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時間沒見，姜家這夥人看起來比以前更窮酸了。

　　至少在周家鄉見面的那幾回，姜桃穿的不算多光鮮，至少不寒碜。

　　可是這會兒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趕路的原因，整個人看起來灰撲撲的。

　　在姜楠看到他們的同時，姜家人同樣看到了她。

　　“姜楠！”胡海霞對着她揮舞手臂，“你這丫頭死哪裡去了？怎麼現在才回來？”

　　邊說邊帶着人浩浩蕩蕩地朝姜楠跑過去。

　　“爸，媽，你們怎麼來了？”

　　到底相處過十幾年，别的不說，養育之恩還是有的，比起杜月娥和江文博，姜楠這聲爸媽還比較好出口。

　　姜大海腿傷過後走路就不利索了，不過這也不影響他一瘸一拐地奔到姜楠面前：“你倒是好，來京市了也不跟我們說一聲。”

　　不等姜楠開口，就有人搶話道：“五姐，你這可太不夠意思了。”

　　是姜家老七姜康。

　　姜康長得不差，可惜心思不正，影響了面相。

　　他習慣性地歪嘴說話：“你都不知道爸媽大家有多擔心你，你倒是在京市享福。”

　　姜楠扯了扯嘴角，懶得跟他們廢話。

　　“姜楠回來啦。”同住宿舍樓的老太太手裡拎着剛買的菜，路過幾人時好奇地看了幾眼姜家夫妻，“這些同志是？”

　　胡海霞慣會看人臉色，見這老太太穿得好，不由就把笑臉堆了起來：“我們是姜楠的爸媽，過來看她哩！”

　　一聽是姜楠的家人，老太太眼睛都亮了：“你們是洪江市過來的？”

　　“诶！對，”胡海霞以為姜楠平日跟老太太說起過他們，還挺滿意，心想，這丫頭還挺上道。

　　老太太左看看姜楠，右看看胡海霞一衆，欲言又止。

　　姜楠認命般歎口氣：“走吧，上樓去說。”

　　姜桃打量着宿舍房間：“你們這兒條件不錯嘛，還能申請幾套不？”

　　幾套？

　　姜楠像看外星人一樣看着姜桃：“我這一間都是費了老大勁弄的，你還想弄幾套？”

　　姜大海相當自來熟地在屋裡面唯一的一張靠椅上坐下：“這椅子不錯，哪兒弄來的？”

　　這椅子是紅木搖椅，做工很踏實，雖然不新，但看得出來的精緻。

　　周洵說是舊貨淘來的，姜楠猜測它的前任主人可能是哪個大戶地主家。

　　姜楠最喜歡趁閑暇的時候在窗台邊，坐着搖椅讀會兒書。

　　這會兒姜大海坐在上面的模樣，着實令姜楠不爽。

　　“買的呗。”姜楠走過去把卧室的門帶上。

　　胡海霞陰陽怪氣道：“幹嘛呢，屋裡面有寶貝啊，爸媽都不讓看？”

　　如果說姜楠此前隻是懷疑，那現在就幾乎能肯定了。

　　她與周洵淺淺對視一眼。

　　“媽，你們坐火車來的？”姜楠試探着問，“誰給開的證明啊？”

　　“說到這個我就氣，人家文輝跟咱非親非故的，都願意幫我跑東跑西，你這個女兒來了京市，就跟丢了我們這群窮親戚似的，不管不問了。”

　　姜楠有些意外：“是許文輝給你們弄的證明？”

　　“不止，車票錢都是人家給墊的。”姜桃翻着白眼，“之後你得把錢還文輝。”

　　姜楠被她理所當然的樣子逗笑了：“你們自己要過來，憑啥要我給錢？”

　　“嘿你這丫頭，翅膀硬了是不是？”姜大海從靠椅上彈起來，“哪兒有你這樣跟爹媽說話的？”

　　“爸，您别激動，”姜康給姜大海使眼色，又朝着周洵笑得一臉賊樣，“姐夫，我們一路趕來又累又餓，你這趕緊先給我們做點。”

　　原來，他一早就注意到了周洵手裡拎着的肉和魚。

　　“對對對，”姜大海摸着肚子，“餓死了都。”

　　“學校裡面有食堂，”姜楠拿過魚、肉，“這倆是别人托我帶的，不能給你們吃。”

　　胡海霞有些不信，狐疑地看着姜楠：“你們都買了一趟，咋自己不帶點兒？”

　　“沒錢沒票，上哪兒買去？”姜楠翻出來兩個新飯盒，“我到京市來攏共就那麼點工資，吃飯都得省着花，诶，媽，你們過來帶錢了嗎？先借我點兒？”

　　胡海霞一臉見了鬼：“去去去，我哪兒來的錢！”

　　“沒錢，糧票肉票啥的也行啊，”姜楠越說越真，“先借我點兒，等月底發工資了我還你們。”

　　胡海霞見姜楠不像在開玩笑，頓時警惕萬分：“我們來京市都是文輝給墊付的路費，怎麼可能有錢！”

　　“那你們過來幹啥？”姜楠狀似無意地追問，“也該到生長隊發糧的時候了吧？你們出來了不怕虧了斤兩啊？”

　　“你幾個哥哥還在家盯着呢。”胡海霞眼珠溜溜轉動，“姜楠，文輝說組織上讓醫生搞幫扶帶，你看你姐咋樣？”

　　因為國内醫生的緊缺，尤其是地方上農村裡，更是缺得很。

　　前段時間上面有說要派醫生下去幫扶帶，或者有意願自學的也可以主動求學。

　　姜家這是聽了個一知半解，就趕着要來蹭這份好處。

　　姜楠無奈得緊：“爸，媽，這事兒哪兒是三言兩語說學就學的？”

　　“你都可以，你姐憑什麼不行，”胡海霞倒豎着眉毛，“我可聽說了，你這回要是表現得好，能直接留在京市。”

　　“你都是打哪兒聽來的啊？”

　　姜楠壓根不知道自己不在周家鄉的這些天，村裡頭又是傳出了什麼稀奇古怪的傳言。

　　“哼，”胡海霞十分得意，“别以為你那點小心思能瞞得住我！”

　　“不是，這真沒你想的那麼簡單，我要是有那個本事……”

　　“姜楠，”周洵忽然拉住了她的手，“你先去食堂打吃的回來，大家不都餓了麼。”

　　姜楠隐隐猜到周洵要幹什麼：“洵哥——”

　　“去吧。”周洵幽幽開口，聲音裡頭有讓姜楠信服的穩重。

　　周洵的能力姜楠當然是信任的。

　　這個時候已經過了飯點，食堂裡面能吃的不多了。

　　姜楠抱着飯盒随便打了點饅頭面條，食堂大媽還多送了一把綠油油的大蔥：“拿着，蘸醬配饅頭吃。”

　　姜楠拎着幾根大蔥回到宿舍，屋子裡面安安靜靜的，一個人影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