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楠雙臂展開，雙腿岔開，整個人呈“大”字型擋在周洵的輪椅前：“洵哥，這件事情由不得你，有病就得治，我是醫生，你得聽我的。”

　　周洵瞅瞅姜楠的瘦胳膊：“我要是不聽呢？”

　　“……”這還真是個叫姜楠無法回答的問題。

　　“洵哥，那你不能夠啊，”姜楠把手腳打得更開，呈現了更加擴大版的“大”字，“你要是不聽，我今天可就跟你耗着了！”

　　周洵嘴臉一勾：“你當真啊？”

　　周洵長得好看，平日裡因為不太愛笑，經常表情嚴肅不近人情，而使人忽略了他的“美貌”。

　　如今這仿佛透着點少年意氣的狡黠笑容，耀眼極了。

　　姜楠卻并不為這個笑容所迷惑，相反，還有種毛骨悚然的危機感。

　　“當、當然當真！”姜楠外強中幹，全身戒備地盯着周洵。

　　周洵假裝歎一口氣，扭過臉，姜楠很自然地順着他的方向移轉注意力。

　　也就是這一瞬間，周洵動作十分利落地瞅準了姜楠右臂下的空位，一邊推動輪椅，一邊向後仰倒。

　　姜楠還沒反應過來，周洵就已經滑到了辦公室門口。

　　姜楠半扭了身體不可思議地看向周洵。

　　“呵呵，”周洵故意笑了兩聲，“你當真又如何？”

　　說完，就大搖大擺地轉出了門。

　　然而正所謂世事難料，實力再強也得看看老天爺給不給力。

　　周洵才離開辦公室不到半步，就被興沖沖跑回來的查理抓住了。

　　“來來來！好消息！”查理雖然在華國生活了近十年，骨子裡還是深藏着西方人的熱情奔放，也不去看周洵的臉色，直接就把周洵連人帶輪椅給推回了辦公室。

　　并且正好送到姜楠面前。

　　周洵：“……”

　　“噗——”姜楠忍不住笑了出來，“洵哥，這可是天意啊！”

　　周洵磨着牙根，不爽地怒瞪查理。

　　查理一臉莫名：“這是怎麼了？”

　　“沒事兒，”姜楠忙着打圓場，“查理醫生，你剛剛說有好消息？”

　　“對對！”查理高興極了，“我們運氣太好了，剛剛院長喊我去辦公室，京市大學醫學部有個插隊進學活動，允許一批進步青年前去深造，我們軍醫院正好有名額。”

　　姜楠疑惑地看着查理有些激動的表情：“所以……這個進學活動跟咱們的事有關嗎？”

　　“我看到活動組織者名單了，咱要找的人就在裡面。”

　　姜楠也跟着高興起來：“那太好了，這樣聯系起來是不是就方便多了？”

　　“我已經幫你們打過電話問了，”查理笑得燦爛的臉突然又垮了下去，“我跟那醫生不熟，他對我估計有戒心吧，不肯說……院長幫我好說歹說，那邊同意跟你們見見再說。”

　　“能見面就有機會，”姜楠十分高興，“真是多虧你和院長了。”

　　老院長剛走到辦公室門口，正好就聽見了姜楠的這句話。

　　“诶，不用謝我，我也有要求的。”老院長敲了敲門，引起了屋内幾人的注意。

　　姜楠快步迎上去：“老院長，您有什麼要求，隻要我能做到的，一定照辦。”

　　老院長長得慈眉善目，說話語氣也是和風細雨的：“姜楠，這次的插隊進學，其實也是有任務的。

　　上面給各地都分了一批名額，學習時間為期半年，每個月都會有考核，每輪考核的最後一名都會被遣回來。

　　相反，最後留下最多人的，會得到國家獎賞，以後會作為培養鄉鎮醫護人員的重要基地，最關鍵的，通過這次學習，還會選出先進标兵，是一次宣傳自己、宣傳集體的好機會。”

　　姜楠心裡隐隐有些明白了：“您的意思是，讓我去進學？”

　　老院長點頭：“沒錯，我們市裡分到了二十個名額，咱們醫院占大頭，有十一個，我看來看去，還是你做這個組長最合适。”

　　“我？”姜楠有些意外，“院長，先不說組長不組長的，單單這次這麼好的機會，我這個特聘的占了其他醫生的名額，說不過去吧？”

　　院長搖頭，眼裡透出真誠：“做學問的講究真實，派去京市的都是前途大好的年輕人，這次過去也是實實在在為了将來能更好地服務人民群衆，你就是最合适的。”

　　姜楠猶豫着：“可是……院長，這要大半年時間，我家這邊……”

　　“你不是要給周洵找人治病麼，”院長看看輪椅上低頭沉思的男人，“查理聯系的那位醫生，據我所知啊，身份很不一般，就算你們見了面也肯定問不出來什麼的，除非跟他多接觸，接觸久了他說不定就把你們當自己人了……”

　　“您也知道那是不一定的，”周洵忽然出聲，“萬一去了一趟卻是無用功，而且，我不覺得我這個病影響到了日常生活——”

　　姜楠一把抓住輪椅的推手将周洵往後一拖，自己同時上前兩步擋在了他前面：“院長，您别聽他的，醉漢就愛說自己沒醉，這件事兒他沒有發言權……不過，這去進學，一走就要大半年，也不是小事，您讓我再考慮考慮。”

　　“成，”院長點頭答應，“報名表周五晚上前要交，你們還有三天的考慮時間，姜楠同志，我誠摯地希望你能夠以集體榮譽為先，好好考慮清楚啊。”

　　院長看似給了姜楠足夠的選擇權，但那話裡頭多少也透露着一些不過分的施壓。

　　周洵越發不愉快了。

　　姜楠看得出來周洵的耐心即将告罄，慌忙找了理由跟老院長、查理醫生辭别。

　　直到走出醫院門口，周洵還是擺着一張臭臉。

　　要是以往，周洵早就垮着個批臉離姜楠遠遠的了，此時腦子不太清楚，表情是欠揍的，卻偏偏又不自覺地跟在姜楠邊上。

　　哪怕姜楠因為跟認識她的醫生護士說話而停下來，沒有推上周洵，他也會自己操控着輪椅跟過去。

　　“……來，你拿這個方子去開點藥，吃的方法就在上邊，别說是我開的啊。”

　　“謝謝！謝謝姜大夫！”

　　“不用謝——哎喲！”

　　姜楠沒看路，遞完紙條往旁邊隻是退了小半步，就被怼到腿邊的輪椅給絆了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