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鬼眼裡滿是怨恨和不甘,但這一回的對象不是傅留生等人了。
它拚盡最後一點力氣:
“西南十五裡,白石入口……”
話未說完,原地消散。
董銳聳了聳肩,對賀靈川道:“我收回剛才那句話。
看來,玄盧鬼王還是沒能阻止手下背叛。
”
“鬼物也識得好歹。
它不仁,手下就不義。
”賀靈川轉向西南,“一飲一啄,莫非前定。
”
太陽西斜,暮色將至。
林海樹濤之中,三人向著黑袍鬼最後的指引前進。
……
行不出七裡,三人就望見黑袍鬼所說的“白石”。
那是半峰上一座峭壁斷崖,崖面如削,正對著他們。
之所以顯眼,是因為它通體潔白,陽光照耀下還有些瑩潤。
“玉璧?
”董銳手搭涼棚,“說是玉壁也不為過。
要是純度高,這麽一大塊老值錢了。
”
整塊斷崖都是玉璧,他還是頭一次見。
不過玉壁大概是風吹日曬久了,表面微微有些泛黃。
最讓三人驚訝的,是這塊矗立半峰的玉壁上,居然有一道巨大的豁口。
山崖風化後千姿百態,什麽地貌都有。
但這玉璧上的豁口,卻像是被刺進去的,跟地面成七十五度角。
就像松軟的蛋糕被紮了一刀,留下無法複原的傷口。
在賀靈川看來,這一擊殺氣騰騰,神威赫赫。
如果這道豁口真是自然形成,他隻能感歎造化之力的鬼斧神工。
“走吧。
”那麽明顯的標志物,不太可能認錯。
三人朝著白玉壁舉步,走不出十餘丈,就在前進方向上漸行漸遠,出現了分歧。
傅留山越走越往西。
他是天師,自願打頭陣,沿途還能隨手收拾掉小鬼,賀靈川二人也就聽之任之。
他看著兩人,很自然道:“過來啊,你們要去哪?
”
賀靈川立覺不對:
“你又要去哪裡?
”
“搜找玄盧啊。
”傅留山一臉莫名,“有什麽問題?
”
“白玉壁不在那裡麽?
”賀靈川伸手一指,“你往西幹嘛?
”
“不是,不對……”傅留山看看西邊,再看看他指的方向,愣了一下,問邊上的董銳,“你看呢,你瞧見的白玉壁在哪一邊?
”
董銳也往西一指:“那邊。
”
隻有賀靈川看見的白玉壁,是在西南位置。
三個人站在一起,觀看同一個地理標志物,怎麽能看出兩個方位?
若是普通人,在深山老林裡遇見這種怪事,心頭就要開始發毛了。
董銳也覺得不對勁,手指頭立刻往西南一偏:“但我更信他。
”
“好家夥,鬼打牆。
”傅留山臉色微變,“玄盧那廝知道我們要去白石壁,特意誤導我們。
”
果然他們一路走來的言行都被窺伺,黑袍鬼讓他們向白石進發,玄盧鬼王就用障眼法偏移他們的視線,造成方位假象。
莫看隻有十幾度的誤差,越往後走偏移越大。
他們一天看不見白石壁的真正方位,一天找不到鬼王巢穴,甚至自己都走不出這座大森林。
活人不敢在尖嚎森林裡采集食水,都得隨身攜帶。
“這障眼法逼真,我竟沒瞧出來。
”怎麽找到真實方位呢?
傅留山沉吟。
這裡可是鬼王的地盤,利用森林幹擾他們的判斷,再便利不過了。
“跟我走便是。
”賀靈川側首面向西南,傅留山瞧不見他眼中的紅光一閃而過,“我能看破鬼王的障眼法。
”
“打算解釋一下不?
”這人的奇異之處,傅留山漸漸有點習慣了。
賀靈川跳下高崗,率先往西南行去:“這也是天賦異稟。
”
毫無誠意的回答。
董銳和傅留山翻了個白眼,不約而同。
他們也隻得跟著賀靈川走了。
這種大山人跡滅絕,當然沒有現成的路。
雜草有一人多高,邊緣像刀片般鋒利,撞上去就能給你開滿臉的血口子。
董銳選了個偷懶的辦法,召喚鬼猿變大開路。
它走過的地方,長草灌木都被壓扁,後人複行就容易多了。
傅留山看著它雄偉的背影嘖嘖道:“你這靈寵不是單純的妖怪吧?
我怎麽看著,它和那些屍傀有點兒像呢?
”
董銳嗤之以鼻:“那些上不得台面的醜八怪,也配與我的十七號相比?
”
“十七號?
”傅留山奇道,“你有好多靈寵?
你是禦妖師?
”
董銳應得模模糊糊:“算是吧。
”
兩人正在聊天,側邊草叢簌簌一響,有什麽東西穿透幾枚草葉射了過來,直取董銳。
他正在說話,張著嘴呢,這要是紮準了,前進後出。
賀靈川一直留意四周動靜,這時就隨手出浮生刀。
隻聽“叮叮”兩聲,那兩玩意兒就被浮生刀磕飛。
董銳低頭一看,居然是兩枚微黃色的針,有點像毫豬刺,比中指長,前端尖銳,還長著細小的倒鉤。
一旦被它紮中,哪怕不是要害,恐怕也得遭罪。
鬼猿也覺出不對,一聲怒吼,一個大跳,就去薅草揍敵人了。
那物也朝它發射,但鬼猿皮糙肉厚,隻要隨手擋住眼睛,毫刺根本紮不破它的皮膚和護甲。
敵人異常靈活,鬼猿身高腿長,攆得它到處亂跑。
最後鬼猿也攆煩了,抓出紫金棒當撥草棍,在草叢裡撥了幾下,忽然以漁夫刺魚的姿勢把棍子投擲出去。
草叢裡唧一聲叫,它紮中了。
等到鬼猿把棍子舉高,三人才看清棍上串著一頭怪物,身高最多四尺,外形有點像狐猴,灰毛快掉光了,尾巴卻長過頭頂,顏色像枯枝,頂端有兩個小孔。
賀靈川親眼看見毫刺從尾部尖端發射,直取鬼猿雙目。
當然,沒有成功。
這種怪物很少見啊。
“呤嬰!
”董銳拊掌喜道,“好好,我一直想要弄個稀有品種來試驗……”
呤嬰是很少見的妖種,連董銳這麽見多識廣,也隻在古籍上見過它的畫像。
話音剛落,他和傅留山身後的地面忽然微微凹陷,有東西無聲無息從地底翻出來,朝著董銳後背彈出一記紅索。
此物俯趴在地,又矮又扁,但面積很大。
董銳肩上立刻射出一道灰影,快如弓箭,咻一聲打穿了這個大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