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處地獄如何?
她照樣也能涅槃重生。
薑慕晚步伐不急不緩,七寸高的高跟靴子踩在腳底下,落在地闆上咚咚作響。
她半分想要快點離開華眾的心思都沒有。
就老爺子那眼看你是個女孩子又對家族不忠恨不得能就地伸手掐死你的人,她會輕而易舉的讓人家得逞?
癡心妄想。
他要讓這人知道,你看不慣我,也不一定能幹的掉我。
薑慕晚站在電梯前,本是站在跟前等電梯的人見她來,緩緩的移到了另一邊去,好似大家都知曉剛剛董事長跟副總吵了一架,她們也不敢就近觸黴頭,動了動身子極有默契的往一旁而去。
光潔的電梯是門上,隱隱約約能看見這人勾起的唇瓣,依舊周身那孤傲且帶著一股子瞧不起眾生的冷傲氣場。
電梯至,緩緩開門,薑慕晚提著包緩步進去。
站穩,電梯門正欲合上,一隻寬厚的大掌擠進來,生生的扒開了即將關上的電梯門。
在薛原看不見的地方,薑慕晚唇瓣的笑意越發濃鬱。
「薛秘書這是何意?
」
「董事長有請,副總,」薛原禮貌開口,雙手依然撐在電梯門上摁著兩邊,不讓電梯門合上。
、
二十四層,薑臨辦公室內,薑慕晚端坐在沙發上望著老爺子,周身冷傲的氣息絲毫未減。
老爺子深沉的目光落在薑慕晚身上,帶著隱忍的打量。
二人均是未言。
薑慕晚也並無開口之意。
可候在門口的人即便是不進屋,也能感受到低氣壓在屋子裡流淌。
薛原端著托盤進去時,大氣都不敢喘息。
將行至門口逐步退出去,老爺子沉冷話語響起:「你想如何?
」
「您覺得我想如何?
」她反問回去,沒有絲毫客氣,也不準備跟老爺子打太極。
「你今日直接了斷的奔向人事部,又透過薑薇的口告知我、此時應該不是想單純的坐在這裡跟我打太極的吧?
」
老爺子冷哼了聲,再道:「是我低估你了,隻怕今日你連幾點幾分進門會碰到你姑姑都算計的一清二楚。
」
薑慕晚聞言,也不隱瞞,含笑點頭:「是這樣。
」
她大方承認,本就是有備而來,又何須把自己擺在一個無辜者的位置上呢?
「非得鬧得這麼難看?
」話鋒一轉,老爺子用低沉的話語開始質問她。
薑慕晚聞言,笑了笑,漫不經心中帶著幾分冷意,年後的天兒,依舊寒涼。
薛原端進來的水溫度適中,不喝、拿起來暖手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我本來不想管你們家的這些破事兒,是你非得拉我下水,我不願意,你還準備強摁著我下去,爺爺、不是我非要鬧這麼難看,我要是沒點兒骨氣,現在指不定已經被你壓著到顧江年跟前去下跪了,你何苦把自己說的那麼委屈呢?
」
「現在反過頭來指責我?
你帶著京默破門而入的時候可沒想過我是你親孫女吧?
」
薑慕晚平淡的話語說著正兒八經控訴的話,那一字一句雖說不重,可也跟耳光子似的落在老爺子跟前。
「我倆到底是誰鬧的太難看?
要真細數,我跟您數數,」薑慕晚依舊斜斜的靠在沙發上,望著老爺子,而後輕啟薄唇準備細數他的種種罪行。
「夠了,」老爺子手中拐杖狠狠的落到地上,望著薑慕晚的面容帶著壓抑的怒火。
「這就夠了?
您把我騙回來擋槍的時候怎麼沒有這個思想覺悟?
」
「您屢屢進醫院,卻總能平安無事的出來,進一次醫院華眾股票動蕩一次,這一切也都是你算計好的對吧?
您就是不想把華眾拱手送人,不是不想送給薑家的女孩子們,也不想給你兒子,你用過這種手段來磋磨薑臨的自信心,讓他跟楊珊死心塌地的認為離了你華眾便完了,所以隻道現在,你一把年紀了,還在一手控著薑家的大權。
」
「竟然如此,您喊我回來做什麼?
我在您眼裡不過是一顆棋子,一顆撩撥的薑臨夫婦不安心的棋子,因為在我歸來之前,你隱隱已經發現了楊珊跟薑臨對你的不尊重,亦或者其他對待,你讓我去攪弄風雲,從而穩住你在薑家一家之主的地位,你想借我的手去殺人,卻從沒想過,我會不甘做一顆棋子。
」
老爺子把她當成了第二個薑薇,以為給點好處,說幾句好話她就能對薑家死心塌地。
怎也想不到,自己這番,是引狼入室。
薑慕晚微微俯身,望著老爺子的近乎疾言厲色的開口,語速之快,快的讓人沒法兒從中打斷。
、
薑慕晚早前也覺得萬分意外,八十來歲的人了,怎每每進醫院都能完好的出來,到底是身體好還是身體不好?
