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事算是過去了,但也不知是不是錯覺,蕭山覺得雪娘還是不愛搭理他。
他還特意去了趟曲玲瓏的醫館,詢問了雪娘的病情,曲玲瓏的回復是:要麼是雪娘在抗拒那段記憶,要麼就是裝的。
蕭山想想當時雪娘的神情,似乎尋不出什麼破綻,若說是裝的,以雪娘的單純應該騙不過他的眼睛,他更相信她是在抗拒,畢竟,那記憶似乎對她傷害很大。
這幾日,除了蓋房子,他每天還去山上轉一圈,也不走遠,就在淺林,有時候打隻兔子,有時候射隻野雞,卯著勁兒地給雪娘補身體,湯裡加了從曲玲瓏那拿回來的養神藥劑,每次都要她喝上一大碗。
別說,隻要喝著養神劑,雪娘的睡眠就好很多,像昨日,袁步非過來,他離開了好一會兒,雪娘都沒醒。
袁步非是來告訴他嶺音郡主的消息。
嶺音郡主確實死了,但奇怪的是,她比魯太師之子早死了一天。
這說明什麼,說明當時二皇子帶著出去遊玩的人並不是嶺音郡主!
殺死魯太師之子的也不是嶺音郡主。
如果他帶的是雪娘,那雪娘是什麼身份,能讓汝南王和皇上拚命保她?
蕭山越發迷惑,但他已經不想再查下去,他私底下認為,雪娘大概就是皇後的哪個親屬,而皇上素來寵愛皇後,也許是皇後想要保她。
他已經不關心這些,雪娘如今是他的女人,跟從前沒關係了。
雨季來臨,天氣多變,往往中午還太陽高照,下午就下起雨來。
蕭山去了山林有一會兒了,要是打隻小野物也該回來了,雪娘有些擔憂,眼看青雲山上黑雲蓋頂,大概會是滂陀大雨。
轟隆隆的雷聲越來越近了,她聽說打雷閃電的話在林子裡會很危險,雷雨過後,有些樹木會被劈死,或者燃燒起來。
要是身上披著蓑衣的話,一般傷不了人。
她來來回回在籬笆院前看了好幾遍,也沒看見蕭山的影子,隻得跑去了雜物間找了蓑衣和雨傘出來,抱著就出了門。
下山的道口還是沒有蕭山的影子,雪娘隻得又往上走了走。
山道有兩條,離得很近,若是蕭山從另一條下來,她也能看見,但不能再往上走了,再走兩條路就分成兩個方向,她怕和蕭山錯過。
雪娘停住,抱著蓑衣坐在一塊石頭上,剛坐下,就聽到一陣動靜,她擡頭,隻見一個女人哭著從山上跑下來,她的頭髮全部散落,衣不蔽體,肚兜扯落了一半,露出大片肌膚,脖子上的系帶都是開著的,她一邊跑,一邊哆嗦著綁著自己的衣服。
是那個陳東媳婦兒。
她發生了什麼事?看起來像是被......
雪娘看了看4周,覺得有點冷。
天陰沉沉,林子裡已經很黑了,蕭山說過,不讓她做傷害自己的事,烏雲馬上兜不住雨,她還是回家吧,蕭山對山林氣候比她熟悉,不會有事的。
她正要起身,又有動靜傳來,聽腳步聲,很重。?
雪娘望過去,是他。
可下一秒,她如墜冰窖。
蕭山的手裡,拿著一朵藍色的絹花。
他沒有關注到另一條路上的雪娘,目光冷冽,臉色比那頭頂上的黑雲還要可怕。拿著手裡的絹花急匆匆下山,像是去追那陳東媳婦去了。
雪娘將自己埋進蓑衣裡。
寒意順著脈絡絲絲縷縷地蔓延至全身,隻覺得心臟都冰的沒了知覺。
她為什麼要來?
為什麼要讓她看到?
不會的,蕭山不是這樣的人,雪娘站起身,她要去問問蕭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或許是那個女人遇到了野獸?
胸口感受到了一點痛。
一點點罷了。
「蕭家娘子?」
劉東懷驚愕地看著面前的女子。
她好像很虛弱,這麼嚇人的天氣,怎麼獨自在這林中?她還很茫然的樣子,像林中迷路的小獸。
「你怎麼了?跟蕭獵戶吵架了嗎?快回家吧!要下雨了。」
雪娘看清了面前的人,是那個小秀才,這些時日不見,他好像成熟了許多,臉上脫去了一些稚氣,比以前更白了些,是不健康的白。
「你的傷好了?」
雪娘注意到,他背上背著一個筐子,身上穿的也不是以前的長衫,而是同村裡其他人一樣,是一件粗布短衫。
「嗯,好多了。」劉東懷點頭,「先前的事,還未與你道歉,我爹也受到了懲罰,我娘生病了,精神有些不好,傷害了你,我代他們說聲對不起,希望你可以原諒。」
他從前途光明的秀才公變成遭人唾棄的犯人之子,人生可謂毀了。
但他卻絲毫沒有怨憤他人,還向她有禮的道歉。
雪娘覺的他有此心性,實屬難得。
「你真的不讀書了嗎?」
她還記得他那時生怕趕不上辯論會而焦急的樣子,說到彩頭硯台眼睛發亮的樣子,聽說他書讀的很好,夫子也常常誇讚,不讀書,會不會太可惜了?
「不讀了,家裡的店鋪與財物都被官府收繳了,我娘身體也不好,我以後就得賺錢養家了,你看,我采了好多藥草,打算曬乾去城裡賣,應該也是個來錢的活計。」
「哇!你真厲害。」雪娘誠心讚歎。
劉東懷倒是不好意思,面色又如從前一樣露出羞恁的神色。
一道炸雷突如其來,在頭頂炸響。
雪娘和劉東懷都被嚇了一大跳。
「趕緊下山,雨馬上就要下了。」
「嗯,好,我帶著蓑衣,你先穿上。」
"啊?不,不用了,走的快的話雨沒到就下山了。"
劉東懷剛拒絕完,豆大的雨滴就落下來。
雪娘不由的笑起來,「趕緊穿上!」
劉東懷獃獃的接過,他這是頭一次見到她笑,在黑暗中,像一朵白蓮綻放。
「劉東懷,我覺得你還是讀書的好,將來做了官,一定是個好官,你和你父母不是一樣的人。」
雪娘打起傘,一邊往山下走,一邊跟劉東懷說話。
劉東懷苦笑一聲,沒有回話。
他這樣的身份,讀書已經沒了出路。
但他的遺憾與苦悶在這些天已經全部收起來了,他還有娘要養,還要等爹從牢裡出來,他不能被擊垮,人生的前20年他隻會讀書,以後他就要學著做別的事了。
沒想到,他們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像朋友一般聊起了天。
還真是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