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的電話很快就掛斷了。

　　跟上次一樣，掛斷就註銷了。

　　不過這次，淩澈留了個心眼。

　　電話剛掛斷，羅剎堂的曲浩就打了電話過來。

　　「淩少，根據剛剛的通話追蹤到了對方的地址。」電話那邊飛快地說著，「人在墨西哥。」

　　墨西哥，金煥的老窩。

　　既然人在墨西哥，卻能掌握他的一舉一動，甚至掌握喬如意的動向，那便是有魚餌撒在了華國。

　　淩澈擡眼看向齊金，「秦朝這幾天在幹什麼？」

　　齊金說，「我們的人盯了幾天，他倒是沒有什麼別的動作，大多時候都在家，偶爾跟她母親出去轉轉。」

　　淩澈的眼神凜了凜，沒別的動作，才是他的不對勁。

　　「不過，他身邊有個人跟前幾天發生的兒童謀殺案似乎有關係。」齊金說，「但警方那邊沒有確切的證據，把人帶走問了幾句話又放出來了。」

　　「叫什麼。」淩澈問。

　　「外號老鬼，人稱鬼哥。」

　　淩澈的眸色黯了黯，老鬼是國際紅頭通緝犯之一，也是早該槍斃的死囚犯。這樣說來，秦朝跟金煥是一夥的。

　　難怪秦朝要殺了瓦倫，吞下瓦倫的雇傭軍團。他以為秦朝是為了擴大雇傭軍的生意，繼續幹殺人的老本行，沒想到是在為金煥的黑色交易招兵買馬。

　　想到這裡，淩澈的眼神忽然淩厲了起來，繼而嗤笑一聲。

　　秦朝說他回國是為了看他媽，真正的目的，應該是他吧。

　　就在這時，手機又響了。

　　齊金看了一眼，是淩宮內部的電話。

　　他接起電話，忽然就眉頭擰起，轉頭十分嚴肅地看向淩澈，「淩少，MOMO不行了。」

　　淩澈指尖燃著的煙猛地一抖，他倏地擡眼看向齊金，「你說什麼？」

　　「邁克的醫生的電話，說MOMO突然倒下了，情況很不好——」

　　齊金的話還沒說完，就看見男人冷著臉立馬從座椅上站了起來。

　　那邊，喬如意剛練完了兩個彈匣，準備去淩澈邊上休息一下，還未走到他身邊，就聽見了齊金的話。

　　手裡的槍忽然就掉在了地上。

　　喬如意腦子一片空白，心臟像是被猛地紮了一下。

　　她難以置信地看向面前的男人，MOMO不行了？

　　......

　　「滴——滴——滴——」

　　冰冷的機器上閃爍著顯示生命體征的燈，電子屏幕上縱橫交錯的線條。

　　充滿狼性氣息的病房裡，一頭通體灰色的狼躺在窩狀的病床上，呼吸微弱，除了那半睜開的眼皮時不時地眨一下，已經看不到任何生機。

　　透過巨大的玻璃，喬如意的眼神一動不動地盯著那頭狼。她感受到自己握在手心裡的那隻大手在微微顫抖，本是乾燥炙熱的手，這會兒變得有些發涼。

　　她緊緊攥著那隻手，轉頭看向旁邊的男人俊逸的側臉。

　　淩澈跟她一樣，站在玻璃前，一言不發地盯著裡面的那頭狼。

　　邁克博士在給它做最後的檢查，這已經是淩澈要求他做的第三遍。然而每一遍的結果都一樣——器官衰竭，撐不了多久了。

　　最後一遍的檢查做完，邁克博士從病房出來，站在二人旁邊，遺憾地搖了搖頭。

　　這個搖頭，是在宣告MOMO最後的生命即將消亡。

　　喬如意眼眶泛著酸意，看向MOMO，而MOMO也好像知道自己即將離開，費力地睜著眼，同樣看著淩澈。

　　一人一狼，透過透明的玻璃，視線交匯。

　　喬如意能感受到淩澈的脊背僵硬，他的呼吸亂了節拍，下顎線也崩得很緊。

　　儘管他面上隱忍著一言不發，但他心裡一定很痛很痛。

　　這可是MOMO啊，是在他童年的時候，扮演他母親以及他玩伴角色的MOMO。

　　他為MOMO建造了淩宮，打造了北極冰雪，請了最好的醫療團隊為它延長壽命。

　　如今卻要親眼看見它在自己面前消亡，離開......

　　「淩總。」邁克博士面帶沉痛地提醒，「她時間不多了，您進去跟她說說話吧，她也很想您。」

　　聽到這話，喬如意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掉了下來，她拉了拉淩澈的手，哽咽道，「淩澈......去跟MOMO道別吧。」

　　淩澈轉身一步一步走進病房，最後立在MOMO面前，垂眸看向她。

　　MOMO也感受到了他的氣息，費力地想搖搖尾巴，卻發現已經沒有力氣，碩大的尾巴隻能小弧度地擺動了幾下。

　　她掀開眼皮，淺褐色的眸子也看向面前的男人。

　　「你也要離開我了嗎？」

　　淩澈布著紅血絲的雙眼看著她，聲音沙啞，「真的不能再多留一段時間嗎？」

　　MOMO似乎聽懂了他的話，小聲地嗚嗚了兩聲。

　　淩澈的手落在MOMO的頭上，動作輕柔地一下一下撫摸著，「真的想走了？」

　　MOMO舔了舔他的掌心，她的舌尖已經不像以前那樣炙熱，她的體溫在慢慢消散。

　　「最近是我太忙了，沒能多來看看你。」淩澈低眸看著她，眼眸猩紅，「撐了這麼久，辛苦你了。」

　　「其實我一直有個問題想不明白。」他看著MOMO的鼻尖拱了拱他的掌心，輕輕一笑，「為什麼當初狼王帶著狼群走的時候，你卻留了下來。但很可惜你不會說話，不能給我這個答案。」

　　哪怕多年的默契足夠讓他知道MOMO要表達的意思，但他也始終猜不透這個問題。

　　為什麼MOMO要留下，為什麼在他想把她放回自然的時候她不願意走，還要跟著來華國這個不適合她生存的地方。

　　他在淩宮養著她，卻始終不知道她這短短十幾年快不快樂。

　　「下輩子當頭在冰雪裡肆意馳騁的狼王吧，別再跟著我受苦了。」

　　他的手放在MOMO的頭上，捂住了她的眼睛，「要是撐不住了，就走吧，我不怪你。」

　　MOMO彷彿聽懂了他的釋然，在他的掌心裡輕輕拱了拱，最後緩緩垂下了眼皮。

　　旁邊的機器傳來急促的跳動聲，最終歸於平靜。

　　淩澈攤開手心，看著掌心裡的潮濕。

　　他又沒哭，怎麼眼淚都落到了掌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