若非昨日把狗男人喂好了,這人稍稍提醒了她這麼一句。
她至今都沒想過在醫院這邊下手。
進醫院是假,想磋磨薑臨是真。
老爺子每每進醫院,華眾股票會跌,但不會大跌。
以示警戒,但這警戒也不會對華眾造實質性的傷害。
老爺子這人,當真是其心可誅。
「你放屁,」一聲怒吼憑空響起,老爺子拐杖狠狠的落在地面上,且言語時目光還及其不自在的往門口方向去了去。
「是不是放屁你比誰都清楚,」見老爺子火氣肆起,她偏生就要笑著言語。
薑慕晚的一席話,就跟踩著他的尾巴似的,讓人炸了毛。
蒼老的面容被氣的通紅,望著薑慕晚急促的喘息聲不斷。
見此,薑慕晚笑著提醒了一句:「您可得小心點,今兒您即便是在這兒氣倒了,我也不會花一毛錢給您叫救護車的。
」
薑慕晚的話字句之間,分毫不差。
他將人喊回來的目的就是如此。
隻因覺得楊珊隱隱有不可控之勢,也知曉薑臨在幫助織品,想將織品發展成第二個華眾,若如此下去,華眾必然會完。
他不想看見自己一手造就起來的江山帝國毀在楊珊手上,所以才將薑慕晚喊了回來,想看她們鷸蚌相爭他好坐收漁翁得利,卻不想,被薑慕晚識破了。
她今日坐在華眾頂層辦公室內,用及其平靜的話語道出此事時,老爺子心中說不震驚與詫異是假的。
未曾想到,他瞞過了所有人,卻沒有瞞過薑慕晚。
「你怎麼知道的?
」這一問,有些像死囚犯臨死前的最後一個問題。
薑慕晚冷笑了聲:「你書房的架子上,有一副山水畫,畫中,兩隻鳥為一條魚爭得頭破血流,一個老者卻站在岸邊負手而立,笑看此景。
」
看到那副畫時,薑慕晚就猜到了。
那兩隻鳥中必然有一隻是自己。
而那位負手而立的老者,是老爺子。
薑慕晚那日看見這幅畫時,是震驚的。
但未表明出來。
老爺子坐在對面,陷入了沉默,望著薑慕晚的眼神,有不甘也有痛心,不甘是為了自己,而痛惜是為了薑慕晚。
怎就偏偏是個女孩子呢!
怎就偏偏是個女孩子呢?
一句感嘆,一句詢問。
且不管是前一句,還是後一句都帶有濃厚的不甘心。
「你想要什麼。
」
「薑司南手中剩下的股份,對外宣布我暫退華眾副總之位。
」
「後者可以滿足你,」言下之意,前者不行。
老爺子雖然已經做好了薑慕晚有所求的準備,可但她提及要股份時,心頭還是顫了顫,薑司南手中的股份一旦全都給了薑慕晚,她就會成與薑臨比肩的第二大股東,到時再想做些什、隻怕是輕而易舉。
可行嗎?
不管可不可行,老爺子都是不願的。
引狼入室已經足以讓他感到心顫,若是在把權杖放道薑慕晚手中,等著他的便是薑家的顛覆,華眾的改朝換代。
如果在薑臨與薑慕晚二人之間選一個的話,他隻會選薑臨。
薑慕晚哂笑了聲,將手杯子緩緩的擱在茶幾上,心中覺得好笑,但也有幾分怒火在網上攀爬,死到臨頭還不認輸?
她笑道:「您想清楚,一旦我出去把你做的那些骯髒事兒告知薑臨,莫說是醫院敬老院了,隻怕你死了連塊墳地都沒有。
」
「討價還價,也得你有資本才行。
」
薑臨跟楊珊都不是什麼好人,特別是楊珊,一旦知道老爺子將薑司南手中股份全都轉給了薑慕晚,隻怕沒那麼容易善罷甘休。
眼下是華眾需要老爺子,若是不需要了,楊珊隻怕早已是另一幅嘴臉。
她在薑家矜矜業業伏低做小幾十年都沒有出頭之日,老爺子若是死了,薑家絕對是她的天下。
薑慕晚啊!
也不是絕非善類。
她已一招以進為退,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怎不是一種高超手段?
她將老爺子逼進了牆角,將他堵在哪裡沒有退路。
醫院的把柄握在薑慕晚手中,隻要她願意,老爺子便沒活路可言。
華眾副總的位置,於她而言,暫時可沒什麼好處。
華眾會議室內,年初股東大會,諾大的會議室裡坐滿了人,老爺子帶著薑臨與薑慕晚進去時,眾人目光明顯暗了暗。
打量著這一家三代人的目光都帶著些許深意。
老爺子首位落座,薑慕晚和薑臨依次坐在兩邊。
「華眾副總之位是給有能力的人做的,薑副總處在那個位置上半年之久,年總連個答卷都拿不出來,再坐下去是不是不合適?
