,自然是沒有意見的。
強強聯姻,傅恆自然也沒有意見。
當下點頭應道:「好。」
眉眼間都是滿意。
傅硯深薄唇動了動,但最終還是沒反對。
蘇芸掃了沈婉君一眼。
沈婉君笑容依然淡然,接話道:「今天可真是好日子,不僅僅是雙喜臨門,而是三喜臨門。」
「三喜?」
傅恆看向她。
「是啊,擎天今天會回來給你賀壽。」
「真是好大的驚喜。」
蘇芸輕笑出聲。
眼神卻是在說,一個廢物回來,有什麼可喜的。
沈婉君也不惱,繼續說道:「他今天不是一個人回來,帶著未婚妻和傅家長孫。」
「長孫?擎天有兒子了?我要做爺爺了?」
「是啊老爺,孫子已經三歲了。這不,來了。」
說話間,宴會廳門口傳來騷動。
傅擎天突然高調現身,完全沒有傳聞中的病容。
人群分兩邊讓開,讓裡面最中心的幾人能看到門口。
傅擎天一手抱著傅子翊,一手牽著沐晨曦,在眾人目光注視下往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