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背着行李，一路很乖的跟着媽媽的後面。

　　熟料，剛出車站，劉鳳香将行李包放下來，擡手就朝小女孩打了去。

　　今天在火車上窩火極了，都是因為這賤丫頭惹出來的。

　　哪知，小女孩似乎提前知道她要打，在她巴掌揮過來的時候，身子一蹲，躲了過去。

　　“賤丫頭，你還敢躲？”劉鳳香擡手又要打。

　　小女孩卻适時的一伸手，掌心内豁然放着兩顆奶糖。

　　“糖。”小男孩撲過來就搶了去。

　　“哪來的糖？”劉鳳香冷着臉問，巴掌到底沒落下來。

　　小女孩有些讨好的回道，“是車上那個嬸子給的，她給了我兩顆，讓我吃，我沒舍得吃，想留給媽跟小寶一人一顆。

　　還有這汽水，因為嬸子讓我喝，我才喝了兩口，還剩大半瓶呢，我也是給小寶留的。”

　　“是嗎？”劉鳳香見她又拿出汽水，忙搶過來，掂在手裡，果然，還剩不少，就直接給了小兒子。

　　“算你這賤丫頭還懂點事，不然，非打死你不可。那賤女人還有沒有給你别的了？”

　　小女孩搖頭，不過繼續道，“媽，讓我跟小寶一起上學吧。”

　　“啥？”劉鳳香頓時臉一沉，看着正吃着奶糖的兒子，又看看正乞求看着自己的女兒，眼神露出鄙夷和嘲諷。

　　“你個丫頭片子，你要跟小寶一起上學？你上學了，家裡活誰幹？我跟你爸每天要上工，這洗衣裳，做飯......”

　　“我幹。”小女孩忙道，“家裡活我保證能幹好，另外，媽，你不是擔心小寶上學有人欺負他嗎？

　　我跟他一起上的話，就沒人敢欺負他了。”

　　劉鳳香微微一怔，閨女這話說的倒是對的，她家小寶現在是在城裡上學的，但是，可能他們是從鄉下來的吧，學校裡那些同學經常欺負他。

　　為此，劉鳳香一個鄉下婆娘，也不敢咋樣，但每回看兒子被欺負回來，心裡難受極了。

　　要是閨女在，應該就沒人敢欺負了吧？

　　但是，多一個人的學費負擔？

　　“媽。”看劉鳳香正在猶豫，小女孩又補充道，“今天車上那個嬸子跟我說了，她說我長的好看，要是會讀書認字的話，将來一定能嫁給城裡人。

　　她說媽你是個蠢貨。”

　　“啥？”劉鳳香的巴掌又擡起來。

　　小女孩忙身子一閃，雙手抱頭，“不是我說的，是那個嬸子說的。”

　　果然，她媽的巴掌沒打到她。

　　火車上的那個嬸子教她，若是她爸媽揍她的時候，她可以躲，可以跑，甚至可以在外人跟前哭鬧，鬧的人盡皆知，他們就不敢随便揍人了。

　　剛才，她試了三回，第一回，她媽沒有預警的要打她，她敏捷的躲了，第二回，她媽要打她，她及時的獻出了糖果，第三回，她躲開了。

　　果然，她媽打出的三個巴掌，她一次也沒挨着。

　　小女孩内心激動極了，說起話來，比平時也有力量，也有條理了。

　　“媽，你先别急，那個嬸子說了，我要是能讀書認字，将來嫁給城裡人，那我就能幫家裡了，幫小寶了。

　　她說，現在城裡人對戶口不像從前那麼講究，要是會讀書識字的農村好姑娘，他們也願意娶的。

　　我要是嫁給了城裡人，将來也就是城裡人了，那指定比嫁給農村人強，而且，對家裡對小寶的幫助肯定更大。

　　可我要是不念書的話，就是個大字不識的文盲，文盲是沒有城裡人喜歡的，我隻能嫁給鄉下泥腿子。

　　鄉下人，就算彩禮，大概也出不了多少呢。”

