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清帝擡起眸子看他,那眉目俊朗的男兒郎,被南疆的風霜吹得滄桑了些。
胸口似是堵了什麼東西,難受得緊。
他知道那一戰打得艱難,寒冷,饑餓,那最是摧折人的心志,但他們都扛過來了,還打了這麼漂亮的一仗。
偏偏,在他們前線奮勇殺敵的時候,他卻對宋惜惜起了别的心思。
肅清帝心頭有自責,但随着自責而來的是忌憚,像是刻在了心頭上,怎麼都摁不下去。
這讓他很難受,他似乎總是這樣的矛盾,總是這樣的無法自洽。
分明這廂還心疼着他,嘴裡卻說出了略帶酸澀的話,“經此一戰,隻怕朝中文臣武将都服你了,民心所向,民望所在,你這偷偷前往戰場的放手一搏,赢了。
”
說完,他又笑着,“當然,朕也以你為傲。
”
謝如墨聽了這話,眼底的光芒像是被什麼凍住了,慢慢熄滅。
“跟朕再說說這場仗。
”肅清帝微微歎氣,知道自己又搞砸了,隻得轉了話題。
謝如墨再複述這場戰役的時候,已經沒了方才的激動喜悅。
他快速說完,便說思念家中娘子,想盡快回府相見。
肅清帝望着他,微微歎了口氣,“朕方才說以你為傲,是真心話。
”
“臣弟知道。
”謝如墨說,每一句都是真心話,酸他的是,怪他的是,贊他的也是。
有些東西在心頭裡積壓得太久了,謝如墨想說點什麼,擡眸卻見他臉色顯得比方才還要蠟黃,蠟黃的底色是蒼白。
他心下狐疑,方才問過,他沒說,如今自也不好再問。
他離開禦書房,腳步不禁快了起來,方才的情緒全部抛諸腦後,激動再度湧起。
他幾乎可以肯定,惜惜一定會在宮門口等着他的。
果然,他一路快跑出去,便見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宮門處探頭張望,看到他的時候,眼眶頓時紅了。
謝如墨心頭一熱,鼻頭也跟着酸楚起來,快步過去不顧守門禁軍在,緊緊把她擁抱入懷。
宋惜惜不輕易哭,方才便已經哭過一場。
他們入城的時候,她在人群裡,隻是擠不上去被他看見。
但她看到了他,這樣的瘦,這樣的黑,連嘴唇都是幹裂出血的。
如今抱着,覺得他腰身都細了一圈,這是餓的,這般想着淚水就忍不住了。
抽泣聲在懷裡響起,伴随着她滾燙的淚水,謝如墨更用力抱緊她,像是要把她擠入身體裡。
“我沒事,我安全回來了。
”他聲音有些沙啞,在亞塔木的時候,他受過傷,也受寒病過幾天,痊愈之後嗓子就一直都是沙啞的。
“回家。
”宋惜惜放開環抱他的雙手,鼻音重重,“大家都在等着你。
”
四目相對,貪婪地看個夠。
她眼底的依戀思念毫無掩飾,淚水就在眼眶裡凝着,謝如墨喉頭一陣哽咽。
此戰之兇險,不在沙國軍隊,而是在惡劣的環境。
他受傷之後,病了,那會兒軍醫說怕是傷寒,他們私下擔心地說有可能活不下來的,但他不敢想,一點都不敢想。
因為他知道,如果他回不去,惜惜會有多傷心。
好在,好在都闖過去了,他平安地回來了。