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娘沒想到,徐大妞出嫁了。
送嫁的隊伍人還不少,比曾在路上見過的那個隻紮著紅頭繩的姑娘有氣派多了,還有兩個吹喇叭地在馬車兩側,後面跟著看熱鬧的村民和孩子。
徐大富笑得合不攏嘴,前面的新郎官趾高氣揚。
走到山腳的時候,徐大妞鬼使神差地掀開簾子朝外看去,柳樹下,雪娘俏生生地站在那裡。
徐大妞露出笑來,高高揚起下巴。
她徐大妞有的是人搶著要,10兩銀子呢!整個泊子村也沒有姑娘值這個錢了。
半兩銀子買來的,更是沒法比。
她用不著給人當後娘,也用不著跟別的女人分一個男人,什麼蕭山,誰還稀罕呢!
此時,高大的男人到了雪娘身邊,徐大妞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放下了簾子。
蕭山輕蔑地瞥了一眼出嫁的隊伍。
盡情開啟噩夢吧徐大妞。
「我準備一下婚禮的用品,可能沒有很多人參加,但是——」
「不用了,沒有必要。」雪娘急切地打斷蕭山的話,避之不及的模樣。
「有必要!」蕭山神色冷下來。
「蕭山,我真的——」
「你沒有說不的權利!」
雪娘閉了嘴,她見過蕭山發怒,那都是對別人的,他的怒不是表現在面上,而是深藏在眼眸之下。
雪娘知道,他真的生氣了,對她生氣。
對不起,要對你食言了。
過了幾天,新房徹底完工,蕭山進了山,打算再獵些野味,犒勞一下大家。
等到傍晚回來的時候,芋頭正等在籬笆院前急得團團轉。
「蕭大哥,你怎麼才回來!」
「怎麼了?」
「雪姐姐她,出城了!」
芋頭三言兩語將自己看見的說了一遍,也幸虧他今日無事,聽了蕭大哥的話,拿著那一兩銀子去城裡買了兩身像樣的衣服,打算找個活計做。
晃來晃去就看見了雪姐姐,她上了一輛馬車,他聽見那車夫說是要出城,一個女子孤身一人,怎麼能出城,多危險啊!
可他追不上那馬車,跑得太快了,隻得跑回來報信,路上正好碰見了秀才哥,秀才哥也不知坐的誰家的馬車,裡面還有個女子。
「蕭大哥,我本不想告訴別人,可真怕雪姐姐出事,就告訴了秀才哥,秀才哥馬上去追了,我就回來報信。」
蕭山全程屏著呼吸聽完,聽完之後拳頭攥得咯咯響,臉黑如墨,他跑進家門,卧室的地上,寫著幾個大字:勿尋!當吾死之矣!
「騙子!」
蕭山恨得咬牙切齒,那怒氣無論如何也壓抑不住,他一拳砸向屋門,門闆頓時破了一個大窟窿。
「蕭大哥......」芋頭驚悸,「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沒有!」蕭山氣怒交加,恨不得將那女人立刻抓出來,狠狠地甩她幾巴掌,他還從未這樣窩囊過,被一個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拋棄!
他是不是太給她臉了!
他就應該在買她的時候就去衙門登記,讓她做一輩子的奴隸!
在芋頭膽戰心驚,胡思亂想時,蕭山已經如一道颶風跑了出去。
他一直跑到山林,兩個手指伸進嘴裡發出一聲聲哨響。
大約過了半刻鐘,一匹彪悍體壯的駿馬穿過一棵棵阻擋的樹木賓士而來。
「千行!隨本將走!」
蕭山翻身上馬,駿馬前蹄揚起,宏亮地嘶鳴幾聲,撒開蹄子奔跑。
......
「姑娘,你要小心些,這外面不比咱臨安,亂得很,要是沒尋到親戚,還是儘早回來。」
年老的車夫好心地提醒完,就掉轉了頭,往臨安方向駛回去了。
雪娘將帷巾遮掩一下,隻露出兩隻眼睛,前面是新餘城,距離潁州,還相隔4個城池,她的目的地,就是隱藏在潁州的香山水榭,是青禾為她們準備養老的地方。
那個地方,是在她和青禾每日的暢想中一點點建造起來的。
她們原本商量的就是想等她舉行完神女歸位大典,與問棠哥哥成親之後,青禾出宮,居住於香山水榭,偶爾出門遊歷,將來有一天,也許她也能甩開神女的包袱,一起隱於水榭,閑看桃花。
可惜,終究世事難料。
如今,換她去守著水榭,等待青禾歸來。
「蕭娘子!上車!」
劉東懷從車裡探出頭,面容前所未有的嚴肅。
雪娘有些詫異,她沒想到出了城還能碰到泊子村的人,她是鐵了心的要走的,被人發現並不是一件讓人開心的事情。
「劉東懷,我有事要做,你儘管離開。」
「新餘城外最近出現了流民,你一個女人會很危險,先上車再說!」
天色已晚,劉東懷謹慎的壓低聲音:「何況城門已關,你這個時候也進不去的。」
車上的簾子掀開,露出一個圓臉大眼睛的姑娘,「他說的是真的,有好幾個學子都在這被搶的衣服都不剩。」
雪娘還在猶豫,就聽見前面有動靜傳來,車夫驚道:「不好,是流民,有7八個,趕緊上車!」
劉東懷從車上伸出手,雪娘借著他的手上了馬車,車夫趕緊轉頭,使勁摔打著馬鞭,往臨安縣跑去。
「城門關了!」
車夫遠遠的看見緩緩關閉的大門,頓時有些絕望,身後的流民雖然甩遠了,可誰知道會不會追過來呢!
劉東懷當機立斷,「往那邊跑!」
順著城牆,也不知跑了多久,直到進了林子,漆黑一片,驚起一片棲鳥,再沒有路,才停了下來。
「東懷哥,我害怕。」車上的姑娘抱住了劉東懷的胳膊。
劉東懷趕緊推開她,朝著雪娘的方向看了一眼,儘管什麼都看不清。
車夫在外面道:「小姐,前面好像有人家。」
「你們在車上等著,我過去查看一下。」劉東懷說著下了馬車。
車上的姑娘也跟著下了馬車,恐慌道:「東懷哥,我也去,這裡太黑了。」
車夫乾脆道:「算了,咱們一塊過去吧,也好有個照應。」
他這麼說了,雪娘也隻好下了車,其實她也是怕黑的,隻不過,這裡沒有蕭山,她沒資格害怕。
這還未離開,又開始想他了。
前面確實有火光,隻不過不是一戶人家,而是一座破廟。
當幾人進去的時候,雪娘一眼就看到那幾張令她憎惡懼怕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