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姐姐,你快跟我走!」
芋頭跑來,身後還跟著小丫頭燕子,跟個小媳婦一般。
雪娘看著倆人笑了。
「別笑了,要笑回家對著蕭大哥笑去,快跟我去籬笆院。」
「沒禮貌!」燕子嬌呵一聲,「怎麼跟長輩說話的?」
「你個小丫頭片子,快別跟著我了,滾回家去。」
「你敢攆我,看我回家跟我爹說,讓你爺爺教訓你!」
「瘋丫頭!」
雪娘一路聽著倆人拌嘴,覺得有趣得很,籬笆院到了,雪娘不明白芋頭叫她來做什麼,籬笆院跟以前沒啥兩樣,隻是無人居住,院子裡瓢了不少落葉。
「芋頭,天冷了,你咋還不收拾收拾搬進來。」
「正要收拾呢,結果......你自己進去看吧!」
看啥?雪娘隨著芋頭看向卧房,腦子裡忽然閃過那天的黑影。
卧室的房門還有以前蕭山砸的窟窿,不過被糊上了紙,雪娘慢慢地推開,看向裡面。
床上蜷縮著一個人,蓋著一床破爛爛露出棉絮的被子,聽到聲音,那人轉過頭來。
「徐大妞?」
眼前的人確實是許久不見的徐大妞,隻不過瘦骨嶙峋,原本就黑的皮膚臟污得隻有眼睛能看了,曾經的兩條大辮子也沒了,亂糟糟的。
見到雪娘,她一下子爬起來,滿臉驚恐。
雪娘還記得第一次見她的場景,站在籬笆院外,眼裡有對她的鄙夷,兩條黝黑的大辮子垂在兩側,身上的衣服雖說不合體,但也總歸是村姑的正常打扮。
那時候,她也瘦,但力氣大,走起路來很有勁,不像現在,隻從床上爬起來,都趔趄了一下。
「你是怎麼回事?」
不是嫁人了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要是上次她見到的黑影就是她的話,那她在這時間確實不短了,得有半個月了。
她那個男人不找她?
「雪姐姐,前一陣兒,她男人來村裡鬧過幾次,沒找到人,原來是躲在這裡了。這可怎麼辦?她不走啊!」
芋頭愁的很,這徐大妞趕也趕不走,他怎麼住?
燕子看著可憐的徐大妞,學著大人嘆了口氣:「大妞姐姐這是嫁錯人了,她家那個男人可兇了,我娘說以後可千萬不能嫁給酒鬼,給多少彩禮都不能嫁。」
徐大妞聽到這話,那淚就跟打開閘門似的,從她深陷的眼窩裡冒了出來。
「雪娘,你別攆我走,我沒地方去了,被那人找到就被打死了,我爹娘正在給我找婆家,找到了我就走,不會一直在這的。」
「找婆家?你都嫁了,還能......」
「找得遠些,沒人知道的。」
雪娘心裡很不是滋味,說起來,她今天這樣,也是因為蕭山插手,但歸根結底,是徐大妞害她。
不過如今,她也受到懲罰,雪娘覺得,夠了。
若在太平盛世,徐大妞這樣的女子,或許也不會有這種貪念,這世道,太苦了,人性都扭曲了。
是誰的錯呢?
是爹爹的錯嗎?還是,她的錯?
「你先住著吧,我們不會說出去的。」
「謝謝你,雪娘,謝謝!」徐大妞充滿感激,眼淚在臉上衝出一道道溝壑。
雪娘不忍再看,離開了籬笆院。
「雪姐姐?」
芋頭見雪娘臉色不好,以為她是被徐大妞氣的,小心地叫了一聲,道:"其實我晚點住也沒事,現在還不算太冷。"
「是呢,大妞姐姐好可憐的。」燕子也小聲地說。
雪娘笑了笑,摸了摸她的頭。
路邊有婦人坐在一起聊天,她們見到雪娘,紛紛打招呼,語氣特別熱絡熟稔。
這跟以前又不同,以前他們更多的是因為畏懼蕭山才會對她客氣一聲。
現在明顯能感覺他們語氣裡的真誠。
今天蕭山帶人去山上打獵了。
村裡人心裡有感激。
「蕭娘子,我聽秀蘭說你家沒種菜,我家種了不少蘿蔔,你要是吃就去地裡自己拔去。」王淑珍喊住她。
雪娘不知該怎麼稱呼,隻看年紀,叫了一聲,「嬸子。」
她這一叫,氣氛熱絡起來,劉桂香也道:「過來坐著曬曬太陽,你看你這麼白,一看就不怎麼皮實,要多曬曬才健康。」
「哎呦,你這張嘴,就是不會說,人家這是天生白,好看呢,再大的太陽都曬不黑的。」馮嬸子,也就是劉成山的娘,拍了劉桂香一下,笑嘻嘻道。
幾人拍了拍旁邊的石頭,雪娘也不好直接走了,坐了下來。
芋頭很不地道地跑了,燕子跟在他屁股後。
她們手裡都拿著一些麥稈,在那編草帽,先把麥稈編成一條條的繩子,然後再縫製,雪娘好奇地看著,覺得還挺簡單的,原來做農活時戴的帽子是這樣做的。
「蕭娘子,你家蕭山一頓吃幾碗飯?」馮嬸子問。
「嗯。」雪娘想了想,「大概兩碗,有時候三碗。」
「哦~那也不多,看著不像,還以為能吃十碗。」桂香嬸子說。
十碗?那不是豬嗎?
王淑珍不信,問:"多大的碗?"
雪娘雙手比劃了一下。
三人面面相覷,一下子笑起來。
「我就說,不可能兩碗嘛!那麼大塊頭,怎麼吃的飽。」
那是盆,不是碗。
「你家真的是蕭山在做飯嗎?都做些啥?」
「雞蛋餅,麵條,燉肉,都做,我也會做。」雪娘特彆強調了最後一句。
「不吃野菜餅子嗎?」
「嗯,我身體寒,蕭山不讓吃。」
有一次她拔了些野菜,想要做餅子吃的,不過被蕭山扔到雞柵欄裡了。
「哦~」
桂香嬸子吧嗒吧嗒嘴:「我家半年能吃一次肉。」
可不是,誰家一年也吃不了幾次,也隻要蕭山有這個能耐,把媳婦養得白白嫩嫩,一掐出水。
「蕭娘子,這肚子還沒動靜呢?」
王淑珍詢問,她閨女剛嫁出去一個月,昨天來信,說是有了呢!
「嗯,蕭山不要。」雪娘又搬出蕭山。
她才不想讓別人說她是不下蛋的母雞呢!
「為啥不要?」三個嬸子連活都不做了,一起驚訝地問道。
「他不喜歡孩子。」
哪有不喜歡孩子的?
別不是蕭山也和陳東似的,生不了吧?
王淑珍悄聲問:「你早上都啥時候起呢?」
雪娘抿抿唇,她起得有點晚,這些村婦會不會說她懶?
「雞叫就起了,早上都是我做飯的。」
那挺早的。
這麼嬌嫩的媳婦,蕭山那血氣方剛的猛漢子,不應該啊?除非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