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嗎？
”

　　冷冽的語氣，更加坐實了葉蓁蓁心裡的猜疑。

　　她搖了搖頭，“沒事了，王大哥先忙吧。
”

　　付莎莎還真是好本事啊，她讓她在滕建秀面前原形畢露，她轉過頭就毀了她在知青們心中的形象。

　　王華安看她愁眉不展，眉頭皺了皺。

　　“我不知道你跟付莎莎原來有什麼關系，可既然都來了這裡，不如既來之則安之。
雖然鄉親們都很熱情，但咱們這些人到底是外來的，不應該你争我鬥讓别人看笑話。
”

　　其實，王華安還挺喜歡葉蓁蓁自立自強的性格，比付莎莎強了不少。

　　可他卻看不慣她仗着與桂鳳相熟，一起欺負付莎莎。

　　葉蓁蓁何嘗不懂王華安的好意，但她與付莎莎之間的恩怨，又豈是三言兩語說得清楚的？

　　“謝謝王大哥的好意了，隻是我跟付莎莎之間，是永遠不可能有和平共處的一天的。
”

　　住進村長家的好處就是可以避開付莎莎的糾纏，壞處可能就是永遠得不到同伴們的理解和支持吧。

　　不過這又如何？

　　不信她的人，她不會太在意。

　　這輩子，她隻想全心全意為自己而活，為那個信自己愛自己的男人而活。

　　王華安沒想到自己一片好心，卻被葉蓁蓁當場給拒了，臉色閃過一瞬間的尴尬與扭曲，哼了一聲，快步走開了。

　　恰好桂鳳從對面走來，與臭臉的王華安擦肩而過。

　　她向來大方，咧嘴叫了一聲王大哥，卻換來王華安一聲冷哼。

　　她忍不住瞪了王華安一眼，攀住了葉蓁蓁的胳膊。

　　“他是不是有病啊，我又沒有招惹他，不過喊他一聲，沖我哼什麼哼？
”

　　“别管他，你不是回家了嗎？
怎麼又跑來了？
”

　　落日西沉，悶熱的暑氣卻熏得人暈乎乎的，下了工之後桂鳳就跟着她爸媽先回去了。

　　葉蓁蓁則留了下來，想等着人都走了偷偷在稻草堆裡抓幾隻青蛙回去。

　　“還不是為了你啊，我大伯說谷子快收完了，明兒起少一批人下地割谷子，拿些人到曬場去曬谷子去。
我跟他說了，咱們倆明天去曬谷子，割谷子一個割一天，曬谷子不用時時刻刻翻，比這個輕松些，明天咱倆一塊兒啊？
”

　　七二年，水泥還沒有普及，所謂曬場其實就是一塊足夠寬的空壩子，上面擺放着無數竹席，将谷子攤在竹席上曬。

　　隔一陣子，讓人用耙子翻來覆去的推幾下，好讓沒被曬到的谷物被曬幹水分。

　　這是個輕松活，上輩子直到七八年末葉春華被平反以前，葉蓁蓁母女倆是輪都輪不上這麼輕松的活計的。

　　“那太好了，我倒是沾了你的光了。
”

　　要不是桂鳳在，這事情真還輪不上自己來。

　　桂鳳聞言，得意的揚了揚眉，“那是，所以你得好好謝謝我啊。
”

　　“好，你說吧，怎麼謝你？
”

　　葉蓁蓁隻當桂鳳是開玩笑，沒想到桂鳳卻忽然收起了笑臉，左右看了看她們附近，見沒有人靠攏，才偷偷附嘴到了葉蓁蓁的耳邊。

　　“别的我也不要，就想借你偷偷壓在枕頭底下的書看看。
”

　　葉蓁蓁一驚，怔怔的看着桂鳳。

　　“你能看懂？
”

　　桂鳳嘿嘿笑了兩聲，“認得一些字，不過不多，好些我都看不懂呢。
”

　　桂鳳說着忍不住撓了撓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

　　葉蓁蓁卻覺得有些意外，“我還以為你不識字呢，我聽到好幾個大娘偷偷嘀咕，讀書沒用，像我們這些人，還不是一樣要下來跟她們學種地生産。
”

　　“哎，你當我媽不是這麼想的嗎？
我媽說了，别說送不起我念書，就是送得起也不會送我去學堂的，姑娘家家的，念書都是給别人家念的。
”

　　“……”

　　這個說法，葉蓁蓁更不陌生了。

　　“那你的字又是跟誰學的？
”

　　“跟我大伯啊，起初他也不願意教我，連我堂哥堂妹都沒學過，是我臉皮厚，看到他看書就過來纏着他。
”

　　說起小時候纏着楊華明學字的光景，桂鳳隻覺得好笑。

　　三四歲的年紀懂個什麼，純碎是為了好玩，但就是那一股子天真勁兒，讓楊華明拿他沒有辦法。
但他又不是老師，也不會教毛孩子，不教又不行，就想了一個辦法。

　　找了一本空白比較多的閑書，教她寫數字，從一開始，一直寫到成千上萬……

　　她那時候也是傻，居然把一本書的空白都給填滿了。

　　本以為寫完了一本書，該能看懂一本書了，結果拿起書的内容一看……

　　嗯，除了右下角的頁碼以外，一個字也看不懂。

　　“哈哈哈，看不出來，村長年輕時候還挺好玩的。
”

　　“好玩什麼呀，就是為了敷衍我。
可我聰明呢，不好敷衍，他想讓我知難而退，我偏不肯，纏着他開始認字，他見我興趣不減，這才認真教起了我來的。

　　後來……後來日子越來越難過，他又當了村長，就沒得那麼多時間教我了。
我靠着自學學了一些，但年紀越來越大，我爸媽哪裡會讓我成天不做事情讀書，就荒廢了。
”

　　現在好了，葉蓁蓁來了，不禁自己來了，還帶了書本，得空的時候，她可以等着葉蓁蓁學了。

　　不過看着葉蓁蓁眉目倦怠的樣子，她又有些不好意思。

　　“農忙的時候我不會煩你，等忙過去了，比較閑的時候，你再教教我行嗎？
”

　　看着桂鳳一臉羞紅的樣子，葉蓁蓁忍不住勾了勾唇，順手在她的臉蛋上掐了一把。

　　“跟我你還這麼客氣啊？
隻要我有時間，你盡管來就是了，隻不過我能力有限，你别嫌棄就行了。
”

　　“不嫌棄不嫌棄，走吧，今天到我家吃飯去。
”

　　滕建秀娘家那邊今天有喜事，楊華明也跟她一塊兒去走親戚了。

　　走之前，他們是跟葉蓁蓁打過招呼的，讓她自己在竈上做飯吃，家裡别的沒有，鹹菜缸裡的腌菜還是有的。

　　葉蓁蓁想着天天不是鹹菜稀粥，就是麥粑片兒湯，實在是寡淡得很，便想弄點兒有味道的東西來吃。

　　想着，一把挽住了桂鳳的胳膊，就把人朝着打完谷子的空田裡走去。

　　“走走走，我帶你去弄點兒好東西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