」
「就是,」有人站在後面緊跟著附和。
「年總答卷拿不出來就罷了,且三五不時的曠工,擾亂公司規章制度,無論如何這個位置都該另外擇主才是、」
薑慕晚將坐下,討伐之聲漸起,楊珊坐在後方聽聞此言,唇瓣緩緩的勾起。
而當事人呢?
筆挺的坐在位置上,雙手交疊放在身前緩緩的磋磨著,絲毫沒有要反駁的意思,眼底的些許笑意近乎要溢出來。
那泰然自若的模樣好似根本不把眼前叫喚的人當一回事兒。
「c航跟美食街的案子都是薑副總一手拿下來的,怎叫沒有答卷?
各位莫不是老花眼了看不見報表上這兩個案子為華眾帶來了多少利潤?
瞎了眼就去眼科看著,別來這兒丟人現眼,」薑慕晚身後,早已坐在會議室的付婧及其不客氣的開口。
「各位也真是好本事,別人的嘴巴是拿來說話的,你們的嘴巴是拿來放屁的,清晨這麼好的空氣都被你們弄的烏煙瘴氣的,幫你們賺錢就算了,還要跟你們鬥智鬥勇,魚和熊掌都想和皆得?
那麼有夢想,要不要讓董事長把位置讓下來給你們坐?
」
付婧的嘴皮子,及其利索。
畢竟是跟著薑慕晚歷練出來的。
見人不爽就懟的本事一等一的好,三言兩語將一群老東西懟的啞口無言。
來一個她上一個,好好的一場會,就這麼間接性的開成了罵戰。
薑慕晚目光從剛剛發言的那幾人身上一一掃了過去,說好聽點,都是老爺子的心腹,說不好聽點,都是老爺子的狗腿。
她又怎會不知曉,這一切都是老爺子安排好的?
而這些人不過是按照他的劇本演戲罷了。
一上來就唇槍舌劍朝著她而來,卻不曾想到,她與老爺子已經達成了某種共識。
言語激烈?
無用。
「你這是說的什麼混帳話,股東大會什麼時候輪到你一回合秘書開口了?
做好你的本分。
」
付婧冷哼了一聲,及其不客氣開口回懟回去:「說混帳話的是誰還不一定呢?
我做好本分,你的本分又是什麼?
」
「行了,」一聲帶著怒火的聲響打斷了這場罵戰。
「罵罵咧咧的,成何體統?
」老爺子目光環顧四周落在說話的那幾人身上,臉面上的陰沉不悅沒有絲毫掩飾。
「薑副總暫退華眾副總之位,就如此定了,」一句話,強勢霸道沒有半分緩轉的餘地。
付婧聞言,似是覺得心有不甘,猛地起身與之爭論,卻見薑慕晚回眸,一個輕飄飄的眼神掃過來,本是要站起來的人又緩緩坐下去。
付婧從薑慕晚那一眼中,沒有看到怒火,相反的還有絲絲淺笑。
滿室靜默,薑慕晚倒也不惱,緩緩起身,目光越過眾人落在楊珊身上,勾了勾唇角,帶著幾分淺笑。
而後,招呼未打,直接出了會議室。
留了一個冷傲的背影給眾人。
「什麼意思?
」
「不急、以退為進,方成大事,且先讓她們嘚瑟著,」薑慕晚說著,伸手拍了拍付婧的肩膀,笑意深深。
一臉的勢在必得與她們此時的境況實在是不符合。
「可、、、、、、」
「每臨大事有靜氣,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不急不急,」付婧還想掙紮,可薑慕晚的這幾句話輕飄飄的將她給懟回去了。
入了電梯,她好似半分憂愁都沒有,電梯廣告屏上正放著某地的旅遊資訊,付婧仍舊沒從那個震驚中回過神來。
可薑慕晚卻悠然自得的跟個放了假的人一樣,且還頗為好心的問她:「天兒冷,我們尋個海島度度假?
」
付婧:.........「您還挺有閑情雅緻。
」
「事已至此,隻能如此。
」薑慕晚用一種得道高僧勘破世俗的語氣來了如此一句。
將付婧給氣笑了,伸手將手中的記事本扔給了薑慕晚。
後者順勢抱在懷中,望著氣到不行的付婧道:「華眾副總的位置,沒什麼可要的,老爺子給了百之十一的股份,我覺得還不錯。
」
言下之意,外人看著她是被暫停職位了,可實際上,她才是最終的受益人。
透過現象看本質,薑慕晚才是最終贏家。
「當真?
」
薑慕晚含笑點頭:「當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