　　劉鳳香聽的暈了，滿腦子都是城裡人。

　　這閨女要是成了城裡人，兒子指定也能成城裡人，那他們夫妻也能指望閨女在城裡養活了。

　　“媽。”小女孩繼續畫大餅。

　　這個大餅，是周芸一點一點給她描繪的。

　　“你就讓我上學吧，一來我能保護小寶，二來，我多念點書，将來找個好人家。

　　你們要是覺得我現在念書花錢，那将來這錢，你們就折成彩禮錢，問人多要些彩禮錢，不就全有了？

　　另外，家裡活我也不耽誤做的。

　　媽，你不是想要小寶将來出息，能做個城裡人嗎？

　　我要是城裡人，就能幫他。

　　可我要是個鄉下泥腿子，他将來的對象說不定還會嫌棄咱家都是泥腿子呢？

　　咱要都是城裡人，他對象也能高看他幾分。”

　　劉鳳香心裡是真不想讓她上學念書的，畢竟，她自己就從來沒上過一天學，憑啥她閨女就比她幸運能上學？

　　一個丫頭片子去上學，那不是白花錢麼？

　　可是，這丫頭說的這些，卻又讓她心動。

　　是啊，現在給這丫頭上學念書了，一個會識字念書的姑娘指定比一個鄉下野丫頭的彩禮高的。

　　要是這丫頭再嫁個城裡人，城裡人都是拿工資的，将來他們一家子的日子不就有靠了？

　　隻要花一點學費，再說家裡活也不落下......

　　再想着火車上周芸的樣子，那可真是嬌養着的城裡人啊，着實讓劉鳳香羨慕的。

　　若是将來閨女找了個有錢人家，那她也能燙頭發，穿好衣裳，吃面包喝汽水了吧。

　　“不過，就你？能嫁給城裡人？”再看到這丫頭瘦弱的柴幹一樣的小身闆，劉鳳香又表示了懷疑。

　　小女孩連忙道，“能，媽，我會努力，我一定能嫁給城裡人。不過，媽，你以後和爸能不能不打我了？”

　　“啥？還不能打你了？”劉鳳香說話間習慣性就擡手要打。

　　小女孩雙手遮臉，急道，“嬸子說了，女孩子的皮膚嬌貴，要是打壞了留疤了不好看了，将來不好找人家。”

　　劉鳳香頓時想到了周芸那白淨的臉皮子，心裡那個羨慕啊。

　　“媽，你放心，等我将來嫁給了城裡人，有錢了，我也給你買雪花膏，買漂亮衣裳，讓你跟今天火車上那個嬸子一樣，到時候，咱一家子都在城裡享福了。”小女孩說的急，心裡虛，這大餅畫的，她自己其實都懷疑的。

　　“成。”然而，一聽在城裡享福，幾乎是一瞬，劉鳳香同意了，“念書就念書，不過講好了，等你将來掙錢了，嫁人了，手裡頭的錢，必須都交給我管。”

　　她這輩子的夢想不就是進城當城裡人，享清福麼？不然，大老遠的跟她男人到城裡打工做啥？

　　“那當然，你是我媽，我親媽，不交給你給誰？”沒想到真成了，她馬上就能跟弟弟一樣的進學校，進學堂念書了呢，小女孩激動的眼睛都亮了，過後又似乎擔心道，“媽，那爸那邊......”

　　劉鳳香倒是爽快，“回頭我跟他說。”

　　現在花點小錢，就能買來大半輩子的依靠，有啥不能的。

　　沒想到那嬸子的話果然奏效，小女孩簡直要歡呼雀躍了，不過，行為上還很克制。

　　她見弟弟吃奶糖吃的滿嘴口水，上前用袖子給他擦，還大聲道。

　　“小寶，姐姐馬上能跟你一起上學了，姐姐以後天天伺候你保護你，等姐姐将來嫁了有錢人，你要啥，姐都給你買，姐最疼你了！”

　　劉鳳香在一旁聽着滿意極了。

　　火車上，周芸将車窗開了一絲縫隙，有點點清風吹進來，她繼續閉目養神。

　　對于剛才那小女孩，她也不知道自己說的，對方能不能做到，或者即便能做到，那一家子能否響應。

　　但是，這些她也隻能想想了。

　　她能做的隻有這麼多了，其他的，看小女孩自己的造化了。

　　突然的，周芸感覺到對面有一道炙熱的眼神在看着自己。

　　剛才，對面似乎又坐了人，她一直閉着眼睛沒注意。

　　可是她感覺到這人眼睛看着自己，這讓她很不自在。

　　于是，周芸睜開眼睛。

　　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張熟悉的臉。

　　周芸驚訝又笑開，“歐陽軍？”

　　“周老闆，你醒了？”歐陽軍坐在對面，亦是一臉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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