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裹著潮濕的土腥氣撲面而來，一聲尖銳的破空聲劃破寂靜。

　　葉柔瞳孔猛地收縮，那支箭來得太快，快到她來不及提醒，箭矢已經沒入常龍左肩。

　　鮮血瞬間染紅了藏青色的中山裝，常龍踉蹌著後退兩步，臉色因為疼痛瞬間煞白。

　　「龍哥！」菲姐撲過去扶住常龍，手指觸到箭桿時，一股刺骨的寒意順著指尖竄上來。

　　菲姐尖利的嗓音在寂靜山林中格外刺耳：「快來人啊！龍哥受傷了！」

　　第二支箭就是在這時射來的。

　　葉柔聽見弓弦震動的聲音，緊接著，第二箭射出，精準命中菲姐右臉。

　　箭矢穿透臉頰的瞬間，菲姐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叫，整個人向後仰倒。

　　「有埋伏！」不知是誰喊了一聲，人群頓時炸開了鍋。

　　有人往山下跑，有人往樹上爬，還有人直接鑽進了路邊的灌木叢。

　　常熊掏出槍對著夜空打了一槍，槍聲震耳，騷亂的人群瞬間安靜下來。

　　「都她媽給老子閉嘴！」常熊蠻橫聲音炸開：「小飛你帶人跟我去抓人！」

　　常虎眼皮一跳，他意識到此刻是個絕好的時機。

　　他積極道：「大哥你們去吧，我立刻帶爹下山！」

　　常熊不相信這個弟弟，但常鋼常鐵在隱秘處對他點點頭，他知道有這兩兄弟在，常虎動不了他爹，放心去追人。

　　「快帶我爹下山！」常虎得了雞毛當令箭，立刻安排起眾人。

　　但沒有任何人有動作。

　　「你們都聾了，我說快帶我爹下山!」常虎拔高嗓音喊，竹竿似得身子上躥下跳。

　　常鋼常虎看都沒看他，恭敬立在趙姨身側，「姨，您說呢？」

　　趙鳳英沉默一瞬，轉頭看向了一個眾人意料不到的人。

　　所有人得手電筒都匯聚在這裡，照得這片夜空慘白。

　　趙鳳英的侄女——這個大家甚至都不知道名字，隻知道醜得厲害的女人，突然上前，姿勢熟練，檢查了常虎和菲姐的傷口。

　　趙鳳英問：「能救嗎？」

　　葉柔掏出手絹，擦掉手指上的血漬，「帶他們下山。」

　　趙鳳英立刻吩咐眾人行動起來。

　　常虎完全被忽視了，他站在隊伍後，盯著醜女人的背影，目光駭人。

　　——

　　木門「吱呀」一聲關上時，檐角的雨滴正巧砸在常虎眼皮上。

　　下雨了。

　　淅淅瀝瀝的雨滴砸在臉上，常虎抹了把臉。

　　堂屋裡昏黃的電光透過窗戶照亮漆黑小院。

　　「趙姨，你這外甥女真能救活我爹？」常龍用鞋尖碾著門檻裂縫裡鑽出的野草，青汁染綠了千層底。

　　他煩躁碾掉，眼睛裡滿是急躁。

　　正在絞毛巾的趙鳳英直起腰，慢條斯理擦掉手上的血漬，搪瓷盆裡泛起血色漣漪。

　　她隨便扯了個謊道：「她男人是醫生，她在衛生所打下手，看得多了，也就學會了。」

　　「一個打下手的，別把我爹治死了！」常龍忽然炸了，扯著嗓門大喊，非要進屋把醜女人拽出來。

　　「攔住他！」見常虎不管不顧大叫，趙鳳英氣的砸了手裡的毛巾。

　　毛巾砸在水盆裡，濺起水花。

　　常鋼常鐵一左一右猛地摁住常虎，不許他靠近屋子。

　　「你們想幹什麼！」常虎拚命掙紮，竹竿似的腿像是兩根筷子一樣翻攪，吵嚷著：「放開我，我看你們就是想要那醜女人害死我爹！」

　　「砰！」常熊帶著滿身水汽和土腥氣，帶著常飛踹門而入，「誰要害死我爹！」

　　常熊一回來，叫嚷不停的常虎立刻挺直腰闆，「放開我！」

　　常鋼常鐵看向趙鳳英，得到同意後，冷哼一聲，把常虎往外面一甩。

　　常虎一屁股坐在地上，顧不上鑽心疼的屁股，踉蹌走到常熊身邊，告狀道：「趙姨侄女根本不是醫生，我想叫她滾出來，常鋼常鐵居然把我給綁了！」

　　常熊沒有吭聲，審視目光落在常虎身上，帶著打量。

　　常虎被大哥眼睛看的發毛，心虛喚了一聲：「你看我幹什麼？」

　　奇怪了，常熊平日最孝順爹，性子魯莽，一點就炸。

　　現在聽了他的話，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常熊擡起手，拍在常虎肩上，虎鉗一般的手捏住常虎肩膀，用力到臉頰肌肉繃緊。

　　「弟弟，安靜一點。」

　　「啊——」

　　常虎疼的大叫，肩膀下意識往下一塌，躲開常熊的手。

　　他捂著被掐疼的肩膀，臉上神情驚疑不定。

　　此時此刻，他無比確定，常熊一定是知道了什麼。

　　常虎忌憚常熊，不敢再作妖，捂著肩膀躲進陰影裡。

　　常熊帶著常飛立在房檐下躲雨，等著裡面消息。

　　趙鳳英把幹毛巾遞給兩人：「射箭的人抓住了嗎？」

　　常熊捏著毛巾的手一緊，不甘道：「人跑了。」

　　「看清是什麼人了嗎？」趙鳳英也隻是隨口一問，畢竟當時天色那麼黑。

　　常飛和常熊對視一眼，才低聲對趙鳳英道：「是住在山上的野人。」

　　「野人？」趙鳳英糊塗了，「這山上什麼時候有野人了？」

　　趙鳳英常年住在城裡，自然不清楚山上野人的事情。

　　常熊也沒打算瞞她。

　　「前幾年發現的，一直躲在山上，滑不溜秋的一直沒抓住他。」

　　趙鳳英發現不對，皺皺巴巴的臉一沉。

　　「你們知道這人來歷？」

　　常熊卻不肯回答了，支支吾吾。

　　常飛幫著道：「趙姨，您放心，這傢夥我們肯定抓回來！」

　　趙鳳英人老了，但腦子不老，她知道這些小輩有些事不肯讓她知道。

　　她失望移開目光，沉沉嘆口氣。

　　「好好的日子，你們就作吧。」

　　雨越下越大，直至天邊乍亮，雨勢漸收。

　　「嘎吱」一聲響，緊閉一晚上的木門被從裡面拉開。

　　葉柔走出來，滿手鮮血，語氣格外平靜。

　　「箭已經拔出來了，沒有射中心臟，傷口縫合過，這幾天注意養傷。」

　　常熊繃緊的弦立刻松下去，語氣暢快，連說了三聲好。

　　常虎攥緊拳頭，腦袋低下去，眼睛裡滿是不甘。

　　知道常龍傷勢無礙，趙鳳英帶著常鋼常鐵兩兄弟繼續去上墳。

　　葉柔則被「扣」下了，以防常龍出了意外，無人救治。

　　天光乍亮，太陽跳出來，掛在天上。

　　葉柔坐在堂屋休息，常熊帶著常飛